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夏之荷就好比落水的鸡,也扑腾不出个好歹来了,听说连容貌都毁了。那么,就连女人那最后的一丝价值也没了。
对于一个没有丝毫利用价值的废物,她唐婉从来不屑也懒得去管,尽管她是她的亲外甥女。
“姨妈、姨妈——”
房门口的珠帘碰得叮当脆响,夹杂着夏之荷的哭喊,莫名让人心里一紧。
大夫人眼神微冷,就见夏之荷已然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她的床头。
那凌乱干枯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越发衬出那一张脸……丑陋得让人心悸。
“你这是做什么?”看她伸手要抓过来,大夫人倒是吓得连声音都变了,一双眼睛恶狠狠地朝后面跟来的周嬷嬷瞪去,“死蹄子,谁准你放她进来的?”
周嬷嬷满心委屈,“是她自己闯进来的。”话这么说着,她也立刻上前,使劲将夏之荷拖了起来,“表姑娘,有话好好说,你这样会吓着夫人的。”
夏之荷却又一把推开了周嬷嬷,扑通跪在地上,朝大夫人狠狠地磕了个响头,就那一下,她还算光洁的额头立刻红肿了起来。
“姨妈,求求您了,您要是再不帮荷儿,荷儿就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一句话说完,夏之荷就捂着脸呜呜地哀号起来,瘦弱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像是随时支撑不住就要倒下一样。
大夫人这才心惊。几日不见,这夏之荷消瘦了许多,原本丰腴的模样如今却骨瘦如柴。
“又是谁惹你了?”大夫人不耐地问,一面朝周嬷嬷使了个眼色。
周嬷嬷立刻上前,扶了大夫人坐起来,然后,拿起枕头靠在她身后。
夏之荷摇头,本来就丑陋的脸此刻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没有显出可怜之色来,反而让人觉得恶心。
大夫人本能地紧皱了眉头。她是爱干净的,对自己对下人都是如此,她的屋子她的东西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的,即便是不能动了之后,她也要一天一遍澡换两身干净衣裳。
她抬手指了指床头,周嬷嬷立刻会意,上前拿起帕子递给了夏之荷,“表姑娘,您先把眼泪擦擦,有什么委屈慢慢说。”
夏之荷接过帕子,随意地擦了擦泪,还就势擤了下鼻涕,这才又哽咽道:“姨妈,如今我在这府里,活得简直不像个人了。”
那也是你自找的。大夫人冷眼睨着她。若不是她当初背叛高逸庭,何至于今日连一个依靠都没?
见大夫人不吭声,夏之荷忙又指着自己这张脸,痛心疾首地道:“姨妈,想必你也知道,大表哥是如何解了毒清醒过来的吧?”
“倒是要谢谢你了。”大夫人敷衍地说了一句。
两颗豆大的泪珠嗖地滚落,夏之荷一声尖厉的哀号,“可是,我的脸却被毁了啊——”
“这也是谁都没想到的事啊。”大夫人不痛不痒地回了这么一句,却并没提要怎么补偿,甚至连一声安抚的话也没有。
夏之荷心里苦不堪言,尽管知道大夫人会是这样的反应,可是,这府里除了大夫人,自己还能找谁呢?
当即,她忍下心中怨愤,话说得冠冕堂皇,“不,我并不后悔,只要能救大表哥,别说是这张脸,就算送上我这条命,我也是心甘情愿。”
大夫人漫不经心地瞟着她,“难为你还有对庭儿的这片心。”
“可是,我就恨那李青歌哪……”夏之荷故意忽略大夫人话中的嘲讽,愤恨道:“她明明知道会有怎样的结果,可是,她什么都没说,她是故意想害我的啊。”
“不是说为了庭儿连命都可以不要吗?”大夫人状似疑惑地回了这么一句。
夏之荷表情一僵,立刻道:“那是自然,我只是恨她什么都不说。而且,她能解大表哥身上的毒,为何到我这儿就束手无策了?我看她分明就是想看我毁容,她嫉恨我抢走了大表哥,所以,她才用卑劣的手段来报复我。”
大夫人深如枯井般的眸子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讥诮的意味越发明显。
夏之荷略微有些心虚,又哭道:“这也倒罢了,姨父已经答应过,等闲下来挑个好日子,就会让大表哥娶我过门。本来这也是桩好事,可是你知道那李青歌都做了什么吗?她就是成心来毁我、毁姨父、毁大表哥,毁整个高家啊。”说着,夏之荷又吸了吸鼻子,脸上呈现出一种悲愤决绝的神情来,慢慢地又将昨夜发生的事一样不落地全说了出来。
周嬷嬷当即脸色就变了,恨自己没躲得快,竟然听见了老爷的丑事。
而大夫人听罢,亦是恨得牙根痒痒,“你说,这是李青歌一手策划的?”
“不是她还能是谁?”夏之荷愤恨地眯起了眸子。想到昨夜李青歌的那些话,全身的痛又开始了,“昨晚,她什么都承认了,还使唤手下的丫头打我,一直将我打昏了扔到了四姨娘那院子里。呜呜呜,姨妈,可怜我在露水里过了一夜……”
说着,夏之荷又干咳了几声,以示自己的虚弱与痛苦。
大夫人冷眼瞅着她,“连你都被她打了出来,那我还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将我抬过去,再让她打出来?”
想不到自己与高远发生了这样的事,也不能激起大夫人的斗志来,夏之荷心底有了片刻的茫然,但很快她眼神一冷,冷声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姨妈,明的咱们不是那李青歌的对手,暗的还不行吗?”
大夫人心下一窒,眉心聚拢,“你的意思是?”
夏之荷扭头,瞟了眼身侧的周嬷嬷。
“无事,她是我的人。”大夫人道。
夏之荷点点头,心一横,眸中掠过杀意,“只要有银子,没有办不好的事,咱们直接找人……”话没有直接点明,但是夏之荷很果断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杀了她?”大夫人目光一凛。
夏之荷重重点头,“嗯,姨妈,只要李青歌不死,就难有你我出头之日,唯有杀了她,我们才能有好日子过。”
“你别瞎说,杀人可不是说着玩的。”大夫人连忙呵斥她,然而心里已经在考虑她的话。
夏之荷忙劝道:“姨妈想想,那李青歌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不也是将姨妈往死里逼,将我往死里逼吗?如果我们不杀她,迟早有一天,我们都会死在她手上。”
“表姑娘话说得好,可是,这杀人岂是容易的事?搞不好连自己都得搭进去。”周嬷嬷从旁说了一句。
大夫人也是这个意思,“听说那贱人手底下来了两个会功夫的丫头。”
想到春花秋月,夏之荷目露寒光,“是了,那两个丫头确实会点功夫。”哼,若能说服大夫人杀李青歌,她定然要求连那两个贱人一并杀了。哦,不,整个荷香苑的人都该死,全都该死,要一个不留地全部杀光……
大夫人摇头叹道:“要是弄不好,咱们都得吃官司。”
夏之荷早就想好了,立刻道:“姨妈别急,先听荷儿说。那两个丫头功夫不差,一般的江湖小混混可能不是其对手。可是,荷儿知道有一个地方,定然能将李青歌杀了,并且不留痕迹。”
“哦?”大夫人疑惑,眼神有些松动。若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倒是可以考虑。她深知,有李青歌在一日,她就永远无法过上正常的生活。
“姨妈有没有听过一个叫焰门的地方?”夏之荷稍稍凑近了大夫人,略带神秘地问。
大夫人想了想,摇头。
“我知道。”夏之荷眸中闪过一丝得意。她曾经无意中听爹说过,爹那时就想与焰门做交易,只是焰门要价太高,爹最后只得放弃,选了别的法子。
“焰门乃江湖上最厉害的杀手门。传闻,只要被焰门盯上的人,从来不会有活着的机会。焰门好比那阴曹地府的阎王,倘若要你三更死,决不会拖到五更。”
“真有那么邪乎?”大夫人不禁好奇。
“嗯。”夏之荷点头,眼底又露出一丝迟疑,道:“只是,他们要价非常高,常人一般不会找他们,除非是非常棘手的人物。”
“那——”大夫人心疼她手头上那点银子。她知道夏之荷之所以来找她,无非就是指着她的银子呢。
“姨妈放心。”夏之荷立刻看透了大夫人的心思,忙道,“那李青歌是什么人?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丫头罢了,杀她能费什么事?只怕焰门三流的杀手就可以办到,所以,这次肯定不会花很多银子的。”
大夫人想想,也觉得有些道理,“但是,这焰门——”
“姨妈放心,我自会去办。”经历了这些耻辱,夏之荷的胆子莫名壮大了许多,她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只有杀了李青歌的信念在支撑着她。
大夫人显然不太信任地看着她,“你能办好?”
夏之荷牙关咬紧,“只要能杀李青歌,就算上刀山下火海,荷儿也不怕。”
她这是做好了拿命与李青歌拼的打算呢。
大夫人瞧着她的架势,倒稍稍放了心,“好,此事,你先办去,若缺银子,就到我这儿拿。不过,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倘若,杀不了李青歌……”
“那荷儿便去死。”不等她话说完,夏之荷自己咬牙下了狠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