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桥酒家
城南曾经的客厅
好像开张在我的童年
熙熙攘攘
人来人往
都是贫民
都是草根
板车工人
锁匠木匠
泥瓦匠
还有本地外地的供销员
都来喝酒
都来会友
都来聊天
仿佛这一生
就为这一刻
长桥酒家
又歇业在一个模糊的年代
一醉醒来
踪迹全无
一夜之间
烟消云散
没有印象
没有痕迹
没有记录
也没有怨言
好像在这里喝酒的人
并不关心它的兴衰聚散
难道他们又有了
新的买醉之处
比喝酒还要逍遥
城市的变迁
街道的变更
道路通了又堵
堵了又开
城市的地图
画了一遍又一遍
密密麻麻
层层叠叠
原有的线路
蜕变成地下文物
哪怕你土生土长
也会在家乡迷路
热闹的角落还是热闹
冷清的地方照样冷清
但毕竟物是人非
沧海桑田
原来的小楼
变成了大厦
原来卖烟酒
现在卖时装
原来赚人气
现在撒广告
原来大碗喝酒的活人
现在大半都变成了死人
那些摞在堂前的
一排排酒坛
带着浓浓的醇香
化为了记忆的碎片
沉睡在了濠河的河底
早已被泡得无色无味
而那些用绿荷叶
抑或旧报纸
包裹着的猪头肉
花生米
葵花籽
兰花豆
萝卜干
豆腐乳
还有一碗碗
热气腾腾的老黄酒
色味兼容
香气四溢
凝练成童年的味觉
也成了舌尖上的标杆
一场场午后开局的酒叙
一场场延至夜晚的欢聚
如今已是一地烟头
满桌残羹
曲终人散
烟酒不分家的吆喝声
快活的叫骂声
清嗓的吐痰声
摇摇晃晃的花步
加上烂醉如泥的鼾声
曾经让冬季城南的傍晚
有了温度和气色
让夏天城南的街角
有了热闹和故事
如今这些生活的交响
底层的喧嚣
早已悄然无息
声声不再
长桥酒家
虽已无处栖身
但它精神不死
魂魄不散
无奈酒香再浓
酒性再烈
酒瘾再大
也只能复活在
现代的舞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