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瞧李青歌的模样,眼睛陡然亮了,朝门里喊了一声:“好标致的小妞。哥儿几个,快出来瞧瞧。”
里面立刻又出来三个同样猥琐的男人,一见李青歌,眼珠子就都直了,还有一个哈喇子当场就流了下来。
李青歌意识到了危险,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回去找赫连筠。但是,这四个男人正好堵住了那回去的路。
“小妹妹,你是不是迷路了呀?”为首的那个男人淫笑着朝李青歌走了过来。
“张三,费那事干啥,想上直接上好了。”另一个年轻一点的男人,张着手就朝李青歌扑了过来。
李青歌吓得连忙转身,也不管是哪条岔路,撒腿就跑。
“哈哈,你跑不了的,前面没路。”
后面的男人反不急了,猫捉老鼠似的慢慢朝前边迈着步子。
李青歌跑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听着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小,还以为自己逃脱了呢,可谁知,眼前竟然有这么一座小山似的塌方。
而左右都是山,除非她逃上山去,可是,那山林到底通向何处?
正纠结着,身后又响起那几个男人猥琐的笑声。
“哈哈,小美人,跑了这么远,累着了吧?快到哥哥这边歇一会儿。”
“就是,快过来,哥儿几个帮你松松筋骨,包你舒服得想死。”
其中一个男人张开双臂就朝李青歌扑了来,另三个也不是省油的灯,也都抢着朝李青歌扑来。
李青歌吓得腿肚子有些发软,但此刻害怕什么的也没用,她忙抓住身旁的一棵小树,借力就跃到了那土坡上,将那四个男人甩在了身后。随后,奋力地朝山上跑去。
这山光秃秃的,没有多少树木,都是些石头。脚下滑得很,稍不小心便会摔一跤。
李青歌不知道自己这一路到底摔了多少跤,摔倒了马上就爬起来,不敢停留,更不敢朝后看。
好容易爬到了半山腰,她早已累得精疲力竭,这才回头扫了一眼,却发现并没人追上来。
李青歌这时才稍稍松了口气,却发现双腿酸软得不行,真的再也跑不动了。略一思量,她便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靠着石头坐了下来。不过,她也不敢松懈,随手抓了两块石头放在边上,一边休息一边不时朝后面看着,生怕那几个家伙追过来。
就在她揉着双腿时,突然,身侧响起石头滚动的声音,李青歌的心陡然又提到了嗓子眼,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了。她紧紧地抓着石块,看着那越来越靠近的影子。
就在那影子靠近之时,李青歌猛然起身,举起石头就朝那身影狠狠砸去。
砰的一声响,那石块撞到了不远处的一块巨石。
没砸中,李青歌第一反应就是逃。
然而,一道红影晃过,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哟,长本事了,敢拿石头砸师父。”赫连筠双手环抱,盯着一脸怔愣的李青歌,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
李青歌犹回不过神来,茫然地看了看他,又朝他身后看了看。那四个坏人呢?
“怎么……是你?”
“很意外?”赫连筠目光讥诮地睨着她,“我倒不知道,这光秃秃的山上会有鱼?”
李青歌小脸一白,这才想到自己是背着他想溜的。
“因为那荷塘太深,我又不会抓鱼,所以……”
“就一个人跑到山上来抓?呵,看不出你对为师还有这份孝心。”
那揶揄的口气让李青歌非常愤懑,但自觉理亏,也不敢辩驳,只含糊解释:“当然不是,这里怎么会有鱼?因为抓不到鱼,所以,想到山上……打点野味。”
“哦,原来你还有这本事?打到点什么了?兔子还是野猪?”赫连筠一双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将李青歌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看来,你还真是费了不少的劲呢。瞧瞧,这衣服都被撕破了,连鞋子都掉了一只。”说着,又猛然捉起她的手。
“你干什么?”李青歌猛然握紧了拳头,掌心一阵阵刺痛。
“看看,”赫连筠强行掰开她的手指,将她手掌摊开,上面布满血痕,是上山的时候不小心摔的,“这手伤成了这样,是被猫咬的?”
李青歌使劲咬着牙关,眼泪却渐渐地涌出眼眶,“你什么都知道,对不对?”
“知道什么?”赫连筠松开她的手,看着她泪光闪烁的眸子,心口微痛。
“你一直跟在我后面,是不是?”李青歌喉头一哽,眼泪就如断线的珠子似的顺着脸颊滚落。刚才被四个流氓欺负,害怕得要死也没哭,此刻被他冷言冷语地奚落,她却一下子承受不住哭了出来。
“怎么了?好端端的,哭得这么伤心?”赫连筠眼睛里流露出些许温柔怜惜。他轻柔地替她擦拭着眼泪,“就算一无所获也没关系,有你这份心就够了,师父不会责怪你。大不了师父亲自去捕鱼好了。”
眼底闪动的晶莹微微凝滞,李青歌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他,“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赫连筠非常疑惑,“难道……”
“哦,没什么……”李青歌忙否认。既然他什么都不知道,自己又何必自投罗网?“刚才因为追一只小兔子,不小心摔了一跤,所以才成了这样。”
赫连筠看了她一眼,似乎信了,“追不上就算了,师父也不一定非得吃兔肉。真是个傻姑娘,手摔破了,衣服也破了,连鞋子都掉了,你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师父看着有多心疼吗?”
“让师父担心了。”李青歌抬头,无比真诚地说。
“知道就好。”赫连筠轻叹一声,“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小东西。”说毕,背过身去蹲了下来,“上来。”
“什么?”李青歌微愣。
赫连筠扭头看她一眼,指了指自己的背,“难道还能指望你自己走回去?”
李青歌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有些尴尬,“那……多谢师父。”
赫连筠眼里闪过一丝温柔,只轻轻道:“上来吧。”
两人再回到茅屋的时候,院子里多了两个人,一个是花白头发的老伯,还有一个是穿着小花衫的妇人。
那妇人大约四十岁年纪,身材微胖,脸蛋圆圆,还化着淡淡的妆,不是很美,却有着一股别样的媚态。
见两人进了院子,她忙丢下手里的活儿迎了上来,一开口,却是地道的京城口音,“哟,小少爷,你这是从哪儿将小娘子带回来的?”
“小东西上山打野味,自己差点成了野味。”赫连筠附和着那妇人打趣笑道。
“可不是嘛,”那妇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朝他怀里的李青歌瞟来,当即惊艳叫道,“这么漂亮的妹子,也难怪小少爷如此上心了。”
赫连筠轻轻地笑笑,见李青歌窘迫得不知如何应对,忙对那妇人道:“慧娘,去帮我打点热水来。”
“哦,好。”慧娘应了一声,正好瞟见李青歌的脚,不由失声叫道:“哎哟,妹子怎么受伤了?”
“不碍的。”
李青歌想敷衍,赫连筠却不等慧娘再问,迅速将她抱进一间收拾干净的卧房内,将她放到椅子上。随后,他在她跟前蹲下,双手握住她的脚踝,就要脱她的鞋袜。
李青歌紧张地缩了缩脚,“你干什么?”
赫连筠抬头看了她一眼,“别动,我看看伤得怎么样?”
“只是一点擦伤罢了,不要紧的。”李青歌忙道。
这个时候,慧娘端了一盆热水过来,“来,妹子,快将鞋袜脱了,好好洗洗伤口。我这里有药,待会儿上点。”
李青歌朝她道谢:“多谢你。”
“客气什么,都是自己人。”慧娘笑着靠在桌子边,眼睛不住打量着两个人。
李青歌被瞧得有些面红耳赤。
赫连筠无声地笑笑,对慧娘道:“慧娘,她就麻烦你了。”
“没事,小少爷出去等着就是。对了,我们家的还在那儿研究棋局呢,不如小少爷去指点一二。”慧娘笑道。
赫连筠笑着点点头,瞅了眼李青歌,再没说一句话,朝外走去。
慧娘将盆端到了李青歌脚边。
李青歌忙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这怎么可以?小少爷可是将你交给我了,若我没有照顾好你,小少爷可是会恼人的。”慧娘笑着,利落地脱了李青歌的鞋袜。瞧着那一双光洁如玉的小脚上,竟然生出了斑驳的擦痕,很多地方渗出血丝,不由惊道:“怎么伤成这样?”边说着边握着李青歌的小脚,用湿毛巾轻柔地替她擦拭脚上的血。
李青歌一痛,忙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慧娘推开她的手,坚持帮她洗脚,一边洗一边还问道:“妹子是跟小少爷闹别扭,这才偷偷出走,伤了自己?”
“不是那样的。”李青歌耳根子有些发热,连忙解释。
慧娘却笑着看李青歌,道:“别骗我了,我们家的都说了。”
再说倒有越描越黑的嫌疑,李青歌抿紧了唇,也就没再解释了。缩了缩脚,她不太习惯被陌生人碰,尤其是洗脚这种事更没让别人代劳的习惯,“我自己来吧。”
慧娘却坚持帮她洗,洗好之后,又拿出一个小瓶子来,“这是雪花膏,对你脚上的伤最有效。来,我帮你擦。”
“谢谢慧姐。”这一次李青歌没有拒绝。
慧娘仰首看了她一眼,温和地笑了,然后用手指挑了药膏,温柔地抹在了她的伤口上。
“啊——”李青歌没想到那药膏冰凉刺骨,一入伤口就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扎进肌肤,一时疼痛难忍,失声叫了出来。
叫声刚落,赫连筠已经冲了进来,“怎么了?”
李青歌一惊,缩着脚,不想让他看到。
慧娘见了觉得好笑,“哟,还是第一次见小少爷对人这么上心哪,果然娶了亲就不一样呢。”
娶亲?李青歌一听就知道她误会了。他们并没有……
“你怎么样?”赫连筠低着头,看李青歌用毛巾遮着脚,不由凝眉问。
“没事。”李青歌别开脸,咬唇回答。
慧娘见状,忙道:“这雪花膏药性烈得很,刚开始抹到伤口上,确实有点疼,但是,药效是极好的,最主要是不会留下疤痕。我瞧妹子这细皮嫩肉的,皮肤就跟雪玉做的似的,若留下了疤痕,该是多可惜的事啊。”
赫连筠听言,心头莫名一跳,视线不由朝李青歌娇美的小脸看去,随后一路滑下,落到那被毛巾遮盖的地方。
李青歌敏锐地察觉到灼烫的目光在绞着自己,不由得垂下眼帘。
赫连筠唇角微勾,朝慧娘笑道:“慧娘,老伯说晚上想吃红烧蹄髈,他已经买好洗干净了,就等着你去烧了。”
“是吗?”慧娘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将药瓶递给了赫连筠,“小少爷,那就你来给妹子上药吧。记得轻着点,那药烈得很。”
“嗯。”赫连筠手握药瓶,点点头,“这里交给我吧。”
李青歌顿时有些慌乱。她才不要他帮忙上药,“慧姐……”
“妹子,姐姐先去忙了,等做好了饭菜,你再与小少爷一起过来吃。嘿,我烧的红烧蹄髈那可是一绝哦,美味又养颜,待会儿你可一定要尝尝。”慧姐朝她摆摆手,示意她乖乖坐好,便兴冲冲地出了门,也没管李青歌那巴巴的眼神。
李青歌顿时有些郁闷,瞅了赫连筠一眼,“我自己上药就可以了。”
赫连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并没将药瓶给她,而是一转身,朝门口走去。
李青歌以为他是要出去,却不想他走到门边,一伸手将房门给关了起来。
屋内,光线陡然暗了下去,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你关门做什么?”看着他缓步靠近,青歌不自觉地朝椅子里缩了缩。
赫连筠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自然是怕你再乱叫吵到了人家。”
李青歌白皙的小脸透着一抹动人的绯色,觉得有些丢脸。
赫连筠将药瓶打开,只觉一股清幽之香扑鼻而来。
李青歌忙趁其不备抢了过来,“我自己来。”见赫连筠还没走,不由又说:“你先出去。”
“外面下雨了。”赫连筠没看她,几步走到床边,斜靠在了床头,“你放心,我不会看你。”
李青歌扭头看他,见他双手枕在脑后,闭目养神,也就没再说什么。
独自上药,还是针扎似的疼,李青歌却咬着唇不发一点声音。
过了一会儿,赫连筠没听见声,便侧首朝她看来,就见她每上一点药,那唇便咬得死死的。他心想,等她那脚上的药上好之后,她的嘴唇也没个好地方了。
起身,他朝她走了过去。
李青歌吓了一跳,茫然地看着他。
果然,那原本如花瓣般粉润的唇瓣已经被她咬得发白,上面还有清晰的小牙印。
赫连筠蹙着眉头,蹲了下来,拿过她手里的药瓶,就要亲自为她擦药。
“你干什么,不用,啊……”
李青歌刚要拒绝,就被赫连筠一手拍在了脚背上。那力道虽不大,却有点疼。
“活该。”
“赫连筠……”
“有进步,敢直呼我的名字了。”赫连筠冷眼睨着她,一面取了药膏放在掌心,轻柔地涂到她的伤口。或许是因他掌心的温度,那原本针扎似的疼倒真的减轻了不少。
但是,他也太霸道了。
李青歌贝齿咬着唇瓣,气恼地看着他。
赫连筠一抬头就见到了这幅场景,两指捏住她的下巴,“不许再咬嘴唇。”
李青歌真恼了,拍开他的手,吼道:“你管得是不是太多了?”
“你再咬下试试。”赫连筠冷峻地警告。过后,他又低着头,耐心地为她擦药。看她白嫩嫩的小脚上那硌得一条条的丑陋的血痕,不禁眉头皱紧。
李青歌心里愤懑得不行:自己凭什么要被他管着啊?刚要咬唇,却见他猛然一抬头,吓得嘴唇一抿,没有再咬。
赫连筠得逞似的笑了,“乖女孩。”
李青歌只觉得双颊一阵火烧火燎。
很快,一双脚都上好了药,赫连筠又给她穿好了鞋袜,是新的。
“这是……”李青歌不禁疑惑:这是从哪里来的?
赫连筠给她穿好了,才起身回道:“自然是买的,手伸过来。”
“做什么?”李青歌警惕地将手背到了身后。
“上药。”赫连筠扯过她的手,摊开掌心,看着那血肉模糊一片,脸色也变得阴沉,“下次还敢不敢一个人逃了?”
李青歌表情一僵,“你知道?”
赫连筠自顾自地给她手心擦药,却没有再说话。
等她手上的伤也擦好了,赫连筠这才放下药膏,坐到了她旁边的椅子上,俊美的脸因没有笑意多了几丝冷峻的气息。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双墨玉般的眼里,深藏着令人无法看懂的情愫。
虽然很气恼他的霸道行为,可是,他给自己上药后脚和手确实没那么疼了,李青歌想了想,还是道了声谢。
赫连筠只淡淡一笑,又道:“若累了,就先上床休息一会儿,等饭菜好了,我再叫你。”
“我们吃过饭就回去吗?”李青歌小心翼翼地问。
“再看吧。”赫连筠含糊地回答。
这时,慧娘突然进来,那一双眼睛促狭地在两人身上溜着,见两人神色似乎不好,不由一拍脑袋,叫道:“可是我糊涂了,这时候来打扰你们。呵呵,我这就出去,你们继续……”
赫连筠却是早一步起身,笑道:“是不是饭菜做好了?”
“是呢,正要叫你们去吃饭。”慧娘站在门口说道。
赫连筠便回头看了李青歌一眼,“能走吗?”
“嗯。”李青歌忙也站了起来,只是脚一着地,就像有人拿刀子剜肉一样的痛。
“好,出去吃吧。”还是这么要强?赫连筠故意忽视她脸上闪过的那抹痛楚,走在了前面。
李青歌忙跟上,只是,因为脚心疼得很,她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异。
慧娘见了,忙喊道:“小少爷,你倒是抱着妹子走啊,她这脚上有伤,哪能自己走?”
“啊,不用……”李青歌连忙摆手,就见赫连筠已然快速折了回来,不顾她反对,一把将她拦腰抱进了怀里。
“慧娘是长辈,长辈的话得听。”
“我没那么弱……”李青歌反驳。
“我知道。”赫连筠轻嗤,“只是,逞强不是真的强。”
很快,三人穿过天井,来到正屋大堂。
那张四方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酒菜。
老伯早已候在那里了,见他三人出来,忙起身让座。
“死鬼,才这么一会儿,又忍不住偷喝了?”慧娘一落座,便拿着酒壶摇了摇,立刻就知道少了什么。
老伯嘿嘿一笑,叽里呱啦说了只有慧娘能听懂的话。
“客人还没到,你倒先喝了,真是……罚你晚上不许碰我。”慧娘笑睨了他一眼,随后给赫连筠与李青歌斟酒。
“我不会喝。”李青歌忙道。
“没事,少喝一些。”慧娘坚持着将她酒杯斟满,“今天你与小少爷贵客临门,怎么着我们也得干一杯啊。”
李青歌只得笑笑,没再拒绝。
酒倒罢,慧娘便举起酒杯,热络地笑道:“来。”说着,拍了下老伯的胳膊,“让我们这老两口儿敬你们小两口儿一杯。”
“不是……”
李青歌刚想解释,慧娘与老伯却已经嘴快地将酒一饮而尽,竟连说话的空儿也没给她留。
慧娘将喝尽的杯子还举给他们看,“该你们了。”
李青歌满心不自在,赫连筠却已经端了杯子,也是仰首一饮而尽,十分豪爽。
他怎么不解释一下呢?就这么喝了,倒让自己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妹子,你的呢?”慧娘目光灼灼地盯着李青歌,“这酒呀,可是你老伯亲自酿的,好喝着呢。你不知道,要不是因为好这口,慧姐我呀,才懒得跟这老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