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巴黎圣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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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圣迹剧开演

在一片哄闹中,正午十二点的钟声终于敲响了。

整个人群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学生们也默不做声了。紧接着又是一阵激烈的骚动,人人都想设法抢占一个好的地形,一阵乱哄哄地挪动脚步和摇动脑袋,同时发出一阵爆炸似的咳嗽和擤鼻涕声。接着,这些踮起脚尖,聚集成群的人们又恢复了平静,一个个伸长脖子,张开嘴巴,所有的目光都射向了司法厅中央的大理石台子。可是,那里依然空空荡荡,台子上只有典吏的四名捕快一直站在那里,身体笔直,一动也不动,就像四尊彩绘塑像。这群人从清晨就眼巴巴等候着晌午的来临,因为弗朗德勒使团和圣迹剧唯有在晌午才会准时来到,可是现在好像所有的等待都落空了。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五分钟……一刻钟过去了,可是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看台上仍然没有一个人影,戏台上也鸦雀无声。这时,市民又开始愤怒起来,他们觉得自己像被耍了的猴子一样,漫长的等待过后竟然还是等待,更强烈的愤怒随着急躁接踵而来,带着火药味的话儿在人群中散播开来,当然声音还是低低的。“圣迹剧!圣迹剧!”大家低低地这么嘀咕着,脑子却渐渐发热起来,一场风暴尽管还只是在轻轻咆哮着,却在人群上面震荡。小约翰带头煽动起来了。

“混蛋!我们要看圣迹剧,让弗朗德勒使团见鬼去吧!”小约翰带头大声吼叫。

等得不耐烦的观众们一起鼓掌,也跟着大声吼叫起来:“我们要看圣迹剧,让弗朗德勒使团见鬼去吧!”

小约翰接着又喊道:“马上给我们演圣迹剧,否则,我们就把司法宫典吏吊死,把它当作一出喜剧和寓意剧。”

民众接腔道:“说得好极了!好,就这么办,那就先吊死他的几个捕头吧。”

话音刚落,一阵欢呼。站在大理石桌脚的那四个可怜虫立刻吓得面色煞白,面面相觑。人群向他们拥去,中间隔着那一道不十分牢固的木栏杆,眼看着已经被群众挤压的扭曲变弯,就要被冲破了。

就在这个紧急关头,舞台的大幕拉开了,舞台上出来了一个人。大伙一见,突然站住,似中了魔法一般,顿时愤怒变成了好奇,人群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那人提心吊胆,战战兢兢,毕恭毕敬地走到了大理石台子的边上,颤颤巍巍地说道:“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很荣幸跟你们见面。我们十分荣幸地在红衣主教大人阁下面前,朗诵和献演一出非常精彩的寓意剧,名为《圣母玛丽亚的公正判决》。在戏中在下扮演天神朱庇特。主教大人阁下此刻正陪着奥地利大公派来的尊贵的使团,在博代门听大学学董先生的演讲。我保证,等显贵的红衣主教大人一到,我们就开演……”

刚开始,人们被他脸上的胭脂、华丽的服装和夸张的装扮分散了注意力,情绪渐渐有点安定下来了。可是,随着他夸夸其谈,被他那身装束激起的欢愉和赞叹,渐渐消失了。尤其是,等到末了他说出:“要等红衣主教大人到了,我们才开演”,这句不合时宜的话时,全场观众不满意了,他的声音被雷鸣般的倒喝彩声淹没了。

“马上开演!圣迹剧!马上开演!圣迹剧!”民众大声吼叫着。

还有一些学子大声叫喊道:“打倒朱庇特!打倒波旁红衣主教!”

“马上开演圣迹剧!立刻!马上!否则吊死演员!吊死红衣主教!”场面有点失控了。

可怜的朱庇特惊慌失措,魂不附体,涂满脂粉的红脸蛋变得煞白,丢下霹雳,拿下头盔,频频鞠躬,战战兢兢,嘴里语无伦次地道:“红衣主教大人……御史们……弗朗德勒的玛格丽特公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这下真把这个可怜的“朱庇特”难住了:如果他听从观众的要求立刻上演戏剧,那么他有可能会被红衣主教吊死;可是如果他坚持要等到红衣主教来到再开演,那么他又有可能被这群怒不可遏的市民吊死,真是左右为难呀。

这时,站在栏杆旁边的一个消瘦干瘪,脸色苍白的瘦高个解救了他。那个人对他说道:“没办法了,那就快开始吧,我去让典吏不要过于发火,典吏再去请红衣主教大人不要生气。”

朱庇特大松一口气,使出浑身的劲儿叫道:“市民先生们,不要着急,我们马上就要开演圣迹剧了。”

学生们听完,又开始起哄:“欢迎您,朱庇特!鼓掌吧,公民们!”

那位神通广大的无名氏,化狂风暴雨为风平浪静的人物,也谦逊地退回到那根柱子的阴影里去。如果不是前排观众中有两位姑娘注意到他刚才同朱庇特米歇尔·吉博纳对话,硬把他从阴影中拉出来,或许他还像原先那样无人看得见,一动也不动。

一个姑娘叫了一声,招手让他过去:“先生!”

无名氏靠近栅栏,用讨好的口气问道:“小姐,您们喊我有何贵干?”

“哦!没什么。”其中一个叫莉叶娜德的姑娘脸红着说道,“我身边的这位漂亮姑娘吉斯盖特,芳号叫让茜安娜,是她想跟您说说话。”

“没有的事。”吉斯盖特赶紧低着头反驳。

无名氏,巴不得跟她们攀谈,遂笑眯眯瞅着她们,说道:“小姐,您们确定没有什么要跟我说吗?”

“哦!什么也没有。”两个姑娘异口同声说道。

无名氏准备走开,但是那两位充满好奇心的姑娘又叫住了他:“那你是谁呀?”

“我叫甘果瓦,是这部戏的作者!”

“真的吗?这部戏精彩吗?”

“十分精彩,小姐。”甘果瓦毫不犹豫地答道。

“戏的名字叫什么?”莉叶娜德问道。

“《圣母玛利亚的公正判决》,是一出还没有上演过的新编的寓意剧,是一出专门为弗朗德勒的公主编写的寓意剧,小姐。”

“有唱牧歌吗?”吉斯盖特问道。

“什么!寓意剧怎会有牧歌!剧种是不可搞混的。”甘果瓦大声说道。

“真可惜。”接着她们就开心地聊着以前看过的那些热闹的戏剧。

甘果瓦似乎听得不耐烦了,终于插嘴道:“今天的戏还会好看得多!”

宣布开演后,时间又过去了很久,舞台上还是没有什么动静。观众们还在耐心地等着,可是小约翰却等不及了,突然间吼道:“朱庇特,圣母娘娘,你们这帮耍鬼把戏的死哪里去了!你们拿大家寻开心是不是?演戏!马上开始,演戏!要不,我们可不客气了!”

小约翰的话还真有作用,话音刚落,立即从戏台里面传出高低音乐器的乐声,随后帷幕升起,走出四个人来,穿着五颜六色的戏装,脸上涂脂抹粉,爬上通向戏台的陡峭梯子,在观众面前站成一排,向群众深深鞠了一躬。此时,交响曲戛然停止,圣迹剧开演了。

他们四个人身上穿的都是半身黄半身白的袍子,不同的只是质料而已。前面一个穿的是金丝银线的锦缎,第二个是丝绸,第三个是毛料,第四个是帆布。第一个人右手执着一把利剑,第二个人手里拿着两把金钥匙,第三个拿着一杆天平,第四个抄着一把锹。为了防止人们看不懂人物角色,他们特地在每个角色的袍子下摆上绣了几个大黑字:锦缎袍子下摆上的字是“我是贵族”;丝绸袍子下摆上写着“我是教士”;毛料袍子下摆上写着“我是商人”;帆布袍子下摆上的字是“我是劳工”。

戏剧讲的是那个劳工娶了商人,教士娶了贵族,这两对幸福夫妻都有一个俊美的儿子,他们认为非给他娶个绝代佳人不可。于是他们浪迹天涯海角,到处寻觅这样一个国色天香的美女。然而像戈孔德的女王,特雷比宗德的公主,鞑靼大可汗的千金,这些漂亮的女郎他们都没看中,最后,劳工和教士,贵族和商人,一起来到司法宫这张大理石桌子上面休息,对着老实的听众,口若悬河,警句格言不绝。

甘果瓦已经回到原来的地方,离两个姑娘几步开外,在柱子后面静静听着,时刻望着,细细品味着自己的作品。序诗刚开始,就博得了观众的热烈掌声,这掌声到现在还在他的五脏六腑里回荡。他心荡神驰,沉浸在冥想之中。

可是这四个寓意人物竞相采用了大量的隐喻,观众几乎都听不懂,他们心脏急跳,目光慌乱,伸长脖子,可还是无能为力,人们又开始渐渐的不耐烦了。

这时有一个混在人群中的叫花子在拼命地往前挤,他想爬到某个显眼的位置,好吸引众人的目光和施舍。他故意露出其破衣烂衫,显露出一道盖满整只右臂的丑恶伤疤,以引起观众的注意和怜悯。

小约翰从柱顶上发现了这个乞丐及其装腔作势的花招,猛然一阵狂笑,一点不顾会不会打断演出,会不会扰乱全场的肃穆,开心地嚷叫起来:“瞧!那个讨饭的病鬼!”

一石激起千层浪,表演戛然而止,观众纷纷把头转向那个乞丐。这个叫花子并不感到难堪,反而觉得此时倒是一个良机,正好借机可以捞一把,遂眯起眼睛,装出一副可怜相,张口说道:“行行好,请各位行行好吧……”

这个小插曲博得了在场观众的欢心,因为正当他们觉得无聊的时候,突如其来插上这个即兴的二重唱:一边是小约翰的尖叫声,另一边是乞丐不露声色的单调吟唱。以学生为首的众多观众,对此报以热烈的掌声。

甘果瓦首先是一下子愣住了,等他清醒过来,随即扯着嗓门向台上四个角色叫喊道:“别停!见鬼,别停!不理睬那两个家伙。”

就在这时候,他感到有人在拉他大氅的下摆,心里相当恼火,掉过头去一看,好不容易才露出笑容,原来是一个美女。

“先生,还继续演吗?”

“当然!”甘果瓦被这样一问,非常生气。

“太好了,先生,您可不可以给我说一说……”

“他们下面要说什么,是吗?那好,您听着!”

格兰古瓦打断他的话。“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能给我说说他们一直在演些什么吗?”

甘果瓦心头不由一震,好像被人戳了一刀。“该死的笨丫头!”他低声骂道。

台上的演员也回过神来了,又继续演了起来。观众一看,又重新开始听,学子们不再做声了,听众们终于把心思重新放在戏上了。甘果瓦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