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瘸腿狮子阿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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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在大象国里

一个身穿黑鳞甲的家伙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尖刀般的牙齿,正追赶一个方嘴巴。那个方嘴巴拼命向岸边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灵灵迎上去,把长鼻子一甩,仿佛一支钢鞭,准准地抽在黑鳞甲身上……

阿古拖一条断腿,一瘸一拐,毫无目的走着。

他第一次离开家,第一次尝到孤身流浪的寂寞,觉得一切空空荡荡。

前面是无边的大草原,高草在微风中起伏,从那里不时传出杂乱的“特特”声和森人的嗥叫声,阿古知道准有什么动物在互相追逐厮杀。他已经死过一次了,对于死不再怕了。

“最可怕的是对生活的绝望。”他这样想着,毅然朝前面大步走去。

阿古几天没吃东西了,又累又饿,两眼直冒金花。即使这样,也没忘记在太阳出来前用露珠去为五色球洗澡。每次当他从鬣毛下取出五色球时,总是怀着深深的感激,因为是五色球救他出山涧,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他觉得五色球是那样神秘和神奇,有着一种能战胜一切的力量,他很想知道五色球的来历。但他不能打扰它,这是五色球叮嘱过的。再说,五色球既然不想告诉,准有不告诉的道理,何必去强求呢?

现在,他把五色球托在掌上轻轻转着,又用五颗露珠精心擦着,五色球立刻放出耀眼的光彩。阿古太饿了,多想请五色球帮帮忙,哪怕送他一小片肉,但他忍住了。五色球只能再帮他三次忙,帮一次少一次,连一点饿都忍不住,将来遇到更大的困难怎么办呢?一想到这儿,他便把嘴巴紧紧闭住,生怕不小心让口诀溜了出来。

擦洗完后,他把五色球重新藏在鬣毛下,又继续赶路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饿昏了。

当他醒来时,却发现躺在一片草地上,周围站着一些庞然大物,一个个样子怪怪,脸上都拖着一根又长又粗的大管子,那管子像在变魔术,一会儿伸直,一会儿绕弯,一会儿又曲里拐弯直转,软得像根面条;再看那身子,高得像一堵大墙,四条腿像四根又圆又粗的大柱子;两根又弯又长的牙齿露在嘴唇外面,像两把尖刀;脑袋两旁有一对大蒲扇,来回扇着,带起的风,把周围的树叶吹得“哗啦啦”乱摇;更叫怪是他们的眼睛,像小孩玩的玻璃蛋儿,小得出奇。

阿古来到世上才100多天,不知他们是些什么怪物,只吓得往后退。

“喂,金毛狮子,别害怕,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一位年纪最大,浑身皮肤打褶的怪物问阿古。

“咦?他怎么知道我是金毛狮子?”阿古惊得直眨眼睛。见他说话和和气气,不像是坏人,便壮着胆子问:“这是哪里?你们是谁?”

那位年纪最大的告诉阿古:“这里是大象国,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

哇,原来他们就是大象。

小时候,妈妈曾对他说过,在遥远的东方,有一个大象国,那里的每一个大象都力大无比,是动物世界著名的大力士,别看他们个头很大,却善良得很,从不欺负比他们小的动物。想不到自己真的来到了大象国。

这时,阿古肚子又“咕咕”叫起来,叫得挠心抓胆的。他说:“我太饿,能给我一点东西吃吗?”

这可把大象们难住了。那个年纪最大的象爷爷说:“我们吃草,狮子吃肉,让我们上哪儿去给他弄吃的?”

这时,一只小象从外面挤进来说:“爷爷,你忘了,上次你从猎人的陷坑里救了老虎大哥,他不是说过有事去找他吗?虎大哥也吃肉,干嘛不向他借点肉给这位狮子哥吃呢!”

那位被称作爷爷的大象把长管子甩了一甩,说:“你不说我倒忘了,只是不知老虎现在在哪儿?”

小象说:“我去,我知道他在哪儿!”

大象爷爷点点头:“灵灵,快去快回!”

那个叫灵灵的小象把长管子一甩,“啪”,乐颠颠地跑了。

这时,大象爷爷问:“喂,金毛狮子,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怎么来到这里吗?”

于是,阿古便一五一十地讲了自己遭遇。

大象们听了,鼻子都酸酸的。一个大象气愤地说:“太不像话了,狮子国怎能对自己孩子这样残酷?”

另一个说:“对自己孩子都这样,对别国的公民就更不消说了!”

大象爷爷制止说:“那是人家狮子国的事,咱们别乱议论!”

这时,灵灵回来了,他把从老虎那里借来的肉递给阿古,阿古顾不得说声谢谢,抓起来就径嘴里送,三口两口吞了下去。吃完了,才想起还没说声谢谢,便连连说:“谢谢大象爷爷,谢谢灵灵!”

大象爷爷笑笑说:“不用谢了,以后就在这儿住下吧,让灵灵陪你玩。”

很快,阿古便跟灵灵成了一对好朋友。

第二天早晨,阿古擦洗完五色球回来,迎面碰上灵灵,灵灵埋怨说:“阿古哥,你一大早上哪儿去了,害得我到处找你!”

阿古不能把五色球的秘密告诉别人,便撒谎说:“刚才我出去遛达遛达!”

“以后不能随便乱走,要是遇到狼王可就麻烦了。”灵灵嘱咐说。

狼王是谁?他不知道。既然灵灵这样叮咛他,肯定狼王不是好东西。

灵灵说:“快回家吃饭吧,虎大哥已托人捎肉给你,吃完后我带你到八音河去玩!”

听说灵灵要带他去玩,高兴极了。

大象国住在克尔克辛大草原的东边,距狮子国有三千多公里路。因为这里水草茂盛,有吃不完的佳肴,所以,大象们世世代代住在这里。

阿古跟着灵灵向八音河走去。

一路上,满眼是绿的草,草秆嫩得透明。在高低交错的绿草之中盛开着红的花、紫的花、白的花、黄的花,每个花心都托出一颗圆圆的、大大的五色果。灵灵用长管子把果儿摘下,上下抛着,不论抛多么高,果儿都会准确落在管子上,好像被吸住一般。

阿古惊奇地说:“哇,想不到管子这样灵巧?”

灵灵把嘴巴一张“叭”,果儿掉进嘴里。他纠正说:“这不是管子,是我们的鼻子。”

鼻子?这么长的鼻子?阿古两眼一下瞪圆了。

狮子的鼻子都是扁的,只有两个小孔儿,是留着呼吸用。他不明白,大象鼻子为什么这么长?拖着它不碍事、不觉得累吗?

太阳像一个大火球,把大地变成一个大蒸笼,灵灵浑身挂满汗珠,热得呼呼直喘。这时,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灵灵高兴地喊:“前面就是八音河,快,洗澡去!”说着,撒开两腿就向前面跑去。

等阿古来到河边时,灵灵早站到河中间,把身子埋在水里,用鼻子不停地抽打河面,溅起几米高的水柱。灵灵朝阿古喊:“快下来呀,河水凉快极了。”

阿古说:“我不会水,我害怕。”

这时,灵灵把长鼻子放进水里,河面冒出串串水泡。一会儿,长鼻子举起来了,灵灵游到岸边,对准阿古,把鼻子一弯,白花花的一片。阿古觉得浑身湿湿的,舒服极了,以为是天下雨,抬头一看,竟是灵灵为他喷水。哈,想不到大象的鼻子也会下雨!阿古眯起眼睛,乐得鬣毛抖个不停。

洗完了澡,他们坐在河边。好奇的阿古不停摸着象鼻子,呀,象鼻子有一米多长,后面粗前面细,鼻头上还有一个杯子状的指头,指头上有无数小孔,刚才那水就是从这些小孔里喷出来的。

灵灵告诉阿古,象鼻子没有一根骨头,是由五万块肌肉组成,里面神经特别发达,大象就靠它来吸气、呼气、嗅各种气味。顺风时它能嗅出五公里外别的野兽气味;干旱时,能嗅出远处哪里有水;还能尝出酸甜苦辣各种不同味道。

正在这时,从河里传来救命声,阿古抬头一看,一个身穿黑鳞甲的家伙张着血盆大口,露出尖刀般的牙齿,正追赶一个方嘴巴。那个方嘴巴拼命向岸边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河水被搅起白花花一片,眼看黑鳞甲快要撵上方嘴巴了,灵灵迎上去,把长鼻子一甩,仿佛一支钢鞭,准准地抽在黑鳞甲身上,黑鳞甲一下被抽翻了,还没等他翻身,灵灵就用长鼻子把他卷起,用力一甩,甩出十几米远。方嘴巴得救了,他一跃上岸,钻进岸边树林,不见了。

那个黑鳞甲也许摔昏了,半天才缓过气来,朝灵灵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向远处游去。

阿古真佩服小象灵灵的本事,想不到他的鼻子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他问灵灵:“那个黑鳞甲是谁?他干嘛要欺负方嘴巴?”

灵灵见阿古不认识他们,便介绍说:“那个穿黑鳞甲的是鳄鱼,别看他挂个‘鱼’字,却不是鱼,他长着短短的四肢,能在陆上爬,又能在水里游,所以人类叫他两栖爬行动物。这家伙很凶,牙齿厉害得很,能把羚羊的头一口咬掉。他那又平又扁的尾巴,简直就是一把铁铲。一次,一只野驴去河边喝水,他就是用这把铁铲子把野驴砸昏,拖进了河里吃掉。刚才喊救命的方嘴巴是一只小河马,河马一家和鳄鱼一家是冤家,他们一见面就打架,常常打得你死我活。”

想不到鳄鱼会这么凶,更想不到动物世界会发生这么多让人不愉快的事!刚才阿古那种高兴心情一下没了。他又想起狮子国,想到妈妈和爸爸对他的无情,心像针扎似的难受。

灵灵见阿古不高兴的样子,忙问:“哪里不舒服?”

阿古摇摇头。

灵灵很懂事,知道阿古准又想起狮子国,想逗他开心,便说:“我给你变个魔术好吗?”

一听说变魔术,阿古高兴起来。

这时,灵灵跑到沙地上,用力一吸,只见地上的小沙粒儿都旋转起来,飞快地跑到他鼻子下,然后鼻子一挽,“吱——”纷纷扬扬的沙土像下雨一样从鼻子里喷出来,把那些“嗡嗡”乱飞的苍蝇,吓得四处乱逃。哈,想不到灵灵的鼻子会吸沙土!

灵灵似乎来了兴趣,他走到一棵大树下,用鼻子在树干上挽了几挽,然后一用力,哇,那棵大树居然被连根拔出来!真是一个大力士!阿古两眼都看直了。

阿古拍着手,跳着喊:“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灵灵又走向另一棵树,刚想拔,林里走出刚才被救的小河马,后面跟着他的妈妈。

小河马对妈妈说:“就是这位大象哥救了我!”

河马妈妈把前腿一弯,然后说:“多亏你救了我的孩子!”

灵灵忙把他扶起:“一桩小事,不用谢!”

阿古在一旁仔细打量着河马。河马的全身几乎全是长方形的,长方形的脸,长方形的嘴巴,就是身子也是长方形的。阿古突然见河马浑身淌着血,忙提醒说:“河马大婶,你受伤了!”

河马使劲晃一下身子,忙说:“没受伤,没受伤!”她见阿古紧盯她,一下子醒过腔,忙解释说:“太热了,我身上淌的是血汗!”

哈,世上怪事真多,流汗也会是红颜色。

河马母子俩邀请灵灵和阿古去他家做客。

灵灵望望天,忙说:“不行啊,时候不早了,爷爷会不放心的,改日吧!”说着带着阿古和河马打一声招呼,往回走了。

太阳已经偏西了,克尔克辛大草原已经不那么热了,丝丝小风吹动草叶,像支支小曲“唰啦啦”地响。这阵正是大象国最忙的时候,所有的大象都忙着吃草,连头也不肯抬一下。阿古见他们吃草很特别,长长的鼻子来回不停地卷动草叶,仿佛人类使用筷子那样,把卷起的草送到嘴里。听灵灵说,大象的饭量很大,一天要吃上400公斤的草,还要喝上90升的水。勿怪他们个个都长这么高这么胖,因为他们是“大肚汉”呀!

这时,阿古看见一只大象正用鼻子把红土吸住,然后送进嘴里,他不明白:周围有那么多嫩草,干嘛要吃土呀?

灵灵告诉他:“我们大象身上需要铜、钴、盐等一些物质,这些都含在红土里,所以,有时我们要吃些红土来补充这些物质。”

这时,一只小象从远处跑来。他喊叫着:“灵灵哥,快跟我一起做游戏!”

灵灵说:“好咧,不过输了不能哭鼻子!”

说着把鼻子一伸,正好搭在小象的鼻子上,两只鼻子一挽挽成扣子,于是就像人类拔河那样拔起来,那只小象拿出吃奶的力气也拉不过灵灵,被灵灵拽得直跑。

小象输了,还要再比,灵灵说:“回去多吃一点,等长足力气再来比。”

小象不高兴地把鼻子举起,朝地上一拍,把一片草叶打飞了。

这一天,阿古真是开了眼界,碰着那么多有趣的事儿,乐得把什么都忘了。

一连几天,阿古都十分开心,吃饭由虎大哥派人来送,玩耍有灵灵陪着,他感受到大象国的温暖。再也没有什么忧愁了。

一天早上,天还没亮透,阿古还睡在梦中。突然,被一阵阵“嘭嘭”声惊醒了。他望望身边,灵灵不见了,平时灵灵一大早就起来吃饭,临走时总要喊阿古起床,今天灵灵却没有喊他,远处传来大象低低的打喷嚏声,夹杂着沉沉的脚步声。阿古爬起来,走出家门,见大象们排着队准备出发。

“怎么,大象要搬走吗?”

阿古性急起来,拖着瘸腿跑去找灵灵,灵灵站在象队的最后面。他问灵灵:“你们要搬走吗?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把我一个丢在这儿?”阿古像连珠炮似的只管发问,问完了才发现灵灵的脸阴得难看,两眼还闪着泪花儿。

“怎么啦?出了什么事?”

阿古又是一串疑问。

灵灵哽咽着说:“爷爷要出远门了,我们大象都去送他!”

阿古不解地问:“干嘛要出远门?离开象国要去哪里呀?”

经不住阿古的追问,灵灵终于告诉他:大象的出远门就是预感死神来到,要到很远的地方去坐化,这个地方对谁都保密,尤其对人类更是绝对保密,因为大象的牙齿十分珍贵,人类捕捉大象就是为了猎取象牙。用象牙制作装饰品永不变形,制成筷子可以验毒,如果谁的饭菜被下了毒药,象牙筷子很快变色。大象对自己的牙齿也十分钟爱,所以,预感到死神来临时,便找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作坟地,这样,象牙就不会落到人类手中。

听说大象爷爷即将死去,阿古伤心得大哭起来。他忘不了是大象爷爷把他从野地抱回来,并且收留了他。在大象国的日子里,大象爷爷总是格外关心他。那一次他爬上高树,那条瘸腿别在树杈上,大象爷爷见了,赶紧用长鼻子把他抱下来。在许多个晚上,他枕着大象爷爷的鼻子睡觉,如今好端端的大象爷爷怎么会死去?他不相信。

然而送行的队伍已经出发,所有的大象都把鼻子挽起,仿佛一只只喇叭发出“呜呜”的声音,大象爷爷走在最前面,迈着沉重的脚步。阿古一瘸一拐地来到大象爷爷跟前,拦住了他:“大象爷爷,你不能走!”

大象爷爷用鼻子把阿古抱起,举到嘴边用舌头舔了舔他的鬣毛,然后说:“孩子,我还有三天大限,再不走就赶不上了,你还小,将来路很长,爷爷送你一句话:不论遇见什么事,碰到什么困难,都要动脑筋,都要用勇敢去战胜他,千万不能流眼泪。你看我们大象国的每一个公民都不流泪,一流泪,我入土就难安了!”阿古点点头,把眼泪擦了擦。

“哎,这就对了,快回去吧,三天后灵灵就会回来!”

阿古说:“我也要去送你!”

大象爷爷摇摇头:“不行啊,大象国的葬礼,是不准别的动物参加的!”

说着又用长鼻子摸了摸阿古。

这时,灵灵跑到阿古跟前,拉着他的手说:“阿古哥,你一个人留在家里,周围不熟,别出门,我让我的好朋友野牛菲菲来给你送吃的。”

队伍开始出发了。大象爷爷在前面走得那么庄重,所有的大象排着队缓缓跟在后面,向东面那片林子走去。

阿古站在高岗上,直到最后一个大象消失。

阿古的两眼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