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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横渡大西洋

克里斯汀 ·迪奥的 “新风貌 ”系列女装,虽然在法国刮起了一场克里斯汀 ·迪奥龙卷风,但是若论这场龙卷风所产生的威力,在美国则显得更为巨大。1947年,迪奥第一次时装发布会结束之后的几个月中,“花冠 ”系列女装和 “新风貌 ”系列女装就已经风靡全美。美国时装业强大的生产能力和仿造能力更是将这些本应该昂贵的高级时装,变成了社会底层的妇女也能够买得起的普通衣服。

1947年,美国最为著名的奢侈品零售商店内曼 ·马库斯(Neiman Marcus)评选克里斯汀 ·迪奥为 “时装奥斯卡奖 ”得主。这个奖项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专门为了在世界范围内表彰最优秀的时装设计师所设立的。克里斯汀 ·迪奥获得这个奖项的理由是:他在全世界范围内引领了一场彰显古典主义的服饰风尚,他所设计的女装能够出色地凸显女人身体的曲线之美,并且创新了多项服装设计技巧和工艺。

但是,当这封饱含热情的邀请信送到克里斯汀 ·迪奥的手上时,他却开始困惑起来。他从来没有远离法国,对横渡大西洋的旅行充满了恐惧。然而,作为这个奖项设立以来首个获奖的法国人,他又觉得自己有义务为了祖国争取这一荣誉。于是在强烈的爱国主义意识下,同时也是为了挽回巴黎作为世界时装之都的地位,他毅然决然地登上了开往美国的客船。

心思敏锐的克里斯汀 ·迪奥也意识到了此行他将会为自己以及巴黎带来巨大收益。首先作为一名女装设计师,他深知仅仅了解法国的女性是不够的,要想设计出更加优秀的作品,他需要了解世界各地的女性,而美国则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个部分。因为早在战前,美国就是法国时装业的最大出口国。另外,他的美国之行肯定会受到媒体的广泛关注,这不但能对自己的时装屋进行免费的宣传,还能够起到唤醒战后法国时尚界的作用,并且借着这个机会,可以将巴黎重新带回世界时尚巅峰。此外,他对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美洲大陆非常好奇。

1947年9月,克里斯汀 ·迪奥乘坐伊丽莎白女王号游轮出发了。克里斯汀 ·迪奥显得非常兴奋。他在回忆录中这样写道:

伊丽莎白女王号不像其他巨型游轮那么俗气华丽,这艘英国船上的一切都非常的英国化。除了法国,再没有其他国家能够像英国这样博得我的喜爱。我喜欢英国的习俗、传统,它的彬彬有礼、它的建筑。

在从法国到美国的5天航程中,克里斯汀 ·迪奥只身一人,没有人陪伴;但是他却在船上结识了一群志趣相投的好朋友。这些朋友都是著名杂志枟时尚枠的工作人员,包括总编和美术总监,以及几位编辑,几乎就是整个枟时尚枠团队。他们在这5天的时间中不断地同克里斯汀 ·迪奥谈论着美国人的生活习惯和美国人对迪奥时装的喜爱。这些闲谈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克里斯汀 ·迪奥的焦虑。

克里斯汀 ·迪奥的口袋中仍然揣着那颗金色的幸运星,他来美国的最重要一个原因还是来自于占星师的话,那个人曾经在他14岁时就预测 ——— “你将会非常贫穷,但女人将带给你幸运,带给你成功,你将从她们那里赚取大笔的钱”,这句话现在已经应验了一半。克里斯汀 ·迪奥确实一度贫困到衣食无着的地步,同样也是他所设计的女装为他带来了巨额的财富。这句话的后半句是 “为此,你不得不远行万里”。而现在的情况正好应验了这个预言的后半部分,所以,克里斯汀 ·迪奥才决定远渡重洋将这个预言实现。

当伊丽莎白女王号在第五天的晨雾中驶抵美国纽约港,法国在1876年为了庆祝美国建国100周年而送给美国的那尊自由女神像正从晨雾中显露出来。克里斯汀 ·迪奥对这具高达91米的巨大雕像神驰已久,他甚至能够全文背诵镌刻在神像基座上的那首脍炙人口的十四行诗枟新巨人枠,特别是最后的几句:

“欢迎你/那些疲乏了的和贫困的/挤在一起渴望自由呼吸的大众/那熙熙攘攘的被遗弃了的/可怜的人们/把这些无家可归的/饱受颠沛的人们/一起交给我/我站在金门口/高举起自由的灯火!”

同样让克里斯汀 ·迪奥惊叹不已的是纽约那些成千上万栋的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所有他看到的一切都让他感到新奇和不可思议,他甚至觉得自己好像突然穿越到另一个奇异的世界。相较于法国巴黎,美国纽约更加具有活力,从那些在街道上匆匆行走的行人身上就能够看得出来。但是这同样也让克里斯汀 ·迪奥觉得窘迫,所有的一切都让他心慌。

在过海关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让克里斯汀 ·迪奥既惊且喜的事情。纽约的海关工作人员在检查证件的时候,抬头仔细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问道:“哦,您是克里斯汀 ·迪奥?您怎么看裙子的长度?”

这样的问题让克里斯汀 ·迪奥目瞪口呆,因为他根本没想到自己的名字竟然在一个远隔万里的国度能受到如此的关注。事实上,在此之前,他从来都没想到如此受人注目,他甚至已经计划好了在颁奖之后的旅行计划。不过,现在看来,恐怕这个愿望是难以达到了。但是转念一想,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好消息,他立刻决定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对法国、巴黎,以及自己和公司进行一次宣传。

美国的媒体和社会公众对于克里斯汀 ·迪奥的形象很失望,他们一直都认为身为世界顶级的时装设计师,而且来自法国巴黎那样一个时尚之都,应该是一位身材高大、面貌清秀、气质脱俗的男人。但是克里斯汀 ·迪奥却不具有上述任何一个优点。他长得又矮又胖,而且还是秃顶,一张椭圆的娃娃脸虽然称不上难看,但也绝对不吸引人,更谈不上什么气质,唯一能够让媒体注意的就是他还称得上幽默的言谈。

克里斯汀 ·迪奥的性格偏向于内向和沉静,他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许多年前,他甚至在同一个陌生人说话的时候都会紧张。但是,当克里斯汀 ·迪奥出现在无数美国媒体之前的时候,他沉稳得像一位深谙此道的政府发言人。若干年后,他在枟克里斯汀 ·迪奥与我枠中这样解释自己的那种状态:

我决定在接下来的日子中扮演起高级时装设计师的标准角色来,权当这是一场在 “屋顶之牛 ”舞台上演出的戏剧。

在克里斯汀 ·迪奥打算独自面对这些汹涌而来的困境之时,他在巴黎结交的那些美国朋友适时地出现了,而在人群中看到熟悉的面孔多少让克里斯汀 ·迪奥觉得轻松了些。在来到美国之前,克里斯汀 ·迪奥就已经意识到了这绝对不是一次轻松的旅程,因为早在踏上伊丽莎白女王号之前的几个月,他就曾接到了一封来自美国堪萨斯州一位怒不可遏的男士寄来的信,信中这样写道:“不要碰托比卡,你这个马屁精!”而另一封来自爱达荷州的男人则在信中坦率地提出了自己的抗议: “你用你的天才损坏了我妻子的形象。我要给你一个建议。我是不是应把多余的布料回寄给你?她穿46号的。”

彼时,克里斯汀 ·迪奥站在 “枪炮 ”如林的媒体面前,闪光灯不停地亮起,然后又熄灭,仿佛儿时在格朗维尔的夜空中不断闪烁的星辰。各种声音在耳边回荡,有赞扬的,也有质问的;那些人的面孔有时模糊,有时清晰,脸上的表情却同样激动莫名我会征服这个国家!

克里斯汀 ·迪奥在心中对自己说。

我们无法想象当时克里斯汀 ·迪奥心中的紧张,很明显他还没能适应这种大场面,但他所表现出来的镇定和冷静连他自己都感到非常惊讶。他不曾知道,从这个时候开始,那个一直都充当着配角和幕后人物的克里斯汀 ·迪奥已经挣脱了束缚,正式地走到了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