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那套叠屋里的时候,就已经决定把实话告诉她,我总不能瞒她一辈子,总不能过几年她又要还我这五十万,而我又不知道拿它怎么办好。我避开她的目光,说宁宁,扬扬是扬扬,啊呆是啊呆,你不要恨扬扬了,真的跟她没有关系。她只是不巧,跟啊呆从一个娘胎里落出来罢了。
池宁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怔怔地看着我。
我继续往下说。我说宁宁,扬扬真的很疼你,每次打电话给我们都会问起你。她要我们好好照顾你,不能让你再受委屈。你要是受了谁的委屈,我敢保证,扬扬能背着猎枪从埃及飞回来崩了那个人的脑袋。宁宁,把那套房子买下来吧,这样,扬扬回来以后,也能多个串门的地方。我一直都在想,有一天我们大家能重新聚在一起,像从前那样,该有多好。宁宁,你不要恨扬扬了好不好,你不知道我们的心有多疼。
池宁手里拎着的皮鞋落在地上,沉闷的两声响。然后她的人也跌坐在了地上,抱着膝盖开始哭,先是不出声地落眼泪,然后慢慢慢慢地,哭出声音,最后嚎啕大哭起来,像从前她失去苏家明的时候那样哭,天崩地裂的感觉。她在哭声里抖抖索索地说小暖,扬扬送给我的那些礼物,我都好好地收着,我知道是扬扬送的,一直都知道。
我抱着她跟她一起哭。这时光,多让人心碎,我们流的眼泪加起来,都够再积一个这样大的湖了。池宁抱着我说小暖,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到死都不分开,好不好?我说好,一直一直在一起,到死都不分开。然后我们勾着手指,继续哭。
乔岸生正好带客户看完房子,远远看见我们抱在一起哭,一蹦一跳着就跑过来了,从口袋里抽出纸巾给我们擦眼泪,像哄小孩子一样哄我们,说不哭不哭哈,不哭了,哭多了会把脑子哭傻掉的。
我们泪眼模糊地看着乔岸生天真又认真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我摸摸她的头发,问:谁跟你说哭多了会哭傻?她特正经地说是紫蔓讲的。紫蔓说我就是哭太多了所以脑子才这么笨,老是算不清楚每个月该付多少按揭。
然后我们一晃一晃地往回走。走出花园以后,池宁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说小暖,你可千万别带胖子来逛,她要是来了,准就死赖着不肯回去管小卖部了。我说呸,她一点都不关心我的事业,我还能带她来这里逛?闲得慌啊我?!池宁就笑。
乔岸生也跟着笑。乔岸生拉拉我的袖子:小暖,这个是谁呀。我说她叫宁宁。她眨巴着明亮的眼睛问:宁宁是谁呀?我笑,说宁宁是我的大学同学。乔岸生说哇,大学同学,真好,你们都念过大学,我只念到初中毕业,那些同学也都不来往了。你看你的大学同学都还来这里看你。我说去,她才不是来看我的,她是来买房子的。
乔岸生更高兴了,说真的呀?我说你问我有什么用,钱在她手里攥着,问她去。于是乔岸生就巴巴地挨过去问:宁宁姐,你要买这里的房子对吗?池宁也摸了一下她的头,说:对,买后面的叠屋,小暖刚刚带我去看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