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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酒吧里的叛逆少年

1919年,克里斯汀 ·迪奥面临中学的毕业会考。他虽然聪慧,但是由于对功课不感兴趣,他的学业只能勉强过得去。当时他在一所叫做热尔松的中学读书,热尔松在巴黎算是一所非常不错的学校。迪奥的老师们对这个温文尔雅的少年所表现出来的聪慧和领悟力倍感惊异,而且在与艺术、文学相关的课程方面,这个男孩子的某些见解甚至令他们惊讶;但其他的一些课程他虽然看似学得很认真,但从成绩上看,却又让他们很困惑。

事实上,克里斯汀 ·迪奥有这样一种能力,可能与他在长时间枯燥的家庭教育和填鸭式的教学方式之下所养成的习惯是密不可分的:虽然在私底下他会非常厌烦那些枯燥乏味的课程,但是面对必修课程,他仍然会做出全神贯注的样子。这样,虽然表面上看来克里斯汀 ·迪奥对其学业一丝不苟,但却没有成效。

彼时的克里斯汀 ·迪奥有着椭圆形的脸庞,头发稀疏,身材瘦弱,一双眼睛却明亮、清澈。由于性格的原因,克里斯汀 ·迪奥在学校中显得比较特立独行,有些孩子甚至在背后称他为 “小丑 ”和“怪物”。但这并不代表他形单影只,事实上,在朋友的选择方面,克里斯汀 ·迪奥显示出了他那远超于常人的谨慎和认真,只有那些与他有着共同的志趣和爱好的人才能够进入他的朋友圈。

让 ·贝朗(Jean Bertrand)和贝尔 ·萨金顿(Hubert Sargenton)就是克里斯汀 ·迪奥在热尔松的两个最好的朋友。让 ·贝朗和贝尔 ·萨金顿两个人都出生于巴黎比较有地位的家庭,对绘画、音乐等艺术领域都非常感兴趣。特别是贝尔 ·萨金顿,他的童年也在风景如画的格朗维尔度过,算是克里斯汀 ·迪奥的同乡。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会对一些当代或者逝去的画家的作品进行探讨,在这个过程中通常充满了争辩之声,他们对自己的见解和观点都深信不疑,并且固执地不肯接受别人的建议,但是所有的争吵都不会损害他们之间的友谊。

每一个处于那个年龄段的人都能很明晰地了解到克里斯汀 ·迪奥他们的心态。那个时候的少年心里满是不安的躁动和逆流而上的反叛,他们质疑所有权威的东西,对每一个程式化的规矩和制度都抱有不满之意。曾经冷眼旁观过战争的他们,看到了一切制度和权威都被武器和暴力击得粉碎,这让他们更加对现行的权威产生怀疑,并进而加重了他们在性格上的反叛。

让 ·贝朗和贝尔 ·萨金顿的家庭出身决定了他们要经受比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更为严苛的家教。他们的长辈不允许他们出现在除了学校以外的任何地方,这样专制蛮横的束缚让他们几乎窒息。中国有个成语叫做 “物极必反”,他们的父母必定不明白这个道理,特别是对于青春期的孩子,所有在师长们口中 “禁止 ”和“不允许 ”的事物都会引起他们极大的兴趣,并产生迫不及待想要去尝试的心理。

20个世纪20年代前后,巴黎的蒙蒂尔街区附近以数量众多的低俗酒吧而闻名。每当黄昏之后,夜幕降临,那些门面装饰稀奇古怪的酒吧就开始开门迎客。这些酒吧中经常会有一些舞女,她们衣着暴露地在舞台上表演充满诱惑和挑逗意味的节目,这也是酒吧老板招揽顾客的一种方式。当然这些地方是不允许克里斯汀 ·迪奥这般年纪的孩子进入,但是让 ·贝朗却用他口袋中的法郎买通了酒吧门口的守卫。可以想象,当这些还没有成年的孩子们身处于那样一个与其家庭环境大相径庭的地方时,是多么的震惊。

若干年后,克里斯汀 ·迪奥在他的传记枟克里斯汀 ·迪奥与我枠中这样描述当时的情景。

我们兴奋莫名地去探索这个新颖的、富有发明创造力的巴黎的每一个角落,我们发现在巴黎这个大都市中有着一切真正让人新奇的东西。

与让 ·贝朗和贝尔 ·萨金顿不同,克里斯汀 ·迪奥自从回到巴黎之后,莫里斯 ·迪奥夫妇开始对其采取放纵的教育方式,或许是因为克里斯汀 ·迪奥在家里和学校表现出来的那种乖巧,让他们非常放心;或许是他们怕这个二儿子因为家里严苛的教育环境而变成一个终日沉默不语的疯子。但是不管怎样,莫里斯 ·迪奥夫妇万万不会想到他们那个看似乖巧、沉静的二儿子在他们的视野之外竟然是如此的离经叛道,他不仅经常流连于低俗的酒吧和社交宴会,还结交一些在他们看来难以接受的朋友。

如果你曾广泛地研究过一些当代法国艺术家的生平,特别是那些成名于20世纪四五十年代的艺术家群体,你可能会发现一个非常有趣的事实:无论是音乐家让 ·科可托(Jean Cocteau)、作家莫里斯 ·萨克斯(Maurice Sachs),还是画家克里斯汀 ·布拉德(Christian Berard),在他们的青年或者少年时期,都会提到一个叫做 “屋顶之牛 ”的酒吧。

关于 “屋顶之牛 ”这个怪异名字的来源,曾经有这样一个很有意思的小故事。

故事说在巴黎有一位性格古怪的先生,他非常喜欢鸟类和小动物,所以他就在家里的阳台上饲养了鸟类和猫、狗、兔子之类的小动物。由于这位先生居住在人口密集的市区,时间一长,这些鸟兽身上的味道和排泄的粪便让周围的居民困苦不堪。

邻居们在向其抗议无效之后,便向法院控告这位先生不讲究个人卫生和妨碍周围居民的安宁。当时法国巴黎的法律手续是以缓慢出名的,这位先生便利用了这个空子,索性买了一头小牛养在自己楼上的房间里,天天用肥美的草料喂养它。

不出所料,这场官司果然打得出奇的慢,等到这位先生终于败诉,必须将这些鸟兽迁移他处时,他便请法院来执行迁移的手续。等到法院的工作人员赶到他家的时候,立刻目瞪口呆了,因为他们发现那位先生的房间里有一头肥壮的牛。那头牛长得非常庞大,以至于他们根本没有办法把牛牵出门去。

据说这个故事来源于著名的音乐家让 ·科可托,后来他将自己出资经营的酒吧命名为 “屋顶之牛”。在不同人的描述中,“屋顶之牛 ”必定有着不同的面貌,也许有的人不屑地称之为不上档次的小酒吧,也许有人自豪地称之为20世纪法国先锋派艺术家的诞生地,但是在作家莫里斯 ·萨克斯的笔下,那是个充满着传奇色彩的地方。成名之后的莫里斯 ·萨克斯曾在他的自传枟“屋顶之牛 ”的岁月中枠这样描述:

在当时的法国社会,它起着为当时的年轻人传播教育的基本作用。事实上,它是在一夜之间成名的,在那天之前它和所有的小酒吧一样默默无名,但是那一夜之后它的名声响彻了整个巴黎的上流社会。

所谓的 “那一夜 ”过程是这样的:在1920年的一天,已经声名显赫的音乐家让 ·科可托闲来无事,来到酒吧听钢琴家让 ·魏纳(Jean Wiener)的演奏。当时酒吧里已聚集了一群钢琴家的拥趸,让 ·科可托在台下一边喝酒一边聆听弹奏,片刻之后,让 ·科可托从作曲家斯特拉文斯基(Stravinsky)那里借来一整套的鼓,在征得让 ·魏纳的同意之后,他们两个开始了一场震撼整个巴黎上流社会的视听盛宴。

就这样,一天之前的 “屋顶之牛 ”门可罗雀,一天之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酒吧迎来了潮水般汹涌而至的客流。在克里斯汀 ·迪奥的回忆录中,他曾经这样描述那些在 “屋顶之牛 ”中度过的快乐时光。

那个时候我和莫里斯 ·萨克斯坐在酒吧的高脚凳上,酒吧的吧台又长又宽,10多个同我们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嘻嘻哈哈地坐在旁边,小口地啜饮或者大口地灌着酒吧里提供的一种酒精度数很低的饮料。每当狂欢要开始的时候,我们就瞪大眼睛看着陆续从酒吧门口走进来的人。那几乎都是活跃于巴黎上流社会中的名流,甚至有一次路经巴黎的威尔士亲王也驾临 “屋顶之牛”。你一定无法想象当亚瑟 ·鲁宾斯坦到来的时候整个酒吧里那种轰动的气氛,他真的无愧于最伟大的钢琴家的称号,娴熟的手法与令人眼花缭乱的技术令每一个有幸见证他的表演的观众叹为观止。

莫里斯 ·萨克斯也同样对在 “屋顶之牛 ”中的岁月时光记忆犹新,他如数家珍地说出了那些曾经在酒吧中出现过并在日后的岁月中声名显赫的精英们。

“当时有毕加索、拉蒂格、科可托、密尔奥、法格、奥立克、普朗克、奥内热、索格、萨蒂、让 ·雨果、布雷东、阿拉贡、玛丽 ·洛辛、勒热尔、吕尔沙、德兰等,几乎囊括了当时所有的前卫派人物。这些社会名流穿着便服优雅地来到 ‘屋顶之牛’,画家们甚至只穿着没有领子的套衫,这在正式场合是无法想象的,但是也很少有什么场合能够聚集到这么多先锋派的杰出代表们。不过,大多数女人都比较在意自己的形象,她们衣着考究,一身的珠光宝气。”莫里斯 ·萨克斯在他的传记中这样写道。

莫里斯 ·萨克斯和克里斯汀 ·迪奥并不仅仅满足于坐在酒吧的高脚凳上看着这些后时代的大师们的表演,他们也尽可能地把自己融合到那些耀眼的群星中,事实证明,后来他们两个并不比前者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差。

1920年之后的那一段时间,克里斯汀 ·迪奥将他的绝大多数时光都耗费在了 “屋顶之牛 ”酒吧,在那里他结识了很多朋友,其中包括画家克里斯汀 ·布拉德、演员马塞尔 ·赫兰(Marcel Herrand)、诗人兼画家马克思 ·雅各布(Max Jacob)、作家热内 ·克雷韦尔(René Crevel)、历史学家皮埃尔 ·加索特(Pierre Gaxotte)。

他们在一起谈论戏剧、文学和绘画,当然也会争论、大吵大闹,甚至破口大骂当时的政局;眉飞色舞地谈论女人,品酒、吟诗,声嘶力竭地吼着曲调怪异的歌曲;或者滔滔不绝地雄辩,或者沉默无语地冥思,或者发挥奇思妙想编排一些恶作剧。高兴也罢,悲伤也好,他们都把自己的苦和乐同朋友们一起分享。

毋庸置疑,那段在 “屋顶之牛 ”酒吧度过的快乐时光,是克里斯汀 ·迪奥前半生中最为自由自在的时期,因为在那段时光中他既不需要为生计奔波也不需要为事业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