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青歌也是见过夏公子的,挺斯文有礼的一个人,不想这家伙偏偏咬死说自己是夏公子。这不,青歌只有请夏姐姐出面指认这人,也好让他们死心。”
“这……”夏之荷眼珠儿微转,“你既见过哥哥,又怎么会不认识?”
“夜晚天黑,又怕这些贼人跑了,青歌只命人将他们套上麻袋先打了一顿。至于他们长什么模样,青歌却是没有见到。”李青歌缓缓说道。
突然,她的眉心一蹙,似是迟疑着该说不该说。
“哦,这样呀。”夏之荷心中忐忑。
若真的是哥哥,那该如何是好?不过,哥哥的名声早便坏了,也不在乎这一件。如此一想,她倒又放了心。反正,李青歌与自己那破落户的哥哥搅到一块,总是会吃亏的。
“哼,真是该死。李妹妹打得好。先不说他是不是冒充我的哥哥,即便真的是我哥哥,半夜三更做出这等事,也是该打。”夏之荷立刻做出大义凛然的样子来。
“是呀,妹妹也是如此想的。夏公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下流龌龊之事呢?所以,青歌便好好地教训了他们一顿。谁知,他们竟不知悔改,反……”说到这里,李青歌目露几分恼色,摇头道,“说到这里,也不怕夏姐姐生气。这几个不知死活的贼人,诬陷夏公子不说,竟然还敢说这一切都是夏姐姐指使的。”
夏之荷的小脸顿时变得煞白,眸色中有几分慌乱。
夏之荷的心思未定,就见李青歌手握茶杯,望着她浅浅一笑。突然,李青歌眼神一冷,手中杯子便朝其中一个麻袋狠狠砸了过去。
哐啷一声响,继而就是一阵哀号声。
夏之荷心口一缩,这声音分明是大哥无疑。
其他人则不由一愣,想不到一个看起来娇弱的小姑娘,出手竟凶狠至极。
“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李青歌厉声说道,“编派谁不好,偏偏编派夏姐姐,哼,这府上谁不知道,夏姐姐心善,待人极好,那是仙女一样的人。青歌自到府里之后,哪日不受夏姐姐照拂?哼,想不到这些人竟然敢往夏姐姐身上泼脏水,敢挑拨我与夏姐姐的关系,真是该死!”
李青歌一个眼色,翠巧手拿木棍,就朝那几个麻袋劈头盖脸地打了下去,“你们这些黑了心肝的短命鬼,想害我家小姐?去死吧!”
那一句句指桑骂槐的谩骂,让夏之荷与大夫人的脸色都变了,黑沉沉的,就像抹了锅底灰似的。
只见那几个麻袋里的人扭动挣扎着,纷纷哀号出杀猪一般的声音,众人纷纷变了脸色。就连高逸庭也皱了眉,想说什么,见李青歌一脸狠厉,他终究什么话都没说。
“好了。”李青歌看打得差不多了,这才道,“将他们放出来,看还敢不敢胡说了。”
“是。”翠巧便和其他几个仆妇将麻袋解开,将里面的人拽着头发,一个个拖了出来,然后摔在地上。
这四个人虽然还蒙着黑面巾,但个个鼻青脸肿,身上各处皆有伤。其中一人最惨,满脸是血不说,从一被拖出来,整个人就像虾米似的蜷缩着身子,不哼也不吭,像是死了大半了。
翠巧将四人面巾全部扯下,然后狠狠踹了其中一人一脚,“哼,快说!究竟是谁指使你们潜入李姑娘房中使坏的?”
“说、说、说!别打了、别打了,小的全部都说。”那人许是被打怕了,身体不住地发抖,还一边哭着一边磕头求饶道,“小的们都是西街的混混。今儿上午,是夏大少爷找了我们,说是有桩好差事。事成之后,每人有一百两银子的谢钱。”
“什么好差事?”翠巧又踹了一脚,问。
“就是到高府帮他掳一个人。”
“什么人?”
“是、是、是一个美貌的小姑娘。”那人忙道。
接着,不等翠巧再踢他,忙自觉地回道:“他说,那小姑娘挡了他妹妹的姻缘,所以他要铲除。”
“哦?”翠巧闻言,看了李青歌一眼,见李青歌眼神阴冷,她继续踢问道,“还有呢?”
“还有,他说事成之后,他就能拿到他妹妹给的一万两银子还有几处铺面房产。到时候,我们兄弟几个不用在外面混,跟着他好吃好喝。”那人哭道,有点悔不当初的意思。
“你……”夏之荷脸色煞白,已经不知该说什么了,只睁大着眼睛,怔怔地指着那人。
“既如此,也不能证明就是夏姑娘指使的。你缘何要诬陷夏姑娘?”翠巧从李青歌那儿得到示意,忙又问。
那人忙不迭地磕头说:“这都是夏大少爷亲口说的。中午的时候,他请我们喝酒,喝醉了就什么都说了。他说他妹妹与高家大少爷青梅竹马、情投意合,奈何高大少爷已经有了婚约的妻子。所以,夏小姐如鲠在喉,非要除掉那个李姑娘不可。”
“你胡说,我没有。”夏之荷猛然站了起来,愤然反驳。
那人一抬头,就见一个美貌姑娘横眉冷对着自己,不禁心颤,“小的没有胡说。小的亲耳听夏大少爷说的。不信,你们直接问他好了。他还说,从小就知道他那妹妹心高气傲,见不得别人比她好。但凡遇到比自己好的,无论如何也要将其打压下去。只是,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她非要让那李姑娘从人间消失不可。夏大少说了,那个李姑娘,他今儿见了,模样儿极其标致,所以,他不忍直接杀了,只想着掳了回去做妾。所以,我们商量了一番,才今夜来了。本想着今晚天气不好,又要下雨,府里人防范必会松懈,谁知、谁知我们一进去就被发现了。”那人说着说着又哭了。
话说,他不过是贪那一百两银子,谁知会被打成这样?一百两银子也不知道够不够付药费的。
“你、你……一派胡言!”夏之荷听完,早已气得满脸通红,什么也顾不得了。她就像失去理智般,走上前来,狠狠地一脚踹在了那人的心窝,“你胡说、胡说。”
那人哀号,“姑娘,小的没有胡说,姑娘饶命。”
翠巧忙拉住夏之荷。打归打,打死了,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哼,也不知道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些人,竟然如此为你卖命。”大夫人冷笑着看着李青歌,对那人说的话一点也不信。
高逸庭闻言,看看李青歌,看看失去理智的夏之荷,心中犹疑不定起来。
李青歌亦跟着冷冷一笑,“呵,夫人这话说得,倒真是看低青歌了呢。青歌再愚钝,也不会做出那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事来。”
一句话戳到了大夫人的痛处。她不就是想害李青歌不成,反倒到处树敌,还将自己弄成这副惨样吗?
李青歌讥讽地盯着大夫人,继续道:“若真是我弄来的这些人,我想害谁?害夏姐姐吗?那还不如让他们直接掳了夏姐姐,不是干净痛快?”
大夫人哑口无言,心里憋气得想发疯。
又见高逸庭疑惑地望着自己,李青歌缓缓起身,边走边说:“何况,若真的想害夏姐姐,又怎么会找夏公子呢?”
李青歌走到那个蜷缩成一团的人身侧,用脚尖将他翻了个身。
众人一见,皆是大骇。虽然被打得几乎看不出模样,却是夏之儒无疑。
“大哥。”夏之荷也惊呆了。
她真没想到大哥会亲自动手。真是个蠢货,这种事情怎么能将自己弄进去?
“大哥。”在人前,夏之荷还得装作震惊的模样,扑到夏之儒的身边,哭道,“大哥,你怎么弄成这样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这还用得着问吗?
李青歌冷笑,一边摇头叹道:“怎么回事?想不到竟然真的是夏公子。想我李青歌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如此害我?”
“小姐,刚才那人不是说了吗?是小姐您挡了人家的姻缘。”翠巧从旁轻声道。她的声音虽不大,却正好让全场人都能听见。
翠蓉亦帮腔道:“怪不得!唉,知人知面不知心哪!李姑娘,你处处忍让,想不到到头来还要被人如此陷害,当真比翠蓉还惨。翠蓉只不过是一个丫头,好歹你也是大少爷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呢。”
“好了,翠蓉,你别说了。”李青歌一脸痛心的模样,却还是勉强说道,“我不信夏姐姐会对我做出这样的事。”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这些都是他们自己招认的。”翠巧道。
“是啊!奴婢们也都是亲眼看见的。幸好奴婢们赶来得及时,不然,姑娘若真有个什么意外,那可就不得了了。”其他几个仆妇纷纷说道。
这几个人都是在厨房里做事的,平日里受过李青歌不少恩惠,所以,出了这事,自然也来出力。
“这就是表姑娘的不是了。抢了人家的未婚夫,还要对人家下这样的狠手。唉,平时看着一副慈善的样子,想不到心地这么狠。”
“你们不知道吗?美人毒蝎,那古代的妲己就是这样的。别看她平日里装得多好,实际上心思坏着呢。”
几个下人竟然不顾大夫人等人在场,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开了,言语之中多指责夏之荷。
夏之荷听了,有如被人投到火上架着烤了起来般,痛苦不已。
“不、不,我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夏之荷自知解释无用,只得又流下委屈的泪来。
“够了,你们别说了。”李青歌听众人说得差不多了,这才沉声喝断。随后,她执起夏之荷的手,认真说道:“夏姐姐,你是什么样的为人,青歌自然知晓。只是,想不到夏公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唉……”
“嗯,多谢妹妹体谅。”
夏之荷哭得可怜,心中却是恨极。让她丢尽了脸面,还假装好心地出面安慰。李青歌,你果然够狠。若真的不信是她干的,为何摆下这么大的阵势?尤其是高逸庭,出了这等事,他心中会作何感想?
李青歌掠去眸中情绪,淡然转身,对高逸庭道:“大少爷,青歌已经将事情说清楚了,这几个人就交由大少爷处理吧。青歌先回房了。”
“嗯。”高逸庭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朦胧的灯光下,她青衣渺渺,墨发披肩,绝美的面容淡漠如水,透着几丝邪佞,蓦地让人心口一动。
李青歌迎上他的目光,浅浅勾唇,笑容瞬间如花绽放在寂寥的夜色之中。高逸庭的胸口好像被一只小猫轻轻挠了一下,有点痒痒的,又有点疼疼的。
“我让人送你回房。”他低沉的嗓音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温柔与期待。
“不必。”李青歌唇边笑意深邃,看向他身后的夏之荷,道:“大少爷好好照顾夏姐姐吧。翠巧、翠蓉,我们回去。”
“是。”翠巧忙扔了手里的棍子,跟翠蓉一起,紧跟在李青歌身后。
门一开,风雨灌了进来。
众人不自觉地一个激灵。
高逸庭对一丫鬟使了个眼色,道:“将本少的伞给李姑娘送去。”
“是。”丫鬟忙追了出去。
其实,李青歌是带了伞的。但是看到丫鬟急匆匆赶来送伞,还说是大少爷吩咐的,她笑了,让翠巧拿着。
高逸庭能给她送伞,至少表明他这次是信了自己的。那么,夏之荷那边,可想而知了。
屋内,大夫人凶狠地盯着高逸庭。想不到才几个月的时间,这个儿子变得已叫她快不认识了。他不是一直讨厌这桩亲事吗?不是一直不喜欢李青歌,甚至厌恶吗?可是现在,瞧他看李青歌的眼神,那故作的冷漠也掩饰不了眸底的深深迷恋。
夏之荷更是哭都哭不出来了。刚才那一瞬,她瞧得真切。他的眼神是那样温柔,充满了怜惜。即便是她被高云瑶伤了脸之后,也未曾看到过他那样的眼神。他还给李青歌送伞,是刻意亲近与讨好?
“大少爷,”很快,送伞的丫鬟回来了,对高逸庭回道,“李姑娘说多谢大少爷。这伞她先用了,改天再给您送回来。”
高逸庭闻言,没来由地轻舒了一口气。因为她第一次接受他的好意,让他心里顿时涌进丝缕暖阳,万千冰封渐渐消融。
“嗯。”他轻轻哼了声,状似不甚在意,然而那微微扬起的唇角,那一丝轻轻划过的笑意,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思。
“回房。”大夫人见状,气得闷哼一声,让李碧如扶自己回卧房。
“是。”李碧如幽幽地瞅了高逸庭一眼,然后低垂眉眼,帮大夫人推着轮椅。
“唔……”这时,躺在地上昏迷了的夏之儒突然呻吟出声。
惊得夏之荷忙喊:“大哥,你怎么样了?”
夏之儒手捂着下体,疼痛又让他幽幽醒转过来。待看清叫喊自己的正是妹妹夏之荷时,他顿时痛苦地出声,“妹妹,哥哥这次被你害死了。”
“哥。”夏之荷皱眉。
夏之儒却吃痛不住,又晕了过去。
“来人,将夏公子扶回房,请大夫。”高逸庭冷声吩咐。
夏之荷微微一怔。
几个丫鬟上前,抬着夏之儒出去。其他三个同伙,则被高逸庭关进了柴房,命人看守着,打算明天一早就送官府法办。
窗外,风雨依旧大作。
“小姐,就这样放过那些人了吗?”回到房中,翠巧拿着干毛巾,一边为李青歌擦着沾了雨水的头发,一边愤恨道,“哼,真是想不到,竟是表姑娘指使人干的。”
“这就叫作知人知面不知心。”翠蓉给李青歌倒了杯热茶暖手,一边嘲讽地哼道,“这对姨侄还真是像,都是毒蛇。只是,就这么轻易放过她们,还真是让人心里不快呢。”
“不然,还能如何?”李青歌放下杯子,接过翠巧手里的毛巾,亲自擦起发丝,一边淡淡笑问。
“怎么着也该让事情有个了结才行。”翠巧道,“表姑娘不就仗着与大少爷青梅竹马的情分,才肆无忌惮,不将姑娘放在眼里吗?姑娘就该趁着这次机会揭发她,让大少爷好好认清她的真面目。”
李青歌淡淡地笑了笑,将毛巾放在桌子上,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翠蓉瞧着李青歌不紧不慢,翠巧却急得火烧眉毛似的,不禁笑了起来,“翠巧呀,你以为大少爷就真的不知道表姑娘的真面目?”
翠巧疑惑,“若知道她是条虚伪的毒蛇,大少爷怎么还会……”怎么还跟表姑娘不清不楚呢?
哼,还对夏之荷一往情深吗?只怕早已不是了。
李青歌心中冷笑。就凭高逸庭当着夏之荷的面送伞给自己,她就猜到夏之荷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早已不知不觉变了。
心目中的仙女,发现竟是条伪装丑陋的毒蛇,不知高逸庭会作何感想。要是再被毒蛇反咬一口……
想到这些,李青歌幽幽地笑了。她低垂眼帘,眸色诡异而阴冷,却轻轻道:“这些事不是我们能管的。夜深了,你与翠蓉姐姐快去睡吧。”
“是。”翠巧忙到床边为李青歌重新铺被。
这几个月,她近身伺候李青歌,才发现李青歌年纪虽小,却有着常人没有的心机与能力。刚开始,她还有些不服,心心念念着想回到老夫人身边去。现在,她总算看出来了,老夫人已是朽木将枯,不足以为靠。而大夫人更是虎落平阳,只怕也难有翻身之日。今儿见了,就连大少爷对李青歌都礼让三分。所以,李青歌未来之势不容小觑,跟着她,不会有错。
一切妥当之后,翠巧与翠蓉出去。李青歌吹了灯,安然就寝。
正如李青歌所料,高逸庭对夏之荷的心早已悄悄发生了变化,只是连他自己都未察觉而已。
客房里,大夫正在为夏之儒检查伤势。夏之荷木头似的站在床头,却是望着高逸庭。从头到尾,他一句话都没说过,始终阴沉着脸,连看她一眼也没有。
“大……”夏之荷想要开口。
这时,大夫起身,对夏之荷摇了摇头。
夏之荷心下一紧,“怎么样,大夫?”
大夫轻轻叹了口气,却对高逸庭说:“大少爷,请借一步说话。”
高逸庭立刻会意,只怕夏之儒的情况不妙。他点点头,起身,“请。”
两人来到前厅,大夫方道:“刚才夏姑娘在,老朽不方便说。”
“夏公子要紧吗?”若真的死了,又得是一桩官司。
大夫摇头,“夏公子身上的伤势虽重,但还不至于送命。只是阳根受损,只怕日后再不能人道。”
高逸庭一听,只觉头皮发麻。谁这么狠,竟然要了夏之儒的命根子?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不能人道?”不知道醒了会不会发疯?
“嗯,老朽已经尽力了。”大夫抱歉地摇头。
高逸庭便不再说什么。何况,他也觉得这是夏之儒罪有应得。
道了谢,付了银子,高逸庭命人备了车马送大夫回去。
待高逸庭回到房中,夏之荷立刻迎过来,神色担忧地问:“大表哥,大夫说了什么?我哥哥有事吗?”
高逸庭望了她一眼,只见她梨花泪眸中漾着忧色。若是以往,他定当第一时间出语安慰,可此刻见她这般,他的心里无端地冒起了火来。
“死不了。”他冷冷地吐了三个字,噎得夏之荷睁大了眼睛,迟迟回不过神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样也是罪有应得。”高逸庭望了一眼床上的夏之儒,不觉咬紧了牙关,带着几分恨意地冷笑道,“不能人道,也少些人被他糟蹋,不是吗?”幸好李青歌机警,不然,只怕难逃这个浑蛋的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