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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吉叶特大婶

莫里斯老爹到家时看见一位老邻居在他家,她是来同他妻子聊天的,正好要点着炭生火。这位吉叶特大婶住在离农庄两射程远的一间十分破旧的茅屋里。但这是个有条理、坚强的女人。她的茅屋虽破,却很整洁,她那身细心缝补好的衣服显示出她身处困境中的自尊。

“您是来要晚上生火的火种吧,吉叶特大婶,”老人对她说,“您还需要什么别的东西吗?”

“不需要,莫里斯老爹,”她回答,“这会儿什么也不需要。我不是乞丐,这您知道,我不会滥用朋友们的好意的。”

“确实是这样;正因为如此,您的朋友时刻准备听您的吩咐。”

“我刚才正和您妻子闲聊,我问她热尔曼是不是决定再找一个。”

“您并不是个饶舌的女人,”莫里斯老爹回答,“在您面前可以无所不谈:因此我要对您和我妻子说,热尔曼已拿定主意,他明天动身去富尔什农庄。”

“太好了!”莫里斯大娘大声说,“这可怜的孩子!上帝保佑他找到一个和他一样善良诚实的人!”

“啊!他要去富尔什?”吉叶特大婶留意起来。“您瞧这多巧!这下可就解决我的问题了,刚才您不是还问我需要什么吗,现在我就告诉您,莫里斯老爹,您可以帮我什么忙了。”

“说吧,说吧,帮您的忙,我们是很乐意的。”

“我想请热尔曼带我女儿一块儿去。”

“去哪里?富尔什?”

“不,不是去富尔什;是到奥尔莫,她在那里要待到年底。”

“怎么!”莫里斯大娘说,“您要同女儿分开?”

“她得去帮工,挣点钱。这让我很不好受,她也一样,这可怜的孩子!我们没能定下在圣约翰节[9]分手;可是现在圣马丁节[10]又到了,她在奥尔莫农场找到了一个当牧羊女的好活计。有一天农场主从集市回来路过此地,他看见我的小玛丽正在公共牧地放养她的三只绵羊。‘你倒是一点也不忙啊,我的小姑娘,’他对她说,‘一个牧羊女看管三只羊,这太少了。你愿意放一百只羊吗?我可以带你走。我们农场的牧羊女病倒了,回父母家了,要是你肯在一周内赶到我们那里,从现在起直到圣约翰节你能挣五十法郎。’孩子拒绝了,可当她晚上回到家见我愁容满面,为过冬而忧心忡忡时,不禁想到了这件事,把它告诉了我,你也看见了,今年鹤鸟和大雁比往年早一个多月从空中飞过,所以今冬会又冷又长的。我们俩都哭了;可最终我们还是鼓起了勇气。我们想,既然我们那一小块地只能勉强养活一个人,我们还是无法待在一起的;再说玛丽也到了年龄(她都十六岁了),她应该和别人一样,她必须自食其力,帮助她可怜的母亲。”

“吉叶特大婶,”老农夫对她说,“假如只需五十法郎就能使您免受痛苦而不必将您的孩子送到远处,真的,我会想法子替您弄到这笔钱,尽管五十法郎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是有些分量的。但无论怎样,既要顾全友情,也要听从理智的支配。就算您能免遭今冬的苦,还是躲不过来日的难,而且,您女儿越是迟疑不决,她和您分开也就越加痛苦。小玛丽已经长得又高又壮了,再说她在家无所事事。她这样会养成懒惰的习惯……”

“哦!说起这,我倒不担心,”吉叶特大婶说,“玛丽很泼辣,同掌管一大堆事务的富家小姐一样。她一刻也闲不住,我们没话时,她就揩拭我们的破旧家具,把它们擦得像镜子般铮亮。这是个价值千金的孩子,我倒是更希望她到您家当牧羊女,而不要走那么远去我不认识的人家。要是我们早拿定主意,您在圣约翰节就雇用她了;可这会儿您已雇满了所需的人,只有到明年圣约翰节我们才能这样想了。”

“好啊!我真诚地答应这件事,吉叶特大婶!这会让我高兴的。不过这段时间她最好学一门手艺,适应一下给别人帮工。”

“是的,当然啦;这不,事情已经解决了。奥尔莫的农场主今早派人来问她;我们同意了,所以她必须出发。可是,这可怜的孩子不认得路,我不想让她独自一人去那么远。既然您女婿明儿要去富尔什,他当然可以带她去。好像富尔什就紧挨着她要去的农庄,这是听别人说的;因为我从未去过。”

“是离得很近,我女婿会送她去的。这是应该的;他甚至可以让她坐在马上,这样会节省她的鞋。瞧,他回来吃晚饭了。热尔曼,吉叶特大婶家的小玛丽要去奥尔莫当牧羊女。你骑马带她一道去,好吗?”

“好的。”热尔曼回答,依旧忧心忡忡,不过他向来乐于助人。

在我们如今的社会,一位母亲决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把一个十六岁的女儿托付给一个二十八岁的男人;热尔曼当时实际只有二十八岁;尽管根据当地人的看法,他在结婚这个问题上被视为大龄了,他仍不失为本地最英俊的男子。劳动并没压垮他,使他憔悴,如大多数耕了十年地的农民脸上通常所显露的那样。他还能再干十年而不显老,一定是年龄的偏见在年轻姑娘的大脑中太强烈了,使她没发现热尔曼面色红润、眼睛蓝盈盈如五月的天空,嘴唇鲜红,牙齿极漂亮,体形优美柔软如一头尚未离开过牧场的小马驹。

但是,在远离都市腐败生活的乡村里,品行贞洁是一种神圣的传统,再说,在伯莱尔的所有人家中,莫里斯家以正派、诚实著称。热尔曼是去相亲;玛丽则是个太年轻、太穷的孩子,他是不会朝这方面想的,他也不可能对她起什么邪念,除非他是个冷酷无情的人和坏人。正因为如此,莫里斯老爹看到他带这个漂亮姑娘坐在马上一点也不担心;吉叶特大婶觉得如果她叮嘱他要像待妹妹那样尊重她,那会侮辱他的;玛丽一次又一次地拥抱她的母亲和年轻女友,哭着上了马。热尔曼正为自己的婚事感到忧愁,因而更加同情她的悲伤,神色严肃地出发了,周围的人向可怜的玛丽挥手道别,没往坏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