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里泉生方寸地,花间蝶恋一团春……”
不论其他,这位公子的喜好还真是……这淫词艳曲听得我满头黑线,他却怡然自得,真乃神人也!
林冲也不急躁,拉了我在他旁边选了个位子坐下,侍女殷勤地送上蜜茶又退下。好容易等到一曲终了,那位程大公子终于睁开了眼睛,目光扫了过来,与我们正面相对,那乌黑的双眸清冷自若,在这一片繁华糜烂之中,更显得深邃明澈,让人心中一颤。
“来啦!”他懒洋洋地开口。
“来了!”林冲的回答也是同样简单,为我们相互介绍,“程潜,字光隐;凤君,字翔之。”
“在下凤君,见过程公子。”我站起身,简单说道。
大牌果然是大牌,那位程公子只哼了一声,算是对我的回应。我随意坐下,等着他们进行BOSS对BOSS的谈话。
“难得你带人到我这里来。凤君倒也有几分冰清玉润之意,勉强算是个人物了。如今你这苏州府越发出息了。”他一点也不礼貌地瞥了我一眼,说话时却只看林冲,仿佛我根本不存在一般。
“翔之他……”还未等林冲把解颐的话说出口,我便拉了拉他的袖子,对他摇摇头。林冲有些歉疚地看着我,终于还是长出一口气,口气之中都是无奈,“也罢,来日方长,闲事也可容后再叙。光隐,如今事态紧急,借一步说话。”
程潜还未开口,便听到角落里传来女人刺耳的尖叫声,“公子——”
我循声望去,就看到一群人围在客厅的西北角上,记得进来的时候,角落里的那些人正在“嗑药”。林冲与程潜已经到了人群之外,我急忙跟了过去,人群分开了一条通路,让我们三人进去。
地板上躺着一个几近*的男子,满面赤红,唇色雪白,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着,很显然是嗑得太high的后遗症。
“大夫何在?”程潜的声音依旧保持着沉稳。
“回公子,说是出恭去了,外头人已经去茅房里寻了。”
等大夫回来也错过了最佳的急救时间,我当机立断蹲下身,将他的身体拉平,迅速扯下头上束发的丝带卷成卷,垫在他的上下齿之间,将他的头偏向另一侧,一边说道:“散开,不要围观,所有门窗洞开,将他的鞋子脱掉。”
众人皆是一愣,我身边的林冲接着开口,不高不低的声音带着少有的威严,“还不快去,荼蜜,照着翔之的吩咐,快!”
众人轰然而散,我对旁边一个表情呆滞的侍女说道:“去取些热湿布来,若他唇边有呕吐之物,迅速抹去。还有你,托住他的下颔,莫让呕吐之物堵塞了他的气管。”
我看向蹲在我身边的程潜,他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瞬间瞪大,仿佛没听懂我在讲什么。好在很快反应过来,按照我的要求一一做了。
一切准备就绪,我从袖中取出针灸包,向他的人中、合谷、足三里、涌泉一一刺了下去。癫痫很快平复了下来,那人睁开了眼睛。我收起长针,对他做了最简单的检验,还好刚刚那一倒有地毯吸收了震荡,吃些安神的药物就好了。他对我千恩万谢,我实在无言以对,由毒品引发的悲剧我看得多了,害人害己有之,家破人亡有之,只望他能自醒,回头是岸。我谨慎地挑选措辞,“那‘五石散’既是神仙药,便不是我们一干凡俗之人承受得起的,公子的病由何而来,想必心中已有计较,凤君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气氛有些沉重,一时之间没有人开口。我转向林冲,说道:“大人,请恕凤君仪容不整,进退失据之罪,凤君先行告退。”
“你先去吧,今日也辛苦了。”林冲眼眸轻垂,温柔的声线有些不同寻常的低哑。
“凤公子且留步。”我几乎已经走到门口,身后却传来挽留的声音。我停下脚步转过身,程潜目光精湛仿若有实质一般,穿越空间的屏障锁定我,好似要将我看个通透。我故意骄傲地昂起头,毫不迟疑地迎上他的目光。我心里很清楚,这两个人都是人精,若此时哪怕只是露出半点不自在,埋下怀疑的种子,搞不好就会后患无穷。
“舍下安排失当,若非翔之临危不乱已酿成大祸,还请翔之赏面,使程潜能聊表寸心。若不嫌简陋,且先以这支玉簪绾发。”程潜已经从指尖到发梢,都挂上士族公子的“标准配备”,果然是风姿优雅,俊美无匹。
“公子的好意,凤君心领了。我碧落律法‘受所监临。一尺笞四十,一匹加一等;八匹徒一年,八匹加一等;五十匹流两千里’。”我礼貌地微笑,“所以这玉簪凤君是万万不敢收的,若公子方便,请借凤君丝带九寸,明日必当奉还。”
我话音将落,屋中已是一片死寂。苏州城里敢如此摆明了驳程潜程大公子面子的,想必我是第一人。林冲好似不自觉地向我这边动了一下,究竟还是停在了原地,一脸欲言又止。
“如此说来,竟是程潜唐突了。春九,速去取九寸织玉锦来。”出乎我的意料,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好像我的反应尽在他掌握中,这种感觉真的非常讨厌。
锦带很快就被送来了,他在里里外外近百双眼睛的注视下,一步步向我走来。乳白的飘带盘着花样繁复的缂丝,在空中轻扬,与他的衣裳交相辉映。
我也没和他多客气,直接将丝带取来,将长发简单的绑成马尾,头也不回地离开。没有我在中间,他们谈起事来,应该会更直接和深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