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沙发旁,池妈端庄坐着,池爸坐在不远处拿着报纸聚精会神地看着。
池清揉着太阳穴,头疼地说:“妈,你为什么没跟我说家里留人住下来了。”
她顺手指向对面噙着无害笑容的张智尧,愈发觉得自己浑身无力。
“你林阿姨和张叔叔两人住不下,所以智尧就住在我们家,他们出去住宾馆了嘛……”池妈一脸促狭地笑着,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池清话题的重点在哪儿。
池清回家后根本没有注意到还有一个人也在她家,这也算是她的失策,不过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
“为什么你们放心让一个男生住在我隔壁的房间?”池清快要崩溃了,她出门就发现隔壁的房门大敞,开始她还以为是客房的门没关上,谁知道还真有人住。
池妈摆手笑道:“智尧又不是外人,何必那么见外呢……”
池清抽了抽嘴角,池妈又没有正确理解她说的意思。
池清“嘭”地一下站起身子,她直勾勾地看着潇洒公子哥儿一样的张智尧,说:“你为什么不拒绝他们留你在这儿?”她到现在还不能接受一个活脱脱的异性住在她的家里。不喜欢异性与她接触太近的池清这下是被触碰到底线了。
池妈看了看张智尧,又看了看池清,有些束手无策,她连忙伸手拽了拽一旁在看报纸的老池同志,想要老池同志帮忙说句话。作为最没有威严的一家之主,必要的时候还是得出来说几句话的。
被钦点出来说话的池爸放下报纸,轻咳一声,看着爱女,慈爱地说道:“清清啊,这大半夜的,你总不能赶人家走吧?反正咱们家也多一间客房,如果没有客房……”
“爸!”池清忍无可忍地站起身子,打断了他的说话。她气急败坏地看了一眼表情各异的众人,最后将视线停在了张智尧的身上,她自动忽略他千年不变的笑容,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几人的半夜谈判不欢而散,池爸摆了摆手,又熄了灯,各自向各自的房间走去。
“智尧啊,池清她就是有点保守,你别管她,任她使小性子去。”池妈站起身来,语重心长地对张智尧说。
他礼貌一笑,摇了摇头:“没事的,阿姨。”
全屋灯全熄,一切又归入寂静。
张智尧并没有说他也认床,当初宿舍的床他是整整适应了一个月才睡下的。
想到池清刚刚气得泛红的双颊,灯光朦胧地打下来,想起她直勾勾的指责眼神,他竟有些失措。
这一夜,他坐在椅子上,一夜无眠。
早晨,鸟雀啼鸣,阳光明媚。
“啊--”洗漱间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池清看着自己手中有些湿润的牙刷头,她狠狠地皱起眉头。
“是不是你用了我的牙刷!”她一把抓过张智尧的衣领,有些吃力地踮起脚尖,将手中的牙刷在他面前晃了晃。
张智尧眨了眨眼,俊颜上满是无辜的色彩。他忍住笑意,他自己早就带了牙刷过来,只是看到这只粉色兔子的牙刷时,他很难想象池清一个清冷的女生居然也会用这么可爱的东西,出于恶作剧心理,他打开水龙头故意将牙刷湿了一下。
只是没想到反应是这么剧烈。
“清清,妈刚刷牙的时候不小心把装牙刷的杯子碰到水池里了,顺便洗了一下,你别抓着智尧不放,瞧你那到处乱抓的手……”池妈听到声音后匆匆跑过来,听到池清说的话,故意来帮张智尧解围,说着她还促狭地看了一眼二人。
张智尧在看到池妈投来的眼神时,嘴角一抽。
池清猛地松开抓住他衣领的手,气呼呼地拿起一旁的牙膏,挤了一点到牙刷上,塞到嘴巴里就大力刷着,仿佛刷的不是自己的牙齿,而是张智尧的皮。
“出去!”
人都识相地离开,留下池清一个人对着镜子刷着牙。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头发凌乱,双目圆瞪,整一个二八分的人看,瞬间眼前一黑。
她所有冷静的形象,在遇到张智尧之后,全部都瓦解了……
饭桌上,池妈一个劲给张智尧碗里夹菜,池爸被孤立后,愈发与池清两人惺惺相惜。
“妈,人家自己想吃的话就自己夹了。”张智尧碗里的菜都堆成一个小山,池清看不下去了,提醒道。
池妈这才肯消停,最后还不忘笑着催人家多吃点。
池清咬着筷子,看着张智尧眉头微微一皱,但还是带着礼貌的笑容一言不发地解决着小高山。
池清心里有些幸灾乐祸,早知道就让妈做火锅了,直接吃刷筷子水,多好啊。反正池清早已习惯了自家人的口水。
“你林阿姨他们下午要去看智尧外婆,清清你带着智尧好好逛逛S市,他好久没回来了,都不熟悉这里了。”池妈说。
池清抬眸看了池妈一眼,说:“昨天不是逛过了吗?”当然,在网吧逛也算逛。
“S市这么大,我就不信你昨天带智尧逛遍了。”池妈没好气地说着。她看了一眼张智尧,觉得他脸色有点不对劲,关心地问:“智尧,你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池清早就注意到他和以往有些不大一样,被池妈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不对劲。
张智尧笑着摇了摇头,看了池清一眼,池清与他对视后立刻转开目光,他说:“没事的,学姐快吃,吃完我们出去逛逛。”
池清看着他有些发白的薄唇,也没多想,继续埋头解决一桌饭菜。
“还叫什么学姐啊,这里又不是学校,智尧啊,你直接叫她名字就好……”
池妈还在不停地叨叨,一顿饭吃得甚是别扭。
吃完饭后,池清坐着陪池爸看了会儿午间新闻,还没消化完,就被池妈赶了出去。
池清和张智尧站在紧闭的门外,池清颇为无语。
“走吧。”池清冷冷地说道。
张智尧勾唇一笑,快步跟上她的脚步。
两人踩着马路,池清看到一旁已经开业的冷饮店,门口挤着很多人。现在是春天,冷饮就已经卖上了。
见池清直勾勾地盯着冷饮店的招牌望,张智尧走了过去,池清见他过去了,也跟着走过去。
张智尧看着一柜子的冷饮,浑身隐隐打了个颤。池清没有注意到,兴冲冲地要了两个甜筒,递给了他一个。
张智尧在心底苦着表情,表面却带着笑容接下了甜筒。
“这家冷饮挺好吃的。”池清边走边说。并且这家店原先也是一家冷饮店,不过原先是一个老太太开的,池清小时候经常来这边买冷饮,尤其是快到冬天,冷饮快卖不出去了,老太太便让她随便吃。每次池清都吃到浑身快成冰人,然后回家被池妈一顿好打好骂。
“是挺好吃的。”张智尧点了点头,虽然好吃……可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早上起来以后头就隐隐约约有些疼,尤其是刚才吃饭的时候,根本没有一点胃口。
池清突然停下了脚步,她回过身来,看了一眼张智尧,张智尧心里一惊。池清伸手碰了碰他的脸,冰凉的手触碰到他的皮肤,张智尧在心底苦笑,虽然这种触感很好,可是冷得他有些受不了……
“你是不是发烧了?”池清说。
张智尧一愣,勾起笑容,说:“我可不可以认为你是在关心我?”他的心底突然一片晴空。
池清拿过他手里的甜筒,丢到了一旁的垃圾箱里,想了想,她又把自己的甜筒一并丢进去。她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我们去逛医院吧。”
说罢,她直直地走在了前面。
张智尧愣怔住了,很快他扬起愉悦的笑容跟在池清身旁。
池清皱起眉头,早就察觉他哪里不对劲了,刚刚递甜筒给他的时候,他还真以为她没注意到他那微微停顿的动作。
看着张智尧努力跟上她脚步的速度,池清在心底轻叹一口气。
要不是他是客人,在她家生病她得负责,她才不会管那么多。池清在心底这么对自己说着。
可是不知不觉中放慢的脚步却有些出卖了她的心。
医院里,倒霉蛋很多,挂号的窗口排成一条龙。春天是流感多发期,整个医院都充斥着浓浓的福尔马林味。
池清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她手里拿着挂号本,看着上面写的就诊室,和张智尧两人一同上了三楼。
推门而入,是一个头发烫着泡面卷的中年女性,她一见两人进来,立刻迎问:“是哪个要看病?”
池清将手中的挂号本放到桌子上,转头看向一旁的张智尧,说:“是他。”
中年女性拿着听诊器来回听了几下,又拿出木棒子让他张开嘴“啊”一声。池清偷偷看着他已经皱起的眉头,在心底发笑。
折腾一番后,女医生突然说了一通,什么最近禽流感比较严重,需要这个需要那个,拖延了半天。
清池皱起眉头,有些不耐烦地说:“验血?是不是等会儿还要做B超?医生你还是直接开药方吧。”
那边愣了几秒,最后“唰唰”写了几行字,池清拿过来,看了半天也没看懂。
张智尧忍住笑意,刚才池清的反应是他从未见过的。
又折腾了一番,最后娇小的小护士拎着一瓶吊水过来了。
抬头看了一眼吊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输完液,池清刚要说些什么,手机便来了电话。
刚把手机放到耳边,那边就传来了于可高分贝的声音,她一个劲地问池清在哪儿,池清看了一眼四周,将十四中医院报给她,那边立刻撂了电话。
“学姐,是于可?”一旁的张智尧突然问道。
池清看了他一眼,与他清亮的眸子对视,轻轻点了点头。她在心底暗暗嘀咕一声,别人生病都病恹恹的,怎么他生病就越看越精神呢?
不知过了多久,于可赶到了医院,匆匆忙忙地找着池清,最终将视线落在坐在椅子上快要打盹的池清身上,她气冲冲地跑了过来,一把将她推醒。
池清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听见于可那惊为天人的咆哮声:“死池清你是要吓死我啊!”
池清揉了揉眼睛,看见拎着大小果篮的于可,有些没搞懂状况。
“我还以为你住院了呢,你睡这儿是在干嘛?离家出走了?”于可将果篮朝她身上一摔,池清忙接住果篮。
“不是,我是陪……”池清转头看向自己的左手边,倏地瞪大了眼睛。
张智尧人呢?
池清看着空空的左手边,就一个空空的吊瓶子挂在架子上,针管也被人拔掉了。
“你陪什么?”于可坐了下来。
池清喃喃道,她慌忙地看着四周:“惨,人哪里去了?”
于可迷茫地看了她一眼。
这人不会是挂完吊水就走了吧?她不过就是睡着了,怎么说也不说一声就走了?
池清心底突然涌上一阵怒气,她刚要向于可解释,就听刚刚那女医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哪有家属看病号看着看着就睡着的?粗心大意的丫头,亏你还是他女朋友。”女医生一边写着病历本,一边说着池清。池清自动忽略了她最后一句话。
于可惊讶地看着病号张智尧,又看了看池清,听池清说两人去逛街了,却没想到逛着逛着逛到医院来了。
出了医院,于可哭笑不得地听池清把事情的全过程说完。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进急诊室了呢,加上路上堵车,把我急的,我就差开火箭炮来了。”她没好气地看了池清一眼,又转过头去对着张智尧说:“池清要是再不让你住她家,你就来我家,姐姐随时欢迎你来。”
张智尧弯起嘴角,点了点头。
池清故意装作没听见。
又是一阵有的没的,于可和陈渊歌约会去了,池清则是和张智尧两人准备打道回府。
“我只是看你在睡觉,没想叫醒你,我不是故意先走的……”张智尧突然说道。
池清摇了摇头,低下头去,看着脚尖,感觉心里仿佛有一颗小巧的种子,在悄悄萌发。
林嘉玉和老公从张智尧外婆家回来后,又在池清家里坐了一会儿。
第二天池清就要回A市了,池妈匆匆忙忙地给她收拾着东西。
池清和张智尧两人一路,林嘉玉给两人买好车票,和老公与池家一起吃了顿饭,两人就先开车回D市了。
池妈一直在感慨张家夫妇二人有多么多么甜蜜,时不时还给自己老公两个白眼。莫名其妙躺着中枪的老池同志表示非常地无辜。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回来S市的这几天池清甚至都没来得及好好品味。
她在自己的屋子里收拾着东西,突然,抽屉里滑落一张照片,池清弯下腰将照片捡起,那是一张高中毕业照,她的视线划过上面一个漂亮的男生的脸时,她怔住了。
看向下面一排名字,她找到了他的那个名字:沈夏安。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提起了,不怕狗血,不怕被说演八点档,池清心头突然涌上一股子的辛酸与心疼。
于可曾无数次试着让她去接受他离开的事实,终是无果。
那个繁星漫天的晚上,他说明天会带她一起去看最新上映的电影,结果第二天他就离开了,一声不吭就走了,池清做了整整一个暑假的噩梦。
沈夏安比她小两岁,从小两人就在一起长大,他虽然比她小,却非常懂事。他,也是她的初恋。他生得很漂亮,比女孩子还漂亮,他温柔又体贴,有时也会很坏,但是从来都不会欺负她。他喜欢穿白色的衣服,而且永远不会像其他男生一样很邋遢。他让池清做足了公主梦,却又无情地离开,让她尝尽噩耗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