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老人在海滩盖了间小茅屋熬鹰,一只灰色、一只黑色,无论哪一只他都爱不释手。
熬鹰的时候,老人很狠毒,对两只鹰没有一点感情。他想将它们熬成鱼鹰。他用两根布条分别把两只鹰的脖子扎起来,饿得鹰嗷嗷叫了,他就端出一只盛满鲜鱼的盘子。鹰们扑过去,吞了鱼,喉咙处便鼓出一个疙瘩。鹰叼了鱼吞不进肚里又舍不得吐出来,憋得咕咕惨叫。老人脸上毫无表情。他先用一只手攥了鹰的脖子将它拎起来,另一只大手捏紧鹰的双腿,头朝下,一抖,再把攥了鹰的脖子的那只手腾出来,狠拍鹰的后背。鹰的嘴里不舍地吐出鱼来。
海边天气说变就变。海狂到了谁也想不到的地步,老人住的茅屋被风摇塌了,等老人明白过来已被重重地压在废墟里。黑鹰和灰鹰抖落一身的厚土,钻出来,嘎嘎叫着。黑鹰如得到了大赦似的钻进夜空里去了。灰鹰没去追黑鹰,嗖嗖地围着废墟转圈,悲哀地叫着。
老人被压在废墟里,喉咙里塞满了泥团子,喊不出话来,只拿身子一拱一拱。聪明的灰鹰瞧见老人的动静了,便俯冲下来,立在破席片上,扑打着双翅,刮动着浮土。不久后,老人便看到铜钱大的光亮。他凭灰鹰翅膀刮拉出来的小洞呼吸活了下来。后来又是灰鹰引来村人救出了老人。老人看着灰鹰,泪流满面。
大半天后,黑鹰皮沓沓地飞回来了。老人重搭茅屋,继续熬鹰。看见灰鹰饿得咕咕叫的样子,老人开始心疼了。他开始给灰鹰手下留情,关键时解开灰鹰脖子上的红布带子,小鱼就滑进灰鹰肚里去了。对于黑鹰,老人没气没恼,依然用原来的熬法,但到了关口却比先前还狠。一次,他给黑鹰脖子上的绳子扎松了,小鱼缓缓在黑鹰脖子里下滑,他发现了,便狠狠拽起黑鹰,一只手顺着黑鹰脖子往下撸,一直撸出鱼才停手,黑鹰惨叫着。灰鹰瞅着,吓得不住地颤抖。
半年后鹰熬成了。老人很神气地划着一条旧船出征了。到了海汊子里,灰鹰孤傲地跳到最高的船木上,黑鹰有些恼,也跟着跳上去,被灰鹰挤下去。不仅如此,灰鹰还用嘴啄黑鹰的脑袋。黑鹰反抗却被老人打了一顿。
可是,到了真正逮鱼的时候,灰鹰就蔫了。黑鹰真行,不断逮上鱼来。黑鹰眼睛毒,按照主人的呼哨儿扎进水里,又叼上鱼来,喜得老人扭歪了脸相。可灰鹰半晌也逮不上鱼,只是围着老人抓挠。老人很烦地骂了一句,挥手将它扫到一边去了。灰鹰气得咕咕叫,很羞愧。老人开始并不轻视灰鹰,但慢慢地就对灰鹰态度冷淡了。灰鹰逮不上鱼,生存靠黑鹰,于是黑鹰在主人面前占据了灰鹰的地位。
后来,灰鹰受不住了,在老人脸色难看时飞离了泥铺子。老人不明白灰鹰为何出走。从黄昏到黑夜,他都带着黑鹰找灰鹰,口哨声在野洼里起起伏伏,可是仍没找到灰鹰。老人胸膛里像塞了块东西般堵得慌。他知道灰鹰不会打野食儿。
不久,老人在村里一片苇帐子里找到了灰鹰。灰鹰死了,是饿死的,身上的羽毛几乎秃光了,肚里被黑黑的蚂蚁盗空了。老人的手抖抖地抚摸着灰鹰的骨架,默默地落下了老泪。
此时,黑鹰正雄壮地飞在空中。
心檐滴雨:
把命运的折磨当作人生的考验,忍受今天的苦楚寄希望于明天的甘甜,这样的人,即便是上帝对他也无能为力,人总是在苦难中才能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