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朕一起……”北堂风深凝着慕晴,刚要说出早膳的话,却不知从哪冒出的人,竟然说是有大臣想要求见,还是紧急事务。
北堂风满心的欣喜顿时浇的一点不剩。他长叹一口气,重新看过慕晴,掌心抚过她的脸庞,温柔的说道:“朕现在在重整朝纲,所以有些忙。待会儿……”
“皇上去忙吧,微臣也是朝廷的一份子,自然支持皇上重整朝纲。”慕晴堆起笑,催促着北堂风离开。北堂风像是还想说什么,但是又确实顾忌正在等候的大臣,于是便点了头原路返回。慕晴目送北堂风,脸上的假笑渐渐的卸下,她手捂心口,不由的现出了愁容。
这种“砰砰”跳动的感觉,好像快要控制不了。
她好像已经不能再像过去那样面对北堂风了……再继续下去,或许会被他吞噬干净。
除了国家大事之外,她应该尽可能的避开他才是。
“今儿个一早就看咱们的国策官没来上朝,原来是在这里发呆。”一个轻缓的声音突然飘入,令慕晴心头一紧,急忙回身看去。暖阳之下,俊颜依旧,北堂墨倚门而站,有着一份潇洒不羁。
他今日依旧一身白蓝,如同下凡仙羽,让人动容。慕晴乖巧的站好,稍稍行了礼,然后说道:“今日是慕晴失职了。”
“这次皇上归朝,你功不可没,本王也听说皇上特许你继续担任国策官。不过接下来就不是辅佐皇上,而是指点江山,本王当真期待你的作为。”北堂墨淡淡微笑,语调却诚恳,令慕晴心中生暖。
是啊,下一步就不是辅佐皇上,而是指点江山,不过话说回来,她也不过是坐回了她的老本行,所以并不是特别忐忑。
“不是代做,而是真正做国策官,便可以在宫外设府宅了。需要本王帮忙吗?”北堂墨开口,将慕晴此刻突然惊喜的神情落入眼中。他是这世上最了解苏慕晴的人,当然知道她此刻选择接受国策官后的彷徨,想必在他来之前,她正在踌躇于如何躲开北堂风为好。他怎能放她于不顾,而另一方面,他也不想让苏慕晴在宫中有北堂风有过多的接触。尤其是……
北堂墨垂下眼帘,悄然滑过了她颈部的红枚。琉璃色的俊眸中,依稀闪过了一分冰冷。
“如果能出宫,那便最好了。”慕晴眼中闪烁着璀璨。
“那你一定不会让本王失望?”北堂墨扬唇,似是宠溺般的点了下慕晴精巧的鼻尖,像是对待一个年纪尚浅的小孩子。
慕晴轻轻揉了揉,露出了纯美的笑容。然后深吸口气,忽然向北堂墨行了个大礼,“慕晴……啊,不,锦瑶一定不会让王爷失望。”
北堂墨缓缓扬唇,揉动了她的长发。却不知不远处,正有一抹淡漠的眼神望见了这一切。
李德喜有些担忧的抬头望向北堂风,却不见他过去的满眼愤怒,只是在俊眸中时而闪动着淡淡的心痛。
“皇上……”李德喜小声唤道,心想着皇上怕不是气的说不出话了吧。
像是感觉到了李德喜的想法,北堂风淡淡垂眸说道:“这次,朕不想逼她,朕想慢慢让她回到朕的身边。而且,那时候明知这个女人对自己的心,还做了许多残忍的事,如今为了朕回到宫里,结果仍是伤痕累累。朕,想好好珍惜她。”
“皇上的意思是……如果徐大人喜欢王爷,那么也可以让她……”
“不行。”北堂风蓦然打断,回看李德喜的眼神中透着利刃,吓得李德喜一哆嗦,“朕是说珍惜她,没说将她给别人。她现在满身都是朕的印记,谁也抢不走。”像是得意于自己那日的行径,北堂风嗤笑了一声,“现在气得七窍生烟的,应该是北堂墨才对。”说罢,他便转身离开了。
李德喜挠挠头,随后叹口气。皇上果然是皇上,笑里藏刀那是出了名的。看来,无论时间多久,娘娘早晚会回到皇上身边。
李德喜掩唇笑笑。当娘娘回来重掌大局的时候,才是正宫归位的时刻。
莫名的感觉,北堂风在闹别扭。这是苏慕晴酒醒后在飞霜殿与北堂风探讨国事时脑中嗡嗡回响的一个结论。
自刚才开始,北堂风便独自批着奏折一言不发。原本北堂风便是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所以刚开始慕晴觉得一切都还算正常,可是渐渐的她却发现北堂风开始时而看向她,每当她察觉到回看向他时,都会莫名吃了一记冷眼。
这不是很明显的让她看到他在生气,而故意摆出的表情吗?慕晴的心有些乱糟糟,着实为了北堂风如此孩子气感到哭笑不得。更何况,被莫名其妙的折磨了一晚上的是她,想来生气的也该是她才对。
终于忍不住,慕晴轻咳两声,开口说道:“皇上有话对微臣说?”
“何以见得?”北堂风问道,声音不急不缓。
“皇上一直在送微臣冷眼,微臣已经被皇上冻透了,岂会不知。”慕晴同样安静的回答,却让北堂风的唇角稍稍扬动了一下。
“朕还以为你看不出来。”他合上了奏折,轻撩下摆来到了慕晴面前而后道,“你喜欢祈亲王吗?”
虽然不知北堂风为何会出此一问,但是虽不是男女之情,但她很是欣赏王爷是可以肯定的。于是她仰头,斩钉截铁的回答:“喜欢。”
一句话落,北堂风像是比刚才更加的安静了。他沉寂了一会儿,视线掠过慕晴颈旁的红枚说道:“这个……”他眼神深幽,总觉得看到这个,就觉得这女人便哪里也去不了。
“啊,皇上不用担心。”这时慕晴忽然开口,她依旧平和而镇定。手捂红色之处,微微一笑,她继续说道,“皇上不必在意,微臣权当忘记了那日的事。明后两天这种东西肯定会消失,不会惹来任何麻烦。皇上请放心。”
放心?
北堂风的眼瞳顿时缩动,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闷然。忽然有些失笑,恨不能将这女人直接从飞霜殿丢出去。他便不明白了,为何这女人只要开口,就一定会说出与他作对的话。
这是他的慕晴没错,但是……却也让他在怀念起过去的温暖的同时,也同时想起了她的可恨之处。
他怎么就会爱上这么一个一点都不可爱的女人!
“很快就会消失?”北堂风冷冷而语,忽然向前压低身体,唇瓣贴近,他启口,当真想狠狠的咬下去,咬出一个永远都不会消失的伤,但是唇瓣刚一碰到白皙的肌肤,慕晴便继续平淡的开口,“皇上,别忘了那日您说的话。”
北堂风突然止住,心中一片焦躁,终是无奈的舒口气,放开了这可恨的女人。
无妨,他还有时间,他会好好让她知道自己多爱她,而她也绝对比她自己想得要爱他。
坐回了龙椅,北堂风看向慕晴说道:“你还记得那日朕与你说的,想起的事吗?”
“不记得了。”慕晴干脆的回答,当真不想再提起过去的日子。这使得北堂风再度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冷冷说道:“不记得,也给朕听着。”
“微臣遵旨。”慕晴安静作答,心中着实郁闷。
“朕想起来了朕曾经爱的女人,那个女人,倔强,可恨,但是却才华横溢,让朕念念不忘。朕说的……是后来的苏慕晴。”北堂风强调,随后说,“朕爱她哦,只爱她一人。”
慕晴眨眨眼,抬头看向北堂风,只道了一声“哦”。却在心头看不见的地方,渐渐起了些涟漪。
她眼中微妙的变化,自是逃不过北堂风的眼睛,他指尖抚唇,露出了深深的笑意。
他会让她牢记这句话,会让这句话刻在她的心里。
最后笑了笑,他便垂眸再度专注的批阅奏折,独剩慕晴无法逃避的倾听着自己心头那愈发强烈的心跳。
她果然,还是应该搬出皇宫。果断的,而且是尽快的……
飞霜殿不远的回廊前,晚儿一直站在不远处观望着门口,已经开始有些蜕皮的脸上显出了一种狰狞的神情。她绝不相信这个徐锦瑶能在短短几天内便让很少对女人动真情的皇上倾心,如果这般便只有一个可能……
她抬起手用力的咬着自己的指甲,深黑的眼中透出了扭曲的邪恶。
夜晚时分,慕晴重新去浴池泡浴,总觉得今日因为北堂风的关系,累得几近不成人形。他像是故意免去她一切可以出宫的机会,凭借她没有上朝的借口,将各种文书堆放在了她的面前。直到不久之前,她才刚刚吃了两口东西,并能来此放松放松。
怎么说北堂风也不会追到此处,让她多少放了心。
水雾缭绕,暖意沁心。慕晴靠在池边深深的感受着温水抚过身体的轻柔。低头看了看胸口的伤,发现已经基本愈合。如果能恰好的处理好与北堂风之间的嫌隙与尴尬,是否会真的让她在南岳安稳的待下去。
月色渐深,慕晴感觉到有些困乏。于是从水中站起,刚要拿旁边屏障上挂着的衣袍,便听到门口处传来了一个阴森的声音:“本宫就觉得其中有鬼,果真是你这只鬼回来了。”
慕晴微蹙眉,顿时便明白了来人是谁,在提高了警惕的同时,也将外袍顺势披在了身上。长发掠下,沾了些湿露,散在空中,仿若美画。而她也并没有回应门口那个声音,而是就这样准备离开。
便是在即将出门的一刻,慕晴忽然感觉到身边人狠狠抓住了她的手肘,她有些不快,淡漠的侧眸看向那人。
果然是晚儿,这个让她完全喜欢不起来的女人。
“皇后娘娘来此,有何贵干?”慕晴挑眉,脸上不动声色。
晚儿诡笑,声音尖锐而刺耳,她侧眸间,显出了一种扭曲的神情。她探出手,抚过慕晴的脸庞,尖锐的指甲忽然蹭过,将慕晴脸上白皙的肌肤上留下了一道细微的划痕,顿时便有血红渗出。
慕晴冷漠看了眼,似乎并不在意,只是用拇指将血从脸上抹去,然后静静问道:“这是文锦阁,想来不是皇后娘娘该来的地方吧。您忘了,后宫不干政吗?”说罢,便要扬手离开。晚儿瞳孔一缩,蓦地又用力抓住了她,并低喊着:“苏慕晴!!你是在故意与本宫作对吗!对你有何好处,啊?如果你愿意屈服于本宫,本宫则将皇上让给你,让你做个嫔妃,如此这般满意了吧!只要你别碍我的事,怎么样都可以!”
慕晴眼瞳蓦地一颤,下一刻她忽然将晚儿奋力压在了墙壁上,瞬间的巨响让晚儿惊住,仿佛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直视着眼前射出冷光的女人。
慕晴的单手压在晚儿的脸侧,她慢慢凑近,直到与晚儿只差分毫距离的时候,她压低声音一字一字的说:“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女人。”她说着,指尖缓缓移过,缓缓的凑近了晚儿的纤细的脖颈,稍一用力,晚儿便窜上一股窒息的感觉,她用双手抓着慕晴的腕子,脸色都发了红。
慕晴向前,在她的耳畔平静而低声的说:“旧时的恩怨,我不想与你算讨,终归我也是托了你的福才能重生一次。若不是因为你祸及百姓,我根本就不屑回到这个地方。还有……你将北堂风当做了什么,东西,还是权力?你对他下药,你可知,那药用多了,他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你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回宫,只为了贪图享乐,你让皇上为你建宫,你将南岳推向亡国……你已经,天理难容了。”说着,她的手上又用了力,使得晚儿开始不由自主的向上翻着白眼。
慕晴冷冷看着她,终是在狠咬了一下牙后,将手蓦然抽回。她负手而立,冷静的俯视着瘫坐在地上用力抚着自己脖颈喘息的晚儿。
“你的后位,我不稀罕。如果想活命,就老老实实的当你享乐的皇后。若是再祸国殃民,就别怪我手下无情。”慕晴倾身,捏起了晚儿的下颌,她冷冷凝视着她,道,“你要知道,我每日每夜,都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剥皮抽筋。生死之说吓不了我,别忘了,我可是你招过来的已死之人。”慕晴冷笑一声,狠狠松了手,而后没有丝毫停留的向外走去。
晚儿喘息着,满眼怒意,突然回头说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是谁的人吗?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当初为何要选择跪拜凤袍吗?哈……”晚儿踉跄的起身,缓缓走到了苏慕晴身后,“本宫只需告诉你一件事。”她森森然的一笑,亦凑近慕晴耳畔,道,“我这个苏慕晴,可是被一位大人物亲手调教出来的魔鬼。我会弑君,我会背叛,我会冷血,都是因为他。而他,现在可是在你的身边呢……你还以为你有多会识人,呵呵呵……告诉你,我,苏慕晴,可是和茗雪,一起长的姐妹。我的饲主是谁,你应该,最最清楚吧……”说罢,晚儿再度开始诡笑,笑的癫狂。
慕晴瞳孔一颤,侧眸看向已经扭曲的晚儿。
晚儿躺倒在地,几乎是捧腹大笑,然后说:“喂,你想知道吧,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吧,我来告诉你,我保证你知道后,会心死如灰……我告诉你哈,他……”
“不必了。”慕晴忽然开口打断了晚儿,“过去的事,与我无关。我只在乎,我看到的,相信的。你,便继续活在过去吧。失陪了。”说罢,慕晴便扬袍而去,留下了一脸震惊的晚儿。而后她狠狠的攥拳垂下地上,用力喘息,几近疯狂,甚至开始嘶喊不止。
“苏慕晴!不,徐锦瑶!!你以为你防住我便可阻止皇上吞下神药吗?呵呵呵……你错了!”晚儿低笑,“或许你忘了,这个世上,还有另一个人能让皇上卸下心房……呵呵呵,哈哈哈哈!”
就在同一时间的醉雨阁,坐在包房里的蓝瑶儿竟因惊恐而落掉了手中的杯子,她看向坐在一旁同样在喝茶的郑荣,小心翼翼的问:“皇后……皇后是让我……这怎么可以……”
郑荣放下茶杯,也有些沉重的吐口气。他起身欲走,临过蓝瑶儿的时候轻轻拍动了下她的肩,“我是奴才,只能听命皇后。我想,你还是自己决定的好。”
离开一脸呆滞的蓝瑶儿,郑荣紧紧的靠在门外,他看向自己的双手,痛苦不已。
难道,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难道,真的要……
出了门的慕晴微微攥住双拳,月下的凛眸中闪耀着幽幽淡光。
王爷,如果晚儿说的是真的的话……那么茗雪的死,是为了让我主动投靠,而注定要死的棋子,是吗?
她垂下眸,微微有些痛楚,也有些莫名的……失落。
“徐锦瑶?你……”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自上方响起,慕晴微微抬头看向了前方之人,心中突然溢出了许多平日被压抑已久的情绪,脸上的痛苦,也毫不掩饰的显露了出来。
已经换了便装的北堂风看到眼前脸色苍白,身上还只穿了一身单袍且满身湿漉的她,心头不由得一紧,上前几步想要询问。可在他还没挪动脚步的时候,却忽然被这个平日里防备甚深的女人紧紧拥住,北堂风一怔,下意识的说:“慕……啊,锦瑶。你怎么了?”
慕晴将脸埋在北堂风的胸怀中,呼吸着属于他的淡淡寒香,轻声说道:“只是有些累了。”
“不会是朕让你处理了那些文书,所以就将你累成这样了吧。”北堂风微微调侃,却发现慕晴并没有急着回答,半响,她将脸埋得更深,只是低声说道:“啊,是啊。让我这么累,让我这么难过,都……怪你……”
“无礼的女人。”北堂风低声斥责,但与之不同的是,他的双臂却紧紧回拥着慕晴,像是想安抚这个有着淡淡颤抖的女人。
“皇上,为何突然对我这么好。”慕晴忽然开口。
北堂风垂眸,安静了稍许,道:“因为喜欢你。”
“皇上不是喜欢苏慕晴吗?”
“嗯,是哦。苏慕晴和徐锦瑶,朕都喜欢。”
“最讨厌了。花心的男人……”说完后,她便靠在了北堂风怀中睡去,身子一沉,使得北堂风微微有些怔然,而后便露出了无奈又疼惜的神情。
他在她的长发上渐渐落了吻,将她轻柔的横抱。月如流水,倾洒而下,将两人的身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幽光,长发轻摆,安逸而唯美,渐渐描绘了一幅唯有这两个人在一起时才会有的美卷。
深夜,明阳殿。
“唔……”慕晴微微轻动了下眉头,总觉得身上温暖的让她眷恋。她动了动身子,下意识的又往里钻了钻。
“还不满足吗?小东西。”一个悠然而沙哑的声音渐渐响起,令昏昏沉沉的慕晴渐渐睁开眼。
她是在做梦吗?为何会梦到这么让人恨不能钻入洞中的言语,而且这个声音……
慕晴陡然睁开双眼,惊诧的看向眼前说话之人。
幽静的宫殿里,北堂风正掩着一件明黄亵衣安静的半卧着身子抚弄着她已干的长发,他神情蛊惑,还带着些许的笑意,深幽的眼中,倒映出了她的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