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起云紫洛往马上一放,自己坐在她身后,打起马缰绳,白马飞一般地冲了出去。
“子渊,我爹爹他到底出了什么事?”见楚子渊脸色沉重,行为急切,云紫洛也不禁有些急了。
楚子渊以袖袍为她挡去了夜风,沉声道:“如果我说,他被摄政王抓了起来,你相信吗?”
云紫洛的心有如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楚子渊轻笑了一声,声音极轻,很快被凉凉的晚风吹去,但云紫洛,却听出了那一笑之间的讥讽。
“就知道你不会信!”楚子渊的双腿夹紧了白马,加快了马速。
云紫洛依旧沉默。
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有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为什么要抓我爹爹?”她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楚子渊低眸看了他一眼,说道:“摄政王想要夺祁夏的皇权,你不会不知道,他想要除去太后,你父亲就是最大的拦路石!”
云紫洛柳眉一竖,“不可能!那是我爹爹!”
楚子渊怔了一下,哑然失笑,“洛儿,我的傻洛儿,你和皇权谁重要,你当摄政王不会选?”
云紫洛脸色很难看,对于楚子渊每每提到赫连懿时语气中带上的嘲讽与讥笑,她都感到很不悦!
“楚子渊,他不是你!”
一句冷冰冰的话脱口而出,楚子渊的笑意渐渐收敛,淡淡说道:“可他是谁你认真想过吗?他是赫连懿,是祁夏大权在握的摄政王!他若不肖想这万里江山,那这么多年的努力他又是为谁而做?你相信他会为了一个女人,就这么轻易地放弃自己所有的事业吗?”
云紫洛的心一紧,咬住下唇。
楚子渊苦苦一笑,“这话说得我都不相信,难道聪明睿智的洛儿竟会相信?”
云紫洛缓缓松开咬着下唇的贝齿,嫣红的唇瓣上留下一排清晰的牙印。
景阳镇郊外设有军营,两道身影站立在长草中一动不动,一直到五更天,一声鸡晓从远处传来,军号吹起,坡上扎着的各处帐篷同时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声。
“士兵起床了。”楚子渊低声说道。
一个黑色高大的身影从主帐篷中步了出来,摄政王穿着久违的黑色金边的长袍,背负双手,站在场上和身边的鬼魂低声说着什么。
云紫洛抓紧了手边的长草,心扑通乱跳,口干舌燥起来。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片刻后鬼魂离去,摄政王则转身,弯腰进了主帐篷。
很快的,鬼魂先回来,后头四个士兵抬着一个长发披垂、浑身是血的男人匆匆跑了过来,个个脸色惊慌不已。
云紫洛的心倏然一沉!她不可能认错的,那身衣服,那双鞋子,那身形,不是云建树是谁?
这么远的距离,看不清云建树的脸,唯能看清他的双臂无力地垂在两侧,那模样,显然双臂已经骨折。
“忽啦”一声,云紫洛柳眉倒竖,腾身而起,冲向帐篷,一头如墨的长发早已不成髻,随风飘起,面纱跑丢了她也熟视无睹,任寒风吹打在绝美如玉的鹅蛋小脸上,寒冷若冰。
“什么人!”不少脚步声从四周风涌而至。
云紫洛已迅猛地冲了上来,雪杀已紧紧握在了手中,二话不说,便将前面目瞪口呆的一群士兵扫倒在地。
“滚开!”她娇叱一声,怒火有如涛涛江水般翻涌上来。
“拦住她!”士兵们恼羞成怒。
云紫洛已一脚踢翻一个,雪杀的重端毫不留情地击向众人。
外面的动静显然已经惊到了他人,两道闪电般的黑色身影从主帐篷内抢了出来,一左一右夹攻向云紫洛。
云紫洛微眯杏眸,瞧见是鬼魂与鬼形,手下也丝毫不留情面。
而鬼魂与鬼形,看到云紫洛时都是一怔。
眼前女子貌赛初雪,一肌一容极尽仙丽,有着脱俗不似凡尘的美丽。
他们根本没有想过将眼前的女子与云紫洛联系到一起,所以并没认出眼前这个绝色女子是谁,只是感到好生眼熟。
加上他们平时不会注意到女子的衣着,又看到云紫洛向自己动手,手上也习惯性地反击起来。
云紫洛脸色微沉,叱道:“给我让开!”
沉冷清脆的声音一向让鬼魂与鬼形呆住了,两人连连后退了几步,震惊地看着云紫洛,脑中有些空白。
主帐篷的帐帘被挑开,如岳的黑色身躯几步便从帐篷中飞了出来,摄政王浓眉紧蹙,厉声喝道:“住手!”
鬼魂鬼形心神俱是一震,分别往两边让开。
后面的士兵也随着分出一条道来。
脚尖在地上蜻蜓点水般点了几下,摄政王已迅速飞到了云紫洛面前,剑眉深拧,凤眸幽暗,脸色很是不好,更多的,却是愧疚。
云紫洛微昂起下巴,杏眸中闪过一线复杂,看了摄政王一眼,快速跑往主帐篷内。
“王爷!”一路的士兵都惊呼出声,想要阻拦。
主帐篷可不是一般人都能进去的。
摄政王只是回过头,冰冷的眼神扫过众士兵,这些人便默默地不再开口了,眼睁睁望着云紫洛冲进帐篷。
掀蓬而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夹杂着药味传来。
云紫洛沉眸寻去,就见云建树虚弱地躺在软榻之上,旁边站着一个军兵打扮的人为他接好双臂,正准备替他上药。
云建树上半身的官服几乎全脱了下来,肌肤上处处都是青紫交加的鞭痕,实在难以入目,显是受过严刑。
“嘶!”云紫洛倒吸一口凉气,心底生生抽疼着,感觉到挪过去的脚步也变得十分沉重起来。
“爹……”她站在云建树身旁,蹲下了身子,声音极度颤抖。
那军兵看到她怔住,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听到后面有声响,他抬头,便见摄政王跟着进来了。
云建树听到了她的呼唤,微微抬起了虚弱的眼皮,低声喃喃:“洛儿,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他的声音,云紫洛的心瞬间安定了不少,然而,神情却越发冷起来。
“他们给你用刑了?”她红唇轻启,一字一句地问道。
云建树的嘴角溢出一抹苦笑,轻喘了几口气。
云紫洛已缓缓起身,回过头来,眸光冷沉,锐利地锁住了站在不远处的摄政王。
她沉默,没有开口,却明显在等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摄政王浓眉微微一颤,低声说道:“洛儿,我吩咐过,不准任何人对云将军不敬,可是……”
云紫洛冷笑一声,眸子中毫无一丝温度,嘲讽地接口:“可是,他却伤成了这样!”
摄政王痛苦摇头,“我也是刚刚才得知此事,洛儿,对不起,滥用私刑的那个人,今天早上他已经在营中自缢了!”
云紫洛仰天,不由冷笑出声,笑过后,绝美的脸庞上已是一片黯然。
“如果你不抓我父亲,会出这样的事吗?!如果你派人保护好他,会出这样的事吗?!
云紫洛不问则已,一问,声音也越抬越高,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赫连懿,亏我那么相信你!你居然背着我抓走我父亲!我从不知道,你居然还是个两面人!一面跟我这样,一面却那样,果然,你的心里,还是权力最重要!”
摄政王的脸色在她的怒斥中一点点灰白下去。
他能说什么?
云建树明面在景阳镇训练军营,暗地里却在培养势力,罗列自己的罪名,以将自己打入万劫不复之渊。他此次赶往景阳镇,押住云建树,只是为了以他为饵,引出景阳镇这一带的暗中势力。
云建树是洛儿的亲生父亲,他又怎么会真的动他,但他也绝不可能让别人欺凌到自己头上而不采取半点措施!
只是,明明交待过了看押云建树的守卫军不许动云建树分毫,昨晚,却有人连夜采取私刑,凌晨时分被人发现,那名守卫军畏罪当场自缢。
云紫洛恨恨地望着摄政王,心里有如打翻了五味瓶,五味杂呈,什么话都不想说,更不想再看他一眼。
“洛儿,我先给云将军上药,这几瓶药效果奇佳,会好得很快!”摄政王接过军医手里的一瓶凝伤膏,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劳烦摄政王您的大驾了!”
云紫洛撕扯下软榻上铺垫的青布,将云建树包裹起来,一倾身,动作温和地将他负在背上。
“洛儿!”摄政王声音微颤,不顾云紫洛阻止,抬起一只大手便轻易控制住她的双肩,右手将云建树从她背上抱了过来。
“洛儿,我会送他安全回云府。鬼魂,鬼形,你们护送二小姐离开。”说完才松开扼着她双肩的大手,转步飞身出了帐篷。
他知道,若是跟云紫洛一起回去,自己是绝对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果然,云紫洛恼怒地想要追出去,却被鬼魂鬼形联手拦住。
“二小姐,请您谅解王爷的苦心!”鬼魂眼中已盈上了泪,他很少看到过主子这样的伤悲,那是发自内心的悲苦。
鬼形也赶紧解释道:“昨晚那厮滥用私刑,结果自缢了,肯定不是王爷下的令啊!”
云紫洛冷冷哼了一声,心中沉郁非常。
与鬼魂鬼形出来后,云紫洛才想起了被她扔在草丛中的楚子渊,一声招呼没打,径直过去看情况。
到的时候长草中已经空了,楚子渊的白马也不在了。
放眼望去,并无踪迹,想来,他是怕自己在这不方便,就先走了。
云紫洛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她而今的心思,只在摄政王抓云建树这件事情上头。
“二小姐,你找什么呢?”
鬼魂跑过来满脸疑惑地问。
“没有什么,走吧。”
景阳镇的军营,恢复了正常的操练,唯一不同的是,这里面已经由摄政王的人控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