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悬疑江景沉影
88133200000011

第11章 葬礼

林航听着徐乾滔滔不绝论起旧事恩怨,心里已经厌烦疲倦,也不敢松懈适时点头应付。任悦靠着椅子打瞌睡,桌上的饭菜热了变凉,凉了又拿去重新加热。直到夜晚秉烛,林航提出想去见见父亲。他每天只在这一时段清醒,不去打招呼有失礼数。

卧房浸染着中药的味道。

房内烛火中加了安神的草药,闻着不会很呛人。徐老帮主面色灰白,已有大势已去的征兆。林航征得徐乾同意,给老帮主搭了脉。片刻后,徐乾问他看出什么没有?他嘻哈玩笑把这事拐了出去。夜色更深,林航念叨困倦。徐乾安排房间,让他和任悦就寝。

桌上的烛火摇曳。林航右腿搭着另一张凳子,忧心忡忡隔着窗纸看着外面。任悦铺好被褥走过来,又开始给他自己搭板凳床。二人各忙各的……

“可以睡了。”任悦收拾妥当,看眼手表说道。

“再等等。睡了也得被叫醒。”林航捏着脖子尽量放松一下。

“你的意思是……”任悦大概猜到一些,门外已经有脚步声靠近。

管家在门口轻声道,“先生睡了吗?我们少主请你过去。老帮主…归西了。”

林航低下头,搬着右腿着地活动两下,可以随意行走,“我这就过去。”

任悦听说有人会推算,临命中人的死期,却不想眼前这位小爷,有着如此不寻常的能力。如果任青山知道这一切,会怎么对待他?任家一向擅长排除异己,又恰逢徐帮主归西。很多关系又要重新整理了……

林航赶到卧房前,已经看到徐乾穿了一身孝服。该通知的几个负责联络的人,都已经到位。早上五点陆续有帮里的兄弟过来祭拜。院子里已经站不下更多的人,有些已经徘徊在大门口。

管家和账房坐在门口,进来一个人记一个名字,还有银票作为遣散费。这场送葬更像是一场散伙的仪式。徐老帮主的棺椁还放在屋内,本应停放七天,眼下条件并不具足。大家安静的离开,林航和任悦看着人们进进出出,有些筋疲力尽。

“你饿吗?”林航问。

“还可以忍一会。”任悦皱着眉头,想着送出去的消息,可能还没到少爷手里。他拜托徐家的下人送消息去旅店,这会已经回来了。

“唉…徐老爷子不是外伤,而是有人悄悄给他下毒。自身底子不好,事情叠加在一起,命很快就不是自己的。”林航顿了顿接着说,“就算是任青山来了,也会是和我一样的想法。徐家,已经被人盯上了。”

话音刚落。管家导引一男一女进来,定睛一看是任尔东和高诗琴。林航活动右腿,依旧坐在原地。任悦双手撑着地面跳下来,快速跑到少爷身边。

“辛苦你了。”任尔东拍了任悦的肩膀,向里面看了一眼。和高小姐一起进屋祭拜。

一早,任尔东便收到徐帮主归西的消息。他用跑船帮常用的信鸽,给还在奉城的老爷子传了消息。接着送高诗琴去仓库点货,又安排好车队和回程的具体时间。一切安排妥当才开着车,带高小姐去祭拜徐帮主。

“你们关系很要好吗?”高小姐欣赏着新涂的指甲。

任尔东有些心烦,“还行。”

“还行?一般说这句话,证明关系很不好。甚至曾经有过冲突。徐乾这个人,我听说过。他差一点撞毁日本商人的货船。被老帮主花了重金赎出来。勇气挺好,就是处事不过脑子。”高小姐并不觉的自己话里有问题。

“也许吧。他们家给站里运了不少东西。奉城很多储备,都是他们这条线运来的。”任尔东说完便不在搭话。

对他来说。老爷子利用徐家,为闫硕做了很多事。至于这其中的缘由,老爷子从不让他提一句疑问。时间一长,他也懒得去问。只要这富足的生活能一直维持,谁又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呢?

任尔东心里不舒服的点,只在一个人身上…

还记得深夜,他心中烦闷打算找爷爷聊天。伸手刚要敲门,听见房内任悦的声音。爷爷叮嘱任悦盯紧林航这个人,事无大小都要一一汇报。一个顺手牵羊之途,居然爷爷会如此费心。进了徐宅,他便看到林航顶着黑眼圈,精神萎靡瘫坐回廊地上。他不知道林航有什么地方特殊。蒙受周游引荐工作,又受到爷爷全面关注。就连坐在他旁边的任悦,眼神也似乎对他很专注。

跟着管家到了里面,给徐老帮主上了香跪拜磕头完毕。才面向徐乾那张冰冷的脸,他想家人离世的痛苦无非如此,时间久了也就不在难过,逢年过节祭拜等同他们回宗祠祭祖一样。

“以后打算怎么办?”任尔东打开烟盒递给他一支。

徐乾接过去点烟深深吸了一口,“家父说,回乡可保平安。也不知道他是听谁说的。反正这次回奉城,带上我一个。”

“你老家是奉城的?”任尔东双眼又瞪大一圈。

“你忘了?还是我给你讲的,奉城内的河有鱼,清澈的可以看到里面大片苔藓。过桥的时候,要一步一步经过,守桥的神仙会检查每个人的德行,依据每个人的步态判断。……”幼年时和他的记忆太多,徐乾有些眼红。那记忆里满满是父亲的陪伴。

一天一宿的火烧。燃尽的骨灰装进乳白瓷罐,用白布小心包好。徐老帮主,就这样走完他匆忙的一生。

徐乾来不及任何打包,从屋里扛几个包裹出来。林航精神上有些担不住,心想这少帮主早就做好退避奉城的准备。为了解恨又搞出绑架任尔东和任悦那场戏。之后手下遣散…家宅交由管家代为处理。好好的日子像被什么追赶,匆忙逃回他的故乡。

林航坐进货车,躺在木箱上。被任尔东警告小心不要压碎。他吐了吐舌头,抱着徐乾扔进来的一包棉被靠着。回去路程过得很舒服,不用开车也不用看任尔东的脸色。

小景用冷漠的目光盯着他,越看越恼火。

“他叫什么?”林航推了一下徐乾。

“徐景。啊!我一直没来得及给你介绍。怎么了?”徐乾答道。

“没事。好奇而已。帮里你那么多兄弟,唯独他跟你回故乡。你们关系不错?”林航换了个姿势,对徐景咧嘴笑笑。对方转头避开他的目光看向它处。

徐乾看到这一幕,忍笑解释道:“小景一直跟在我爸身边。我回来后,一直帮我打理帮里的事。不光是你觉得我不像主人,我自己都觉得不是干这种事的料。这下好了。回乡为父守孝,我就有理由不去想那些烦心事。”

“你这样可对不起老帮主多年苦心经营。”任悦上车后很久不说话,开口第一句就很有针对性。小景第一个脸色变得难看,起身下意识就要开打。

林航伸手阻止,“他没恶意,我们也无意冒犯前辈,也不想挑拨他们父子关系。这一切都是六爷步步紧逼。而那个人不像足智多谋的类型。后面一定有更大的误会。”任悦有些惊讶林航为自己辩解。

徐景看到少主递来的眼色又坐回原位,压着心中的火气,质问道:“那依你所见,六爷是什么样的人?”

林航左手托腮,看着外面逝去的风景,缓缓道:“一只随着周围环境变化的虫子。不足以致命,却在关键的时候,成为最锋利的刀刃。日本人可没心思布局夺徐家掌握的水脉。那条路上,连像样的金粒子都兜不上来。我想老帮主手里一定掌握乐什么秘密,成为某个人想抢夺的宝,才会推演到今天这一步。”

卡车一路颠簸导致林航晕车。加之徐景语言交谈步步紧逼,车内的气氛变得慢慢紧张。

“任悦,你能不能让他开稳一点。颠的我头疼。下车放水的时候叫我。这几天睡得一点也不好。你这么谨慎的人,晚上居然会说梦话?!吵得我睡不着。”林航身体一歪随手抓了包裹枕着,躺在任悦前面紧闭双眼。

任悦一听急了,抓着他的肩膀不放又拍又摇,“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可能晚上说梦话?你听到了什么?”

徐乾看着任悦着急的样,随口说道:“我记的以前,任尔东也是这样和你开玩笑。那时候真羡慕你们感情好。我爸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的两位姐姐远嫁他乡很少联系。我们好久没有书信来往。”

任悦一愣,他记得徐乾说的两位姐姐。她们曾经回家探望徐帮主,却被严厉数落一番。他没有继续推醒林航,拍了拍驾驶室,“开稳点。快要颠吐了。”

前面回了一句“好”。车内又恢复当初的平静,睡得睡,看风景的枕着胳膊趴在车边。

恍惚中,林航梦见一片金黄色麦浪,他一个人急的满头大汗怎么也走不出去。耳边的风声越来越大,熟悉的声音呼唤他的名字。

“林航!林航!”任悦叫着他的名字。徐乾和小景也凑过来看他。

林航腾的坐起来,慌忙问:“到了?”

徐乾抱着肚子哈哈大笑,“你刚才是不是做梦了?满头大汗,眉头紧锁,再下去肯定急的要哭出来。任悦怕你睡着凉,一会下车休息插好过路旗子。争取天黑前回到奉城。”

林航看向任悦,希望听到他的答案。任悦不好意思承认,从上衣兜里扯出一面三角旗。林航记得那面旗,爆破下地挖墓运出来的东西装车,经过林子会插上这样的旗子避免被打劫。任家运货肯定结交五湖四海的朋友,能有这样的旗子也不稀奇。车停了,任悦叫他下车活动一下。徐乾和小景回头看林航的表情。

“哦。你们不用管我。腿有点麻……”林航找借口缓解尴尬,瘸着腿跳到地上,抱着右腿忍着刚刚钻心的疼。

在前面开轿车的任尔东也下车活动扭动身体。高诗琴靠着车门,手里捻着树叶看的很仔细。短暂休息后,接下来的路很顺畅。经过那次土匪出现的茶摊附近,客商依旧安稳的喝茶聊天。

徐乾挤到林航的身边,看着茶摊的热闹景象,自言自语道:“这里生意可好啦!每次我和父亲都在这里喝茶,听路过的人说自己的故事。”

“这儿很好做生意吗?”林航想起初来乍到,和任尔东一起遇险有些狐疑。又觉的徐乾不是说谎。有些事本就说不清楚是真是假。

“是啊!你是不是想说,有土匪?他们大多是习武之人,为了保证乡亲的生活,也顺便吓唬一下日本人。”徐乾说的很小声,有意避讳任悦。

林航感受着难得的安逸。之后在颠簸与反胃的折磨中,终于见到了奉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