我看紫蔓说得那么认真,掏心掏肺的,便问她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为什么要我转告舅舅三思。
她低头沉思了一会,说:唉,我说不清楚,反正等你看见她本人,大概就能明白我的意思了。
紫蔓说着就要出去,我拽住她,哀哀地问她:我舅舅到现在都没跟我说这事,我在他面前要怎么装?
她笑着摸我的头发,轻松地说:装什么装,有什么好装的,别当着他的面问就行了。这种事情,他又不可能瞒你一辈子,迟早要跟你说的,你就等他自己开口就行了。不管他是当件大事跟你说,还是当件小事跟你说,都别太往心里去,我在公司里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对你舅舅多少还是有点了解的,他那个人,生意场上的事,来去都很清楚,生活上的事,有点糊涂的,别怪他不早告诉你。
我才不怪舅舅不早告诉我,这种事情,我一小孩夹在里面,左不是右不是的,说什么都不合适,反而叫舅舅为难,所以不如等舅舅自己处理好了,才叫我知道比较好。
跟紫蔓的对话过去没几天,舅舅便接我去大学旁边那家以前我们很喜欢的饭店里,订了临湖的包厢,单独跟我吃了顿饭,告诉我说他已经离婚了。虽然吃饭之前我就知道他会跟我说这事,话真从他嘴里出来,我还是摆不好自己的表情,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只能低头吃饭。
然后舅舅说小暖,别把舅舅想成一个坏人,发生了就是发生了,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抬起头看着他笑了一下,说:我懂。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真懂还是假懂,但我真的对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舅舅离婚再婚我不觉得有多难接受,喊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人为舅妈好像也不是太那么糟糕。因为我看出舅舅是真的爱那个女人,爱到整个生命都变掉颜色,完全奋不顾身。他跟我说他们是怎么认识的,怎么错过,又是怎么不经意地重逢。他们都喜欢钓鱼,喜欢保龄球,喜欢川菜。他们在一起能聊整个晚上的话都不觉得累。他说小暖,我以前真的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我真的从来没有爱过……小暖,我这么大把年纪说这个话,挺难为情的。但是……
我浅浅地笑着说舅舅,我真的懂。
他便高兴了,说小暖,你放心,不管舅舅怎么样,一定会照顾好你的,不会让你吃一点苦。我说舅舅,我没有关系,我能自己照顾好自己的,你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别担心我。
之后,舅舅便带着他的新妻子,也就是我的新舅妈去夏威夷度蜜月了,传说他从离婚到再婚,领两张证的时间前后不超过三个钟头。舅舅先带舅妈去离婚,办手续很不顺利,因为舅妈喋喋不休跟民政局的工作人员控诉舅舅怎样忘恩负义,怎样道德败坏,怎样臭不要脸,起先舅舅一直忍着,一直忍到舅妈签完字,拿了证,才终于跟个狮子样爆发了,在民政局里将舅妈大骂一顿,把这些年里他所受的压抑和委屈全都喷了出来,把舅妈气得想杀人,可舅舅一句话就把她吓愣了。
舅舅说:你以为我怕死?我要不是还念着你爸一点恩情,你早死了十七八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