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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斩青丝,与君誓陌路(1)

背着摄政王府的势力,大家津津乐道,悄悄猜测着、八卦着。

这位权势熏天的王爷和这位光彩照人的公主究竟是何时好上的呢?

有人举出了一年前摄政王抄灭云府的事情来,说那天,摄政王第一次见到了云家二小姐便已经倾心了,所以那次,摄政王手下留情,破天荒地收回了旨意。

可有人质疑,那时的云二小姐虽然不像传说中的愚笨呆滞,可一副丑颜却是真实的,摄政王出身名门,天纵奇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怎会看上那时候的云二小姐?

有从宫里出来的人则拿出另一件事来说,当日云二小姐在晚宴上给摄政王敬茶,失手打翻了茶杯,摄政王非但不恼她,还赠了药膏给她敷手,生怕烫伤了她。

众人足足过了一把嘴瘾。

可八卦主角之一的摄政王,却已经近于崩溃了!

此刻,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在官道上快却平稳地行驶着。

一只皓玉般的素手撩开了车窗上垂着的青纱帘幔,淡而晶黑的杏眸朝外随意看去。

“小姐,下一步去哪?”坐在软而厚的锦垫上的小仙一面摇着团扇,一面问。

“等过了东林的陆关,我们就在东林与祁夏之间寻个地方先住下来。”云紫洛淡淡说道。

“那后头的人会不会追来?”小仙有些担忧。

“不管他们,他们现在的方向是北帝冰城,和我们要去的方向是日差千里,想要追到我们,也得要些日子。”云紫洛的声音微微一冷。

昨夜出了城后就感觉不妥,赫连懿一定会去冰城找她的,所以她当即改变方向,改奔东林。

路上传来摄政王大肆寻找她的消息,她便派人在通往冰城的路上继续留假印迹。

摄政王府,自云紫洛出走后,鬼魅再也受不了这样的心理折磨了,他一掌推开了书房的大门,“扑通”跪了下去。

书房里议事的几个人吓了一跳。

“王爷,都是属下的错!那天晚上,属下从未离开大书房。那瓶酒,是属下放进去的,承欢郡主,也是属下亲自送到王爷床上的!”

“你再说一遍!”摄政王震惊地站了起来,声音赫然变了个调。

“鬼魅,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鬼魂傻了,鬼形也呆了。

鬼魅闭了闭眼,从进来这里时,他就知道,自己可能无法再看到姚玲玲了。

是的,姚玲玲是景华王妃抓住的最大把柄。

“你为何要这么做,鬼魅?”

身为“四鬼”的老大,鬼魂既怒且狂,冲下来死摇鬼魅的肩膀,一面抽出手扇向他的脸颊。

“鬼魅,我一直当你和鬼形是我的好助手,主子的忠侍,你竟然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

响亮的巴掌声在殿中一声接一声地响起,摄政王低哑着声线道:“鬼魂,让开,让他说。”

同样痛且怒的鬼形拉开了鬼魂。

“鬼魅,你不是王妃的人。”摄政王震惊过后,保持着一个位高权重者应有的从容,定定地看向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鬼魅双脸颊都高高肿了起来,他赫然睁眼,凝向摄政王:“爷不怀疑鬼魅是王妃或者郡主的人?”

毕竟,在他之前就有先例,鬼影便做了陆承欢的走狗。

“你不是。”摄政王沉声开口,“何况,若是,你就不会逃走。”

鬼魅哽咽地“嗯”了一声,对于摄政王的信任,他的泪,没有任何征兆一道道流下。

“是,那天晚上,王妃找到了我,她不知怎的知道了我和玲玲的关系,把玲玲掳了过来,给她下了七步阎花毒,我没有办法,爷,我不能看着她这么痛苦地死在我面前,所以我做了王妃想要我做的事。”

“嘶——”鬼魂与鬼形倒吸一口凉气,不禁看向姚玲玲。

七步阎花毒是种极强烈的毒药,意思并不是走七步就死,而是说,服了此毒的人,在死前会经历七个有如地狱般痛苦的步骤。

皮肤溃烂、手脚萎缩、眼睛腐烂、心如刀绞、嘴巴化水、下半身腐化和七窍流血七步。

鬼魅喃喃道:“我看着玲玲的肌肤起了变化,吓得连忙答应了。爷,我想,王妃毕竟是你的亲生母亲,她只是想要让你娶郡主而已,却不可能害你,可玲玲,随时会死在她手上,我迫于无奈只得答应。如果有一天,您的生命也遭到了威胁,有人拿玲玲来威胁爷的命,属下便是自己陪玲玲去死,也绝不会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说着他深深叩拜了下去。

鬼魂和鬼形都不作声了,他们想说,这难道还不够大逆不道吗?可是,七步阎花毒,让他们禁了口。

“这么说,陆承欢她肚子里的孩子,真是本王的?”摄政王艰难地问。

“不是爷的。”鬼魅立即否定了,“属下亲眼看到她躺到了爷的床上,后来一直没动静,属下便急急忙忙进去一看,爷的衣衫完好,还在醉中,郡主却晕倒在地上,衣衫整洁,没有被侵犯的迹像。属下只得将她搬了出来,王妃给带走了。”

摄政王惊疑道:“那她的孩子……”

鬼魅摇头:“不知,爷可以去问问王妃,但属下肯定不是王爷的。”

摄政王顿时觉得浑身一轻,心情也禁不住飞扬了起来:“你起来吧。”

“爷——”

“若本王是你,为了洛儿,我也会这么选择的。”摄政王的声音很平静。

“爷,你不怪属下了?”鬼魅大吃一惊。

“赐八十鞭,鬼魅,你若挡得住就活下来,挡不住,本王也不会救。仅此一次,下次再若犯错,必诛!”

摄政王说完后转身进了内室,显然将这事留给了鬼魂和鬼形。

鬼魅的为人,他自然是清楚的,他自小就跟在自己身边,在祁夏皇宫做质子时也不离半步,鬼影却是后来才到自己身边来的,两人在他心中的份量自是不一样。

为友,他能理解他的无奈,为主,却不能轻饶他。若是不加以施戒,他自此之后则会为所欲为。

“属下,领罚!”鬼魅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感恩与狂喜。

事实证明,求生欲强的人就是不容易死。

鬼魅被抬出了摄政王府,但是他挺下来了,当然不外乎鬼魂两人也手下留了情。

一柱香后,宝德宫内,景华王妃怒气勃发的声音在房内传了出来:“赫连懿,你这个不孝子,你终于来了!还记得世上有你的母妃吗?”

“当然记得。”

摄政王一袭宽大的黑衫缓缓迈进,阳光,被关在了他的身后,凤眸鹰厉,一片浓暗。

“懿儿。”

看到浑身冷冽的摄政王,失了往日的温柔,如一个从地狱上来的魔鬼,染着嗜血和杀意,景华王妃的心中莫名起了一丝惧意。

她想起,那天他对自己说,他是祁夏的摄政王,而不是南川的世子。

他早已不是那个任由自己控制的世子了,而今的他,已站上了权力的高峰。

景华王妃的手心握着一把汗,她勉力镇定着心神,脑内飞快想着该说些什么。

摄政王已先开口,声线沉着:“母妃,您就说说,二月初八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吧。”

景华王妃猛然抬头,脸色一变,颤声问:“你,你想知道什么?”

摄政王坐到梨木椅上,淡淡道:“母妃,您不是说孩儿不承认自己做下的错事吗?那我倒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做下的错事。比如说,那瓶酒,比如说,鬼魅。”

“你都知道了?”景华王妃脸色苍白。

“呵呵。”回应的是一声冰冷的笑,“陆承欢肚子里怀的到底是谁的种?”

“好吧,既是如此……”景华王妃一咬牙关,知是瞒不下去了,这样的日子她也受够了,“承欢肚里的野种自然不是你的,和我们南川皇室毫无半点关系!是个贱种罢了。”

摄政王一惊之后,心中有如拨云见日,立即明朗了起来。

不是他的孩子!真的不是他的孩子!他和陆承欢,什么事也没发生!

“那是谁的?”他又疑惑地问。

“是她身边的冬侍卫,那晚上,你没有碰她,她的任务失败了,但是本妃给她下的药却起了药效,不用,倒可惜了。”

“什么药?”摄政王警觉地问。

“甲子药。”

摄政王倒吸了一口凉气。

甲子药,顾名思义,有甲子佳时之功效,服用此药,男女合欢有孕的可能性大大提高,几乎可说不会失算。

但是,此药对女方的身体大大有害,而且因药力过猛,通常孕出来的孩子都会有问题,一百个当中最多两个是健康的。

故而此药,早在百年前就成为南川的禁药。想来景华王妃也是费了不少周折才弄了这么一颗,所以说出“不用倒可惜了”的话来。

“母妃,那晚你算计好一切,只是想让陆承欢怀上我的骨肉,然后我不得不娶她是吗?!”摄政王摔袖,愤怒地站了起来,“你竟连这等丧心病狂的药都用上了!陆承欢她也是你养在膝下的女儿!”

“女儿?”景华王妃冷冷一笑,“你不是从不承认你这个妹妹吗?怎的现在又说她是本妃的女儿?以她的血统,配得上我们南川的皇室吗?懿儿,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当年你在琉璃阁做下那些事情,拿了陆承欢当棋子,她虽只是个棋子,但琉璃阁却不能没有她,你的男儿身,又怎能统领琉璃阁?”

“长于杀手丛列的琉璃阁,她的羽翼很快就会丰满,并且可能不为你所用。所以本妃才将她要来封了个郡主之号,将她养在深宫,你瞧,她现在不是笨得可以吗?琉璃阁,名为她的,却牢牢掌握在你的手中,母妃这番苦心,不是为了你,却是为了谁?”

摄政王抿紧了唇,声音几近从牙缝里蹦出来:“我一早就说过,我不需要所谓的婚姻来维护利益!更可笑的是,你若真是为了我,你怎会让她和一个侍卫……拿假血统来蒙混皇室!”

“不,母妃没有这个意思!”景华王妃也急声叫出来,“当时我只想,叫她怀上孩子,有鬼魅作证,你便信了这些话娶她,生下孩子后,我再想个办法……”

说到这她突然住嘴。

“想个办法把孩子弄死,连面也不让我见到是不是?”摄政王不禁仰天长笑,声音却万分悲痛。

“纵然那不是我的孩子,但一条生命,母妃你就这么狠心地去践踏吗?在给陆承欢服下甲子药的时候,在想到一个生命在你的手上扭曲的时候,你的心,狠毒如斯!”

“母妃,我只道你一心念着父亲,自小待我冷淡了些,不懂我想要什么,却从不知道,你竟然这般狠毒!也难怪当年父亲对你没半点留恋,狠心地抛妻弃子了!”

景华王妃闻言,脸色刹那间雪白如纸,跌跌撞撞往后退去,撞倒在一张椅子上,浑身瑟瑟地发起抖来。

“懿儿……你竟这么说我!是,你被林清清的女儿魅惑了,所以你现在已经原谅你父亲了?对你父亲的变心,竟归责于母妃了!”

“闭嘴!”摄政王暴跳如雷,额头青筋一根根鼓了起来,“我不是被洛儿魅惑了,我是心甘情愿地爱她,此生非她不娶!我也没说我原谅父亲和林清清,但我要是他,我也会选择林清清的,她是洛儿的母亲,肯定跟洛儿一样好!”

他说完,也是一怔。

“还说没原谅,都说出这样的话来了。”景华王妃的泪一滴滴流了下来,抬手去擦拭,怎么拭也拭不净,“我养的好儿子……”

摄政王见她这样,有瞬间心里很不是滋味,可转念想到旁的事,心又硬了起来。

“母妃,你编排洛儿的不是,你不喜欢洛儿,因为她长得美,她能力强,样样都比你出色,所以你接受不了她。”

“而陆承欢呢,她听你的话,受你的控制,所以你宁愿她顶着个不洁的身子,不顾我的意愿,也要将她塞到我身边。母妃,你不觉得,你太自私了点吗?”

景华王妃的身子又颤动了几下,她的心思,就这般赤裸裸地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挖了出来……

摄政王不再看她,转过了身,将高大冷清的背影对向她,缓缓道:“你的心魔还没有除干净,母妃,你从来不信佛法,可本王觉得,你有必要去参透参透方外之境,好过成天想些有的没的!”

“懿儿!你是要把我送去庵堂吗?”景华王妃大惊失色,挣扎着从椅上爬起。

“母妃,望你好自为之,我会经常去看你的。”摄政王大步离开。

这也不是他心中所希望看到的,可他不想再看到景华王妃害更多的人了。

当晚,景华王妃被密密送往南川。

摄政王负手走出宝德宫,看了眼天色,对身旁的鬼形道:“你去梧桐院,将那人带去王府。”

“好。”摄政王匆匆出宫,回了摄政王府,衣服也没来得及换,便唤鬼魂到大厅询问云紫洛的消息。

鬼魂咬着牙摇了摇头。

摄政王站在阶上,握紧了拳头,紧蹙的眉尖溢出一缕缕强压不住的痛苦。

“王爷,二小姐聪颖果敢,必会照顾好自己,想通了就会回来。”鬼魂赶紧安慰道。

摄政王兀自伤神着,鬼形已快步进来:“爷,承欢郡主来了。”

鬼魂闻言一惊,王爷这会儿召了郡主过来,莫非刚进宫一躺,已经查探到了真相?

三人当即默不作声望向厅外。

陆承欢小心翼翼地迈过厅门前的高槛,抬起头时脸上有着惴惴不安,一眼瞧向摄政王。

“赫连哥哥,我是不是可以回府住了?”

摄政王的表情划过一丝犹豫,他知道,他要说的事情,对陆承欢的打击肯定是巨大的。

母妃的意思也很清楚,陆承欢当时晕厥着,并不知情,她到现在还以为她怀的是自已的子嗣。

“王爷,冬侍卫到!”外面,近身侍卫领进来一个黑衣的年轻男子。

他脸上无一丝血色,尤其在看到陆承欢站在那里时,慌乱地过来跪下。

“冬侍卫,你不用紧张,有什么就说什么。”鬼形得了摄政王一个眼神,说道。

“你怎么在这里?”陆承欢看到他极为纳闷,这名冬侍卫是从下面调上来的,服侍她时间不长,她也不熟悉。

冬侍卫战战兢兢地看了她一眼,把心一横,开口道:“王爷,不关属下的事!属下被王妃下了情药!”

说着他深深伏了下去,露出来的后背却猛烈地在颤抖,谁都看得一清二楚。

摄政王睁开幽遂的凤眸,薄唇轻启:“郡主肚里的孩子,是你的?”似是在求着最后的肯定。

“轰!”陆承欢的头脑炸开了,她赫然指着冬侍卫,尖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何止他,鬼魂与鬼形都震住了,不敢相信地看着闹剧在眼皮子底下开场。

“承欢,你服了甲子药,你自己可知道?”摄政王看着陆承欢,此刻对她的心情只余下怜悯。

陆承欢的身子摇了几摇,腿一软,单膝跪到了地上:“你怎么知道的?”

摄政王的凤眸中一闪而逝过愤怒:“原来你竟是知情的!我还道是母妃害的你,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为了上位,你不惜拿自己的身体与孩子做赌注,自作自受!”

“母妃她都说了?”陆承欢惨白着小脸问。

“是,都说了,陆承欢,母妃为你做的都做全了,你没能成功地完成她的任务,她不惜找了这个冬侍卫来破了你的身子,你到现在还在梦里吧?你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跟本王没有半点关系!”

“不可能!”陆承欢全身都剧烈哆嗦起来,一屁股坐倒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凤眸惊骇地瞪着。

冬侍卫吓得哭了出来:“王爷,我是被王妃下的药,我身不由已啊!王爷,郡主,你们饶了我吧!”他说着,胡乱地在地上磕起头来。

鬼形眉头一皱,快步奔了过来。

“母妃不可能这么做,她是想让我怀上你的孩子啊!”陆承欢吼出声。

“她只是想要个工具!不管你肚中的孩子是谁的,只要本王信了,那就够了。等我娶了你,她可以肆意控制你,打击洛儿,掌控琉璃阁,等到你没有价值时,她可以随意换掉你。你当真以为,她会让一个不干净的女人生下她的孙子吗?”摄政王冷冷斥道。

陆承欢的脸白得可怕,肌肉开始挣狞:“不,不会的,母妃她……”

摄政王不想再听她说下去,打量了一眼冬侍卫,沉声说道:“鬼魂,你进宫写一道圣旨,南川郡主陆承欢肆意妄为,与下属私通,怀上孽子,今废除郡主身份,赐婚冬侍卫,双双贬为平民,择日完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