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朗已经进入状态了,她感觉到他的阴茎顶着她的臀部,正在变得坚挺。她无计可施,任凭他靠近自己。她从来没有拒绝过他,没来由地这么做会让他觉得反常。疲惫不能作为理由,以此逃避夫妻间的责任,尤其是现在,他们正计划着要一个孩子。洛朗脱下她的连裤袜,拥抱着她,使她转过身,在床上躺下来。他的手滑向她的身体,环绕在她的私处。她的丈夫开始亲吻她,把舌头伸进她的嘴里,抓住她的头发,用拇指和食指轻轻刺激她的乳房。玛丽害怕即将到来的疼痛。她做好准备,呼气、吸气,等待着他进入自己身体的那一刻将引起的疼痛。他进来了。她的身体内部碎裂了,仿佛有人将一把巨大、灼烧的锉刀深入了她的阴道。她嘴唇颤抖着,发出疼痛的呻吟声。洛朗更用力了。每一次进攻,即使是最微小的动作,都是一次酷刑。突然之间,她感觉自己被抽干了血,所有的器官都在向下游走,肚子上开了一个裂口。他把一根手指伸进她的肛门,她叫出声来。他放弃了。玛丽感觉自己又一次被强奸了,这一次是被她的丈夫。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折磨着她的身体,试图加入一些轻微的暴力,想要获得与之前有所不同的快感。这两种情况没有什么不同。她的丈夫感受不到她的痛苦,他的性虐待与那个强奸犯比起来也没有什么不同。“我来了……马上,我来了……”他高潮了。中午吃过的东西涌到嘴边,她很想吐,却忍住了。她朝他笑笑,抱紧了他,然后,又松开了。他看着她无声地站起来,完全没有意识到,妻子忍受的第二次折磨,对她来说,是一次终结,她将不再对一切妥协。
晚饭是个糟糕的主意。一路上,玛丽都在想,等她不得不坐在餐桌旁的时候,她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和朋友们寒暄,该如何逃避某些问题,躲避某种目光。保罗和他的妻子索菲娅住在蒙日街区。洛朗和玛丽在安家的时候犹豫了好久,道本顿街有人在出售一套特别合适的房子,然而,他们那时还没有足够的钱买下来,这让玛丽和索菲娅感到特别遗憾,她们两个从小就是好朋友,习惯了一起去穆费塔街逛每周日的集市。
“到了,你怎么不下车?”在晚饭之前接受和洛朗做爱同样很糟糕。她的身体恳求她停下来,但是太晚了。现在只能等着,让疼痛慢慢缓和。玛丽艰难地离开座椅,她的丈夫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完全没有注意到她行动不便。“我很喜欢夏罗纳区,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个区太安静了!不过对孩子来说,这里更合适。”他一直没有放弃之前的想法。
保罗和索菲娅有一个三岁的儿子,他们住在一套很大的跃层公寓里。他是妇科医生,她是牙医。玛丽一直觉得有几个医生朋友很方便,但是,那一晚,她害怕保罗的经验。被强暴之后,她想到了自己可能会把某些性疾病传染给洛朗,她还想到了女性被强暴后的心理疾病,但是,玛丽希望自己能够忘记,能够抹去那一刻的所有痛苦。她很想用工作来逃避,用家庭生活来逃避。或许,想和丈夫生一个孩子的想法会在几天之后重新出现,并且更加强烈。
索菲娅穿着一条宽大的橘色长裙,出现在楼道里。她兴高采烈,热情地拥抱了玛丽。一种东方香料的味道弥漫在这对夫妇宽敞的客厅里。“我做了古斯古斯!用了我祖母扎拉的配方!”索菲娅在摩洛哥出生,很为自己的家乡骄傲,她特意教儿子学习一些阿拉伯词汇,使他熟悉自己的第二文化。而她的丈夫保罗并不赞同,认为这样会对孩子的身份认知造成混乱。“看,她又来了!我们可不在北非的老城区,亲爱的!”他们相互调侃,开着玩笑,相知相惜。他们之间的那种默契让玛丽感到羡慕。如果是保罗,或许他立刻就能明白,而洛朗却不能。
餐桌上谈及的每个话题她都提不起兴趣。她的精神集中在别处,远离了一切,她听得见那些声音,却并没有真正听进去,更无法理解。她盯着一个点,然后回一下神儿,再盯着下一个点。直到她听到了那个词:“她的身体浮肿,满是淤青和血迹。我们猜想她被强暴了好几次。”玛丽的眼睛闪过一道光,身体像被电流击中,终于醒过来了。保罗在谈论他的一个病人,一个十七岁的年轻女孩,好多年来,一直被父亲殴打,很可能还被他强奸过,在一次激烈的争吵之后,她来到保罗的诊室就诊。“当我给她听诊的时候,一切都清楚了。我甚至都不需要用内窥镜。”大家都沉默了,这个话题使大家感到不舒服,甚至有点倒胃口。索菲娅离开餐桌去厨房端古斯古斯。保罗继续讲述这件事情的细节。洛朗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仍漫不经心地咀嚼着一块面包,就像在打发时间。“你们怎么能确定是她父亲呢?——并不能,现在的人们总感觉别人是被强暴的,大家指出凶手,却并不清楚那是不是真凶。”玛丽什么也没有说,洛朗的评论就像打在她脸上的耳光。面对丈夫,她觉得自己很肮脏,很羞耻,突然有种罪恶感,或许那晚的事是她自己造成的。保罗很习惯于这样的讨论,试着反驳辩论。善与恶很难分辨,受害者并不总是人们认为的那些人,大众的舆论也会成为暴行,比如乌特尔案,多米尼克·斯特劳斯·卡恩案,波兰斯基案……
索菲娅回到了餐厅,把一个大号的彩陶盘放在餐桌上,里面的粗麦粉几乎要溢出来。“我们聊点别的吧,怎么样?医院诊室接触到的强奸故事,还是不要在吃饭时候谈论了。”玛丽想听他们继续聊。她想站起来,朝他们大喊,她也被自己的老板强奸了,她理解那个女孩。她想就在她的丈夫和朋友面前,用力大声喊出来,他把他的阴茎塞进她的嘴里、她的肛门、她的阴道,随意践踏她的身体,她的大腿上淌着鲜血,嘴角上流着精液,胸口沾满了呕吐物,肚子上还有粪便。也许她可以这么做,她的思想在做斗争。她感觉自己没那么勇敢,她害怕从此以后,一切都被摧毁,害怕失去丈夫和朋友,他们会评判她,会怀疑她撒谎,怀疑她夸大了事实。她退缩了。
大家换了话题,开始谈论其他事情。“洛朗刚刚向我们宣布了好消息。你们得抓紧享受啦,孩子出生的第一年,连一个好觉都睡不上!”又是孩子。玛丽再也无法坚持了。她的私处在两腿之间紧绷起来,被疼痛撕扯着。她装作若无其事,悄悄往卫生间走去。她的呼吸加快,焦虑即将爆发。墙面仿佛彼此在靠近,过道上挂着的油画在对她说话,嘲笑她的软弱。眼泪再也不受控制,流在她的脸颊上,扭曲了她的面孔,晕花了她的妆容。她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一个婊子。被人奸污过的婊子。几滴血浸湿了卫生纸。
当她再次加入他们的时候,一道摩洛哥甜品——杏仁羚羊角被隆重地端上了餐桌。“你还好吗?今晚你看起来很累。”玛丽笑了笑,说她从昨天起,有点不舒服。洛朗亲昵地把她搂在怀里,说他们今天准备早点回家。玛丽一边喝咖啡,一边听索菲娅计划着他们的冬季旅行。他们可以一起去瑞士,孩子由索菲娅的妈妈来照看。圣诞节前,在日内瓦滑雪,身处阿尔卑斯山的壮丽风景,没有什么比这更享受了。玛丽感到痛苦,她突然意识到,未来在人们的眼中是何等重要。人们从不谈论现在,很少谈论过去。她被强暴的那个夜晚似乎已经相当久远了,几乎被遗忘,只剩下浅浅的痕迹。即使她公然承认,她也不能确定别人的反应。玛丽可能会在工作场合再次遇见强暴她的那个人,或许甚至会因为她签了某个合同而受到他的祝贺,她会走过他的身边,对他微笑,闻到他的气味。他可能会忘记这一切,时间会过去,正义也会。一切注定如此。
他们准备回家了。保罗把大衣拿给她,想帮她穿上。她拒绝了。玛丽不想和他有肢体接触。她想到了他的性器,他和索菲娅做爱的方式。她想象他正在为那个年轻女孩听诊,她想象着被蹂躏、被折磨的阴道,敏感的纤维和神经,还有被疼痛摧残的下体。孩子的哭声响起,索菲娅拥抱了玛丽,很快上楼回到房间去照顾她的孩子了。
“我一直觉得男妇科医生很奇怪。坦白说,整天看着阴道,是不是有点怪?”卢浮宫的拱墙如此古老,多少年来,深深扎在地下,坚不可摧。她很想把洛朗正紧紧握住的方向盘抢过来,扭向一边,他和她立刻撞死,这样他就能闭嘴了。洛朗把一只手放在妻子的大腿上。她条件反射一般,推开了他,就像受到了惊吓。这个动作,她太熟悉了。“你真的没事吗?吃饭的时候,你有点反常。”玛丽让步了,她把他的手放回自己的腿上,任凭它在两腿之间来回移动。洛朗恢复了笑容。她想要他抚摸自己,把他的手伸进了连裤袜,同时握住他的阴茎。他勃起了。天已经很晚了,塞纳河畔行人很少,强烈的灯光有规律地照进车里。夜晚的巴黎,闪耀着它的美丽。洛朗走错了路。市政厅一带冷冷清清,白色的石头被塞纳河边的灯光照得很通透。他的阴茎在玛丽手中的往复运动中变得越来越坚挺。她加快了节奏。他喘息着,呻吟着,从油门踏板上抬起了脚。她让高潮持续了几分钟,直到她的手上布满了黏液。她隐藏着自己的厌恶,在杂物箱中寻找纸巾。“亲爱的,你好像到生理期了。”他把手从连裤袜里拿出来,手指上沾满了鲜血。她说不要紧,可能是上次生理期没有完全结束。然而并不是,事实上,昨天晚上她被强奸了,她的下体被虐待,直至鲜血淋漓,那个时候,他正和他的客户在穹顶餐厅吃龙虾。
今晚,他不会再有要求。玛丽可以安心地躺在床上。时间将从她的指缝间流逝。有时候,她能感觉到它。一切无比沉重,让人难以忍受,但她觉得自己能挺住。明天,新的一天就会开始。洛朗上床了,拥抱着她,很快就睡着了。
国王森林是个迷人的地方。枫丹白露森林环抱着这里的居民,将他们包裹在一个宁静自然、郁郁葱葱的锦盒内。高大的橡树种植在古老的庄园周围,透过枝枝杈杈,能够分辨出巨大的粗砂岩墙体上浅红色的石块。塞纳河在脚下流淌着。水流声很大,声声入耳。他们决定就在这里野餐。玛丽的母亲伊莱娜,在秋天明媚的阳光下,忙着打开早上准备好的野餐篮。一大堆按照口味整齐摆放的吐司最终使这一刻田园牧歌式的氛围变得完美。
距离玛丽被强暴已经三周了。她的下体不再疼痛。被强暴时的痛苦已经消失不见了,连同那些疼痛一起消失的,还有脑海中对于某些细节的回忆。她继续和她的丈夫做爱。而他,依然没有从她的行为注意到任何反常,除了偶尔因为压力和疲惫所产生的坏脾气。
洛朗和他的岳父杰拉尔在河边伸长钓鱼竿。他们打算晚上把待会钓到的鱼烤着吃。玛丽的父亲是一名退休的药剂师,在全家人心中很有威望。他的妻子是家庭主妇,精心抚养了两个女儿,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就业的意愿。母亲的身份让她感到满足。玛丽从未想过要去问她,她是否真的感到幸福,孩子的存在是否能够填满空虚,那种时不时在她周围蔓延开来的空虚。她平常总爱这么说:“孩子,就是生命。生命加上生命,其他的,不就都有意义了吗?”
玛丽过去给妹妹帮忙,她正在一张花格绒毯上为宝宝换尿裤。宝宝似乎很喜欢他的姨妈。玛丽勉强地保持着微笑。“银行的工作怎么样?我听说最近有点辛苦。”这些玛丽不得不回答的无聊问题,以声速穿过了她的大脑。是她演技太好了吗?这个家庭如此友爱、温暖、相互关心,丈夫和妻子如此亲密,他们怎么能够,怎么能够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她的变化呢?他们开了香槟,用瓷质的盘子品尝奶油甜点。幸福,异常可笑。玛丽很想拿过那把长长的刀。把刀从妈妈手里抢过来,绝望地插入自己的心房,直到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