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赵英焕跑到李贺跟前,清了清嗓子,“这个,我不是一个人住嘛,房子离医院很近,步行也就十来分钟,本来是父母准备买来让我招个媳妇的,结果我不争气,一直单着,拖到现在,每次下班回到家,连个应声的都没有,你要不嫌弃,就在我那里凑活一下吧,好歹咱俩在一个科室,一起上下班还有个照应。回到屋里了,也好歹有个声响。”
他并不是看到李贺在休息的时间去兼职做E代驾就跑来对李贺说这些。前些天,他来上班的时候,走到楼梯间的时候,他看见李贺在那里接电话,李贺没有察觉身后有人,自顾自的在讲电话,赵英焕原本无意去听他要说些什么,但是无奈当时李贺好像有些着急,加之楼递间里信号不好,音量比平时大了很多,让碰巧路过的赵英焕尽数听了去。
听电话内容,他好像是在和房东打电话,大意是最近家人生病住院,经济比较紧张,没有钱续交下半年的房租,在商量能不能稍微晚一点,可房东的意思好像是他要涨房租,并且让李贺抓紧时间另寻他处。
李贺挂了电话,并没有转身,只是双手扶在楼梯平台之间的水泥窗台沿上,原就单薄的背影此刻显得格外落寞。他专注的看着窗外的风景,却始终没有回头,赵英焕注意到他的手,那双手非常的干净,却并不细致,由于扶住窗沿时过于用力,他手上的青筋也浮现出来。
意识到已经快到上班时间,他才转过身来,意外看到了身后的赵英焕,他有些意外,不知道对方到底听到了些什么,但眉梢眼角依旧隐忍,但他还是大方的主动打了招呼,“早上好!”
赵英焕很小的时候,有次坐父亲的车回家,在小区附近看到一个推着三轮车卖西瓜的老农,他父亲看到这个卖西瓜的老农后立即停下车,准备去买西瓜。
彼时年幼的赵英焕好奇为何父亲要去买这些个头又小,还明显有些歪斜的西瓜,家里明明有很多又大又圆的西瓜都还来不及吃。可当他看到父亲下车之后,自己也跟着缩了下来。
离开了开着冷气的轿车,酷暑的热浪立即袭来,赵英焕感到一阵烦恶。只下车待了一小会,他就汗流浃背,就想立即再回到清爽凉快的车厢里,而就在这时,他看到卖瓜老农被太阳晒的紫黑的脸像一朵花一般绽放开来,他不顾满头满脸的汗珠,见到衣冠楚楚的赵父,他脸上的笑容带着近乎讨好的谦卑。
看着父亲搬了满满一塑料袋的西瓜到后备箱,赵英焕好奇的问父亲,明明家里有很多更好的西瓜,为何他还会买那么多歪瓜回去。
父亲对着年幼的赵英焕笑了笑,“你刚才下去了一小会,就被热的立刻缩回车上去,而那个老爷爷在这么热的天里,一个人推着那么大一车瓜,他该多难受啊。所以我们也买一点瓜,让他早点回去休息。”
“那这个老爷爷一定生活的很困难吧,”赵英焕想起老农已经露出脚趾的布鞋,“可是爸爸,你为什么不直接给他一些钱呢。”
父亲摸了摸赵英焕的脑袋,“这个爷爷生活困难,却仍然自力更生,靠着自己的双手吃饭,是个顶天立地的人。而我们因为看到他过的辛苦,就要自觉高人一等的去用钱施舍对方,其实是对他人的不尊重,也会伤害对方。”
因为父亲的言传身教,他尊重每一个努力生活的人。彼时李贺已经单独值班,收入也比刚来医院时高了不少。天城市虽然已经晋级到“新一线”城市榜单,但这里的物价和房价却相对温和,赵英焕不知道李贺到底有多重的家庭负担才会让他在繁重的工作之余,还要兼职去做代驾的。
但是他和李贺共事期间,却从不见李贺会利用手中的处方权去向患者“权力寻租”,去刻意开大检查、大处方,反而非常会为一些困难患者着想,就凭这一点,他就打心眼里欣赏和敬重李贺。
李贺再三拒绝,直到赵英焕有些装作动怒,“干嘛啊,还怕跟我同居不成,别瞅着我玉树临风你就对我有什么想法,告诉你,我是标准的直男,只好女色,其他的你想都别想!”
在听到赵英焕有些赌气的玩笑话后,李贺也忽然觉得有些想笑,他自小自尊心就强,尽管家贫,却从不喜欢受人恩惠。可此刻,他从心底感觉到赵英焕善意的帮助,却又丝毫没有给人一点施予者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加之自己最近确实拮据,便接受了赵英焕的好意,从原先的租住地搬进来赵英焕家中。
两人的关系也变得更近了一些。住在一起,又在一个科室上班,作息时间也基本一致,于是乎,二人经常在一起吃饭也变成了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经过一段时间“两个臭皮匠”的搭配值班模式,这两人也在夜班的磨砺中迅速成长。二人虽然还在一个小组,但是都已经单飞,都开始脱离上级医生独立处置病人,也不再“二合一”的一起值夜班。
不知是李贺天生爱整洁,还是自觉住在赵英焕家中,所以需要在其他方面表示谢意,主动将200多平的大平层里里外外都收拾的干干净净,虽然赵英焕再三表示自己会联系做钟点的阿姨来做,可是李贺每次都要亲力亲为,长此以往,赵英焕也不再坚持要钟点阿姨来做清洁,只是每次在回到家中,看到被李贺收拾的光可鉴人的房间,都会忍不住笑起来,“李贺,你丫是田螺先生转世吗?”
和李贺同居的好处是,除了自己有了个更为舒适敞亮的生活环境外,平日回到家,好歹也有了个说话的人,不会像他之前独居时一样,每每夜深时,都觉得这个空荡荡的房子就像个广寒宫一样。
更难得的是,李贺这厮居然做的一手好菜,在他不上班且不用去做代驾的时候,便会在家中研究菜谱。这小子似有很高的烹饪天赋,天南地北的家常菜,只要他在好豆(一个菜谱软件)上看过一遍,便立马炮制的出来,而且色香味兼具。赵英焕经常一边吃的眉花眼笑,一边打趣道,“和你同居就是好,不用外出,在家就能吃遍天下各地美食!”边说着,边做出一副暧昧不明的样子的往李贺身边靠,捏着嗓子模仿小女人的娇态,“然后恨不能以身相许。”
每每这时,李贺一巴掌拍向一脸媚态的赵英焕,将其打回直男原型,“吃你的饭去!”
赵英焕边吃着李贺做的酿鸡翅,边说到,“现在的年轻人,干什么都图方便,快速,特别是我们这样的,上班的时间,忙的可能连饭都吃不上,休息的时间要么补觉,要么找点新鲜有趣的事情去做,能像你这样,认真过生活,热爱下厨的人真不多。”
“以后哪个女的嫁给你,还真的有福了。”说这句话时,赵英焕倒是无比的真心实意。
“但愿吧。”李贺微微笑了笑,满怀憧憬。“我也希望那个人可以早点出现,和我一起过着最烟火气的小日子,我会给她当一辈子的专属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