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3年的一个清晨,在天还没亮的时候,索索床头的魔法石陡然一亮,继而便响起了嗡鸣声。
又怎么了?
他勉强睁开疲惫的眼睛:
“喂?谁?”
“啊……”
声音一顿,然后,魔法石的光芒便消失了。
这时,他倒还没多虑,只是觉着有点古怪——毕竟,自己的交际圈很窄。
……可很快,这昏暗的剔透魔石,已再次发出了刺眼的光辉。
“喂?”
“……是我。”
索索楞了一下。
他知道魔法石另一边的是伯父。
“嗯。怎么了?”
他望了一眼窗外:“有什么事,不能白天再说吗?”
“……你爸走了。”
“?”
“……”
“什么?”
“……”
伯父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
“你爸…你……我老弟…他,没了。”
……
懂了。
大脑遭到了一记重击,整个世界霎时间天旋地转。
索索觉着这有点儿不真实。没了?什么?!没了?
他掐了下胳膊。
(这只是梦。)
(这只是梦!!!!)
“收拾一下东西,快点儿回来。”
透过魔力的便利,魔法石另一边的声响,他听的非常清晰。
很吵。
很嘈杂。
掐到的一小块儿……不疼!
(不疼。)
(一点儿都不疼!)
他喃喃道:“这一定是梦!”
啪!
手掌往魔法石顶端一拍,在短暂的闪烁后,这块被魔力改造过的石头,就又恢复成了原来的颜色。
(好痛。)
掐红的地方,真的好痛。
手臂在发抖、腿好像也抽筋了。脑子好不容易清醒了一些,可认清事实后,世界却比从前更加恐怖。
“我……”
索索想:
“我变成孤儿了?”
***
AD·1201
索索曾幻想过自己将成为拯救世界的伟人,他也曾幻想过,未来的自己将无比坚强、无比幸福。
AD·1202
但现实却是,在来到新城市后,尽管交到了很多朋友,但他却并没有比从前更幸福。
想在假期打工的计划也失败了,事实证明自己依旧是个废物。
AD·1202
爸爸死了。
妈妈抛弃了自己,爸爸也走了。
但还好,我还有爷爷奶奶;还好,我还有伯父伯母;还好,我还有姑姑姑父。
AD·1203
索索想变得和从前不同,但他却发现,自己依旧和从前并无区别。
在朋友身边,自己是一个开朗活泼的人。
但在外人眼中,自己又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AD·1203
索索断定,财富和权势是衡量一个人价值的唯一标准。
所以,
妈妈之所以抛弃他,只是因为对她来说索索的价值非常低;父亲之所以会死,只是因为索索的能力达不到拯救父亲的基准;其他人之所以会看不起索索,也只因为他是一个又穷又没本事的傻瓜。
所以,
只要想方设法赚到钱就好了。
只要想方设法抓到权就好了。
……
然而
AD·1204
索索是一个从不写日记的人,从前不写,今后恐怕也不会有这种无聊的念头。
在他从前居住的地方,社会仿佛在三十年前就停滞不前了。人们满足于既有的生活,更满足于索菲供给的工作机会与财富,他们宛如寄生虫一般吸吮着社会的血液,并让世界渐变的愈发腐朽……
尽管那种生活,对绝大多数人来讲已足够舒适。然而!对于他——索索·茶·艾尔米来说,却是不宜生存的无氧环境。
……
假如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事实上,即便在那种方便居住的环境下,索索也没法生存下去。
他是懦夫。
是蠢货。
是被大家看不起的没能耐的白痴!
……但即使是这样的垃圾,也想改变既定的命运。即便只是非常微弱的光亮,索索也想、也希望…拼尽全力去抓住它!
但是,
和原本的预期不同,从家乡返回到奥尔玛奇兰的索索,发现自己依旧是一个一事无成的蠢货。沉迷于游戏、珍馐,对未来的事不仅没有任何打算,甚至比在家乡时要更加堕落了。
结果……
父亲的死毫无价值。
甚至连提醒儿子努力上进的价值都是不具备的。
……在这个空旷、凄凉、冷漠、孤单的春天,索索又渐渐回想起了远在万里之外的,与诸多坟墓共同矗立在泡子边的父亲的矮坟。
就像是一个笑话。
索索想:我的人生,真像是一个可悲的笑话。
尽管朋友们的笑声清晰可闻,尽管现在的生活好似蜜一般甘甜。但曾经的父亲的生活,难道不也是这样的吗?父亲有他的狐朋狗友,他会和他们一起喝酒享乐,被朋友欺骗的时候,更会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当索索还在老家的公立学校念书时,父亲在茶余饭后,总会提起那些社会上的成功人士。所谓的魔晶石大王、所谓的从南方来的骑驴的商人……但没有一次。索索发誓,他从没见父亲夸耀过他自己的生意--哪怕一次!
记忆中唯一清晰的那次,倒是父亲抱头哭诉:孩子,你是我唯一的骄傲。
魔球无力的向前飞去,在距球洞还有三、四公尺的位置落地,并在草坪上静静滚动……
(父亲是我的骄傲吗?)
非常认真地思考了,非常努力的思考了,甚至是将亲戚朋友对父亲的评价综合起来、认真考虑后,才做出了今时今日,自己对那个人的评价。
“他不是我的骄傲。”
从前在父子交谈中似乎提及过的,那时的年轻无知的索索曾对父亲说:我想像你一样潇洒的活着。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尽管索索从没有从幼稚走向成熟。可现在的他,在见证过父亲的后半人生后,却再也不觉得他的生活如从前自己认定的那般潇洒。
他有能力,却在酣醉中度过。
他想做生意,却总是赔的血本无归。
他或许曾想挽回家庭。
他或许曾想为儿子努力。
他或许……
他每一次都失败了。
怀揣着让孩子过的比自己好的想法,试着去改变,然后失败。
……
是的。
然后失败。
(我是父亲的骄傲吗?)
(未来的我,将成为孩子的骄傲吗?)
索索认真的思考着。
他像从前的父亲一样活着,像寄生虫一样活着。寄生在祖父母的养老金中,拼命汲取他们仅存的养分,将堕落视为理所应当,而且从不知努力进取……
更进一步的,索索甚至比从前的父亲更不堪。
那个男人即便失败再多次,在外人面前也永远是挺胸抬头、昂首阔步走路的。
他骄傲的活在世上,从未因失败玷污自己的灵魂。所以,即便死了,也仍旧是高贵的。
但索索不是。
他是真正的一事无成、一无所长,在陌生人面前会紧张,眼睛不知该看向哪里,对未来也毫无规划,是彻头彻尾的“废物”。
更奇怪的是,尽管意识到了这点,但他却从没有尝试过改变。
他依旧像一个傻瓜。
浑浑噩噩的活着、浑浑噩噩的玩着、浑浑噩噩的学习魔法并且浑浑噩噩的错过补考的时间……人生是悲惨的,及时行乐才是唯一正确的?大错特错!
我什么都知道。
但没法改变。
即便知道,也改变不了。
即便想改变,也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所以……
依旧像一个傻瓜,浑浑噩噩的活着、浑浑噩噩的玩着、浑浑噩噩的学习魔法并且浑浑噩噩的错过补考的时间。
嗒。
在捡球的时候,他绊到了一个东西。
弯腰将之拾起,发现是个和从前所玩的都不相同的黑球。
通体黝黑……且散射着异常明亮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