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孩子长得真是太好看了!”喜鹊喊了起来。它从森林里很远的地方飞来,并准备向很远的地方飞去,但是经过这片灌木丛的时候,听到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声,它好奇地停住了脚步,收起了翅膀,落在一根树枝上。
然后它看到了斑比。
斑比刚刚降临到这个世界。对于这个世界,他感觉到一种迷迷糊糊的混沌,他吃力地睁着眼睛看着前方,却什么都看不清楚,连附近的叶子都显得很模糊,他用细细的腿勉强支撑着身体,却多少还是有点摇摇晃晃。妈妈正温柔地看着他,但他眼里的妈妈模糊不清。
斑比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适应这个崭新的世界,所以他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家是什么样子的。斑比的妈妈将他们的家因地制宜地安在灌木丛中,它向四周敞开,但是别人难以轻易地发现。斑比家的四周,密密麻麻地长满了茱萸、黑刺子、榛木和接骨木等灌木丛,地面上爬满了堇叶菜和草莓叶,蕨叶、鼠尾草和豌豆等也从泥土中冒出来,低矮的灌木丛上空是一个绿色的屏障,由高高的橡树、槭树和榉树搭建而成。这个家和森林里其他许多许多个家一样,给住在里面的动物们庇护与温暖。
“你的孩子长得实在太好看啦!”这时候,热情的喜鹊又开始喊了起来。但是没有谁回答她。只是喜鹊似乎也并不是很在意有没有谁回应她,她继续着自己的热情:“他竟然自己就站了起来,他的小腿多结实啊,他才刚刚出生呀,真是太不可思议了!我见过很多世面,但是关于这个我还真的很少能看到,当然啦,我的日子还很长,以后应该会继续看到的。但是你的孩子真棒啊!”仍然没有谁回答她。她不想继续这么冷场下去,干脆直接问斑比的妈妈:“伟大的鹿妈妈,你的小孩现在能不能跑起来呀?”
斑比的妈妈刚刚经历了一次刻骨铭心的痛楚,此时此刻,她既感到幸福,也感到疲惫,虽然她一直都听着喜鹊的话语,但是她无力回应。这会儿,出于礼貌,她不得不轻轻地回答喜鹊:“能跑一点点的吧,不过他还很弱小。另外,我有点累……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在这座森林里,我们相见的机会还很多,以后再跟您细细地谈论下去好吗?请您原谅我吧。”
喜鹊马上回答:“哦,我亲爱的小鹿妈妈,打扰到您真是不好意思!不过我马上也要走啦,我只不过是刚好经过这里,看到这一幕,内心受到了很大的震动,所以我想将它说出来。你的小鹿真的很厉害,真是太稀奇了。另外,您知道吗?对于我们鸟类来说,生儿育女这种大事也是非常劳累非常琐碎的,所受的苦一点儿都不比您现在少呢。首先我们要把蛋下出来,下蛋的痛苦就比得上你生小鹿的痛苦了。当然啦,那种痛苦的时间比你们的短一点。接着,我们需要孵蛋,需要用体温将蛋里的幼儿慢慢地养大。等到我们的雏鸟从蛋壳里出来的时候,他们连动都动不了呢,只能在巢中静静地等着父母喂食。喂食是一项多么辛苦的工作啊,我们要出外给他们觅食,还要为他们担惊受怕,因为在我们出去的时候,他们有可能受到森林里其他生灵的侵害,他们是如此的软弱无助。请您想想吧,我们必须要等很长很长的时间,直到雏鸟自己慢慢地能动弹,然后长出羽毛,成为一只真正的鸟。这样我们才能放心一点点,然后才能离开他们,过自己的生活。”
对于喜鹊的长篇大论,鹿妈妈感觉有点厌烦,她现在很想好好地安静一下,她回答道:“我没有在听您说话,真是对不住。”
这下,喜鹊怒了,她认为自己没有受到应有的礼遇与尊重,她还这么极力赞美对方的孩子呢!“切,她还真的以为自己是个伟大的生灵呢!有什么了不起的?她根本连对待别人的礼貌都没有!”她给了鹿妈妈一个白眼,然后展开翅膀,“嗖”的一声,飞走了。
鹿妈妈这会儿正认真地给可爱的斑比擦洗着身子,她用自己的舌头,舔着斑比的浑身上下,将斑比身上的胎水清洗干净,对于喜鹊的愤怒和伤害她的话语,根本就没有注意。斑比的身体越来越干净了,同时,他也感觉到了妈妈给他的抚摸、亲吻。他能微微曲着双腿站住了,虽然他的外衣还有些许的凌乱,但是已经能清楚地看到,上面点缀着漂亮的白色斑点。只是他的表情仍是一脸迷茫。
这是一个清晨,阳光透过森林的树叶倾斜下来,轻柔美丽如细细的金沙。整个森林在阳光的呼唤下,从睡梦中醒来。黄鹂、鸽子、东鸫、燕雀、山雀、老鹰等组成了一个合唱团,他们在合唱中争先恐后地发出自己的声音,有的是咯咯的欢笑,有的是咕咕的吟唱,有的是嘹亮的口哨,有的是尖厉的嘶吼,虽然并不是十分合拍,但是个个都唱得兴高采烈。只是斑比对于这一切,并没有附和。他还太小,对于外界的声音,了解得太少,他听不懂,也听得不大清楚。他唯一想做的,就是紧紧地依偎着自己的妈妈,吮吸着妈妈的乳汁。妈妈继续用舌头抚摸与亲吻他,让他感觉到怜爱与安全。
小鹿妈妈看着怀里的小生命,心里升起一种慈爱的情感。这是她的孩子、她的宝贝,她愿意养育他,用生命保护他。但是仅仅是这些吗?她心里想:哦,不,远远不止是这些,对孩子的付出,还应该有另外的内容。她不时抬起头来看看四周,侧耳倾听远处近处的动静,观察远处的灌木丛叶子是否有不寻常的震动。当发现一切都是这样安宁的时候,她才略略放下了心,口里亲切地唤着:“斑比,斑比,我的小斑比。”
就这样,斑比来到了这座森林,降生于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