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汤铭乾的俊眉一挑,不由得手指微微的用力,“我先去打个电话。”
难掩的窃喜,他攥着手机回到厕所,“沧烟,姑姑说,你可能是怀孕了。”
她手里端着的碗嘭地掉在地上。碎成片片,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的脸,“你说什么?”
铭乾以为她是开心,只是紧紧的揽住她,“宝贝儿,你怀孕了,我们要做爸爸妈妈了。”
浑身都像是触电一样,她闭上眼睛,汤嘉煊,这一切,你告诉我都不是真的。
在睁开眼睛,还是这里,还是他的怀抱,他开心的抱起来沧烟,“我们可以结婚了,我们可以生宝宝了,夏沧烟,你要是我的妻子了。”
这句话,怎么这么痛,这些事怎么这么熟悉,这些幻想,这些梦境,曾经帮助她度过四年,如今,她望着抱着自己开心转圈的男子,不由得心酸,汤嘉煊,原来,一切还是这个样子,你出现和没有出现都是一样,我最后还是嫁给他,做他的妻,生他的子。
眼前的英俊男子,笑的如同大男孩,她只是紧紧的把头埋进他的胸膛,呜咽不成声。
他一遍遍的向着世界大声呼喊,我要做爸爸了。
她想要不哭,眼泪却止不住。
姑姑刨根问底,汤铭乾这才支支吾吾的说,沧烟可能是怀孕了,沧烟拽着他衣服让他别说,他哪曾想电话放下不到半小时,就算是住的隔着半山的二姨也杀到了,只是缺了汤妈妈,“来,沧烟,快让我看看。”姑姑拖着沧烟的手,“没事,这次我给你做主了,铭乾他妈就是一时接受不了,等你孩子都生了,她怎么可能让你和汤家的烟火流落在外,放心吧,这次我给你做主了。”
沧烟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沉默不语,只是点头笑笑。
只是这个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这样的时刻,汤嘉煊刚走,她竟然就怀上了汤铭乾的孩子,这算是什么,她多该死。
汤妈妈也来了电话,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毕竟是汤家血脉相连的孩子,她婉转而慎重的问了一个问题,“这个孩子,你觉得是谁的?”
沧烟抱着电话,微有怔忡,看着铭乾,他也看着她笑出好看的弧度。
她说,“是铭乾的。”
汤妈妈叹口气,“明天回来吧,开始筹备婚礼吧。”
她放下电话,汤铭乾开心的抱起她来,“新娘,沧烟,你马上就要是我的新娘了。”她的世界因为他的转圈而在旋转,周围恍惚的景色,她的脑海中第一时刻浮上了汤嘉煊的笑容,他好像正在笑着看着自己,她伸出手臂,那幻象就消失了,只有不停旋转的风景在眼前一边,又一边。
她闭上眼睛,感觉眼角有温热的液体浮上来,她忍着,没有让这温热流出。
一切,都该尘埃落定了。
我爱的,爱我的,我追逐的,放逐的,都回到了原位。
耳边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宠溺,“宝贝儿,看看,这个婚纱美吧?”汤铭乾递过来一袭白色的婚纱,她捏着婚纱的白纱,别过头去,笑着点头。
这样的一句歌,在耳边不停的萦绕。
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
虽然,我爱他,可是,我同样的爱你,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失去了你,对么?她穿上白色的婚纱走到了镜子前,镜中的她,由于最近实在是吃的太好了,所以难免有所发福,晕红的双颊,小腹微微突出,掩在白纱之后,她笑着对着镜中的自己,你离开的不久后,我就学会了笑容,因为,我知道我现在每个笑容你都看得到,我的每滴泪你都感受得到。
她努力做出一个最好的微笑。
因为,他看得到。
他闭着眼睛,再度晕了过去,白丽芬流着泪用力的拉着他的手。“嘉煊,嘉煊,你不可以睡过去,他们还没有结婚呢?你不是说,你要撑到那一天么?”他俊美的脸上,消瘦下去的两颊,失去了健康的颜色。
她坐在椅子上面,听到外面的宾客的嘈杂声,脸上一直没有笑容。
蚊子牵着她的手,“沧烟,笑笑,你看看你现在哪像是一个新娘。”她努力勾起唇角,“好了,知道了。”
主持人在敲门,“请新娘出场。”
汤嘉煊站在红毯的另一边微笑着看着自己,她的脑海之中千万的画面开始上演,笑着的汤嘉煊,同样的温和,她的脚步慢慢迟了,总是觉得他在看着自己,她只是往身后看看,并没有他的影子,她自嘲的笑了,他怎么会出现呢,他不在了,永远的不在了。
她走到了铭乾的面前,戴上他的戒。
笑起来,屏幕上面她的笑容如此的真实,他望着那笑容,也笑了起来,在人群之中戴着墨镜的男子并没有引起大家的关注,他只是笑,然后在身边人的扶持之下,走了出去,她回头时候看到了一抹身影,和他一样的修长,只是,沧烟摇摇头,那不是汤嘉煊,怎么会呢?他怎么会这么消瘦,是她太过于思念他了,所以现在看到和他长得身材相似的人就会当做是他。
她笑着说,我愿意。
汤铭乾吻在她的唇。“我也愿意。”
大家的掌声在汤嘉煊的身后此起彼伏。
他终于撑不住了,倒在地上,莫玉堂忙和潘安把他送进了车子里面,莫玉堂朝着潘安发火。“都是你,为什么要带他来,他的身体怎么经得起这么的舟车劳顿。”
潘安也同样的面色难看,“要是是你,你会不会答应他?当他哭着说,他想要见见她最后一面,你说你会不会答应。”
莫玉堂再望回汤嘉煊的脸,万丈的怒气都消了,这样的男人,谁有资格去指责他,他只是尽自己所能去保护自己心头爱,他担心沧烟最后会被铭乾抛弃,因为他虽然人在伦敦,但是知道自己的侄子在情场是个老手,对沧烟可能只是新奇一阵,所以就这样为了保护沧烟,就用了结婚这一出戏,逼两个年轻人去正面对待自己的爱情,虽然说是有些残忍,但是,排除万难的汤铭乾真的认识到了沧烟的重要,就算是她和自己的叔叔结婚了,却还是接受沧烟,这一切都是嘉煊这个幕后推手的功劳。
这个男人,耗费自己的生命,用自己什么生命最后的时光,只是为了这两个人百年的幸福。
多么的无私,多么的白痴。
多么的让人无地自容,又无法指责他。
每次看着他在病床上抱着沧烟的照片出神,莫玉堂总是会跟着偷偷掉眼泪,这样的男人,怎么去指责他的情深。
沧烟摸着自己的肚子,刚才为什么忽然觉得自己的小腹一阵痛,然后就忽然的平复,孩子,是你也感觉到了汤叔叔来过么?
汤铭乾问她,蜜月的时候你想要去哪里?
她指着地图,“我们环游中亚去吧,坐最古老的火车。”他笑着环着她,“孩儿他妈,你说哪里,小厮跟到哪里。”说这话的时候,她弯起唇,笑的甜蜜。
她已经学会偶尔的忘记,去学着快乐。
因为她已经把笑容当做是她和汤嘉煊之间的暗号。只要她微笑,他就看得到,所以,她一直一直的劝着自己微笑,最后真的,会轻松的笑出来。
蜜月之旅,她和他两个人在火车上三个星期,他们一起分一碗泡面,他用大毛毯抱着她一起看日出,然后两个人倒头睡到日落,起来的时候一起打闹,她和他抢泡面,他就板着脸对着她的肚子说,儿子,看看你妈真是个能吃的大肚婆,她一只拖鞋摔过去,“汤铭乾,给我嘴贱。”
他就过来没头没脸的亲她,弄得她满脸濡湿。
恨得牙痒。
她看着他笑脸偶尔会想,如果没有经过磨难,他们会不会这么珍惜现在,他曾经说,夏沧烟,我一直以为婚姻就是两人一起生活,现在,我才知道原来要这么多的责任,原来要这么多的一起无聊的日子,可是,经历过失去后,我才知道我多么珍惜你,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可以取代你,我现在反倒不恨他,我感谢他曾经给过我们一个机会去认真的考虑婚姻。
她偎在他的怀中没有回答。
汤嘉煊,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想要我的人生烙上你的记号,或者,你是真的觉得我不适合他么,可是为什么后来你说我要和他在一起。我不明白,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然后,她就想起了,那个埋在山顶的盒子。
蜜月回来第一件事情,她和铭乾一起徒步到了山顶,她看到那个记号还在,于是用手刨开泥土,盒子的带着泥土,她慢慢的拨开,打开盒子。
阳光照在上面,一张纸条。
寥寥几字,和他一样的清美俊秀。
“其实,蝴蝶也爱着沧海。”
她的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濡湿了白纸,她捂着自己的胸口,那里好痛,好痛。痛不欲生。
多少年前,她曾经固执的说,她是沧海。
固执对他说,你就是蝴蝶。
然后她说,你知不知道,沧海很爱蝴蝶,所以一直想要帮助蝴蝶度过沧海,到达彼岸。
很多年后,他对她说,其实,蝴蝶也爱着沧海。
所有的前尘往事,如同是一场黑白的电影,她跪坐在地上泣不成声,她最爱的他,原来也爱着她,可是,此生,再也听不到他亲口说给她听。再也听不到那性感的声音为她念诗,唠叨她,这样的感知如同是一张网密密麻麻的把她圈住。
汤嘉煊,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坏的蝴蝶。
病房里面,汤嘉煊手中的笔掉在了地上,那个声响和仪器上面忽然刺耳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是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钢笔拉出来的黑色的线条,在笔记本上面是一种说不出的遗憾。
他说,再见。
最后的那一个字,似乎是因为不情愿,所以显得特别的落寞。
同样的病房里面,沧烟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凄厉,铭乾焦急的拉着她的手,“别怕别怕,我在。”医生示意护士给他擦去头顶流下的汗水,“放松,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再加把劲。”
她一声喟叹,孩子呱呱落地。
铭乾抱着她的头,笑的眉开眼笑,“是个男孩儿。我汤铭乾有儿子了。”
她虚弱的笑笑,“看把你美得。”
她不由得望着天花板,汤嘉煊,我这个微笑,你感受到了么?
有没有让你放心?
白丽芬看着那些信件,数数看,一个月一封信,她怀胎十月,他写了整整十封信,只是,没有来得及烧掉,再看看他永远自己拿着的两人的合照,不由得苦笑,“汤嘉煊,你知道么,你所有的棋路都布置的很好,只是你把我给高估了,我不会让夏沧烟那么什么都不知道的幸福,我要让她明白,你曾经如此深爱她。”
白丽芬的眼睛里面蓄满了眼泪,看着手中这一封封的信件,想起他伏案的时候辛苦的模样,不由得战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是她,你想不想要知道一切?”
无知的幸福,和知晓一切后的幸福,是完全两种感觉,如果我是她,我想要知道你曾经多么深爱我。
邮差把信交递给了这位美丽的妈妈手中,沧烟的脸上现在时刻挂着一份幸福的微笑,汤勺在沧烟的怀里正把玩着自己的小玩具,时不时的发出咯咯的笑声,沧烟谢过邮差,接过一个包裹,上面并未写地址,但是字迹沧烟却看的懂,那是白丽芬的字迹。她忙拆开,拆开的那一瞬,怀中的孩子也忽然在那一瞬间止住了笑声,时间仿佛是被定格一般,然后,就听到了怀中汤勺哀嚎一般的哭声,伸出胖胖的小手用力的去拍打信件,仿佛和那信有深仇大恨一般。
怀中幼子不停的打扰,沧烟根本无法打开信件,于是叫保姆把信先拿进屋子,自己抱着汤勺不停的哄着,“乖乖,怎么了,那是信,不要害怕。”
想到可能是白丽芬从国外寄来的什么文件书函,最近她也收到不少,于是也没有在意。
汤铭乾正在泳池边喝着绿茶,远远望见保姆端着一个包裹走进来,于是唤她过来,拿下了信件,本是以为是无关紧要的信函,当视线触及拆开之后的字迹,还有那字字珠玑如同是平底惊雷,他浑身震颤的看着信件,竟然是他小叔叔亲手所写,而日期则是他死去后的一个月,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忽然一瞬之间冰冻倒流,眉头紧锁。
这些信,全部的收件人,只有沧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