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扎心的父子关系
老伴感慨地对付立江说：“你儿子还算不错，起码没有像那位小哥，抱着爹妈死劲啃。”
付立江今天自打吃完午就显得有点反常。磨磨唧唧地说要睡午觉，可刚躺下没几分钟又爬起来说睡不着。老伴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说没有什么不舒服，就是睡不着。爬起来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先是说整理一下旧书，忽然又好像想起来什么，问老伴：“海涛那小子又跑哪去了？中午吃饭都不回家。”
海涛是付立江唯一的儿子，今年三十多岁了，还没有成家。有没有女朋友他也不说，付立江和老伴也不能过问。前几年他们还催催，但一过问，儿子就说：“就咱们家这样的，谁愿意跟我呀？要不你们给我找个好工作？”
你说这话说得有多扎心，哪个爹妈受得了啊。付立江当然生气。他斥责海涛说：“这话你得给我说清楚，咱们家怎么啦？你爹是当过小偷还是蹲过大狱，怎么就给你丢人了？是，我和你妈没有多少钱，我们都是普通教师，工薪阶层。但我们一辈子做人问心无愧---”
儿子冷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您要是有钱，真蹲过大狱又有什么关系？就您这种问心无愧，我不稀罕！”
那一天付立江掀了桌子，弄得全家人饭都没吃成。从那以后，儿子的事他再也不过问了。儿子还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跳槽，三天两头地换工作。工资也不知道是多还是少。反正还在家里住，除了早饭，中午晚上很少在家吃饭。有一次，老伴说她在银行存钱的时候见到一件事：有一个当妈的去找银行工作人员吵架，要求银行把她儿子的信用卡取消了。银行工作人员不同意，说你儿子已经是成年人了，他的信用卡我们不能给他取消，不但我们，你也没有权利给他取消。
这个妈就说：“我为什么不能给他取消？他每月的还款都是我在还。”
银行的人就问：“那你为什么要给他还呢？”
这个妈说：“因为他不挣钱！”
“那你不会不替他还吗？”
“我怎么能不替他还呢？他是我儿子。”
老太太就这样同银行工作人员吵了半个多小时。当然闹到最后银行也没有把儿子的信用卡注销。
那个当妈的走了以后，银行的人告诉付立江老伴，这个老太太还是个大学老师，知识分子呢。从小就溺爱儿子，儿子大学一毕业就要自己开公司，说是不愿意给别人打工。当妈的就给他拿了三十万，让儿子自己当了老板。这儿子哪儿会干呢，租了一个办公室，印了一堆名片到处撒，还结交了一群酒肉朋友吃吃喝喝。两年多时间过去了，一单生意也没做成，钱倒是全造干净了。
公司办不下去了，按说这孩子应该去找个工作了吧，没想到这两年他别的没学会，倒学会了以总经理自居。找什么工作都嫌丢人，就在家里宅着。没钱怎么办？他以前有一张信用卡，公司倒闭以后他又办了好几张信用卡，反正那阵子银行对办信用卡的人审查也不严。他向家里要钱要不到，就刷信用卡消费，
每个月账单寄到家里他也不管，假装不知道。当妈的拆开账单一看，每个月最少也有两三千。妈妈说他，他就躲到自己屋子里不出来，要是再骂几句，他就干脆不听了，直接就跑出去几天不回家。这个妈也没有啥办法，只好替他还。
我们对他妈妈说：这些账单你不要管，你让他自己负责，只要你不给他还，法院就会找他。他妈妈不听。其实这当妈的什么都明白，就是不愿意这么办。她怕儿子坐牢。她不怕麻烦，一次一次跑银行，就想让银行把儿子的信用卡停了。
她认为这样她就又能够掌握儿子了。但她却没想想，如今时代已经变了，她儿子也已经不是她曾经的小宝贝了，法律也不支持她充当可以代行儿子一切的大家长身份了。
老伴感慨地对付立江说：“你儿子还算不错，起码没有像那位小哥，抱着爹妈死劲啃。”
付立江嘲讽地说：“这么说起来我还得谢谢咱儿子的不啃之恩喽？”
老伴问：“要是咱儿子欠了人家的钱，你还真能看着他进监狱吗？”
付立江瞅了老伴一眼回答：“那可说不定。”
不过不管怎么说，付立江从那以后就再也不板着脸，说让儿子努力的话了。也许儿子就是这么一块料，他认命了。
今天付立江冷不丁地问起儿子，这让老伴感到有些意外。“他一个月在家吃几次饭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付立江不再问了。其实他也是没话找话，不过问得不是该问的地方。
老伴儿仔细打量着他的神情，疑惑地问：“你今天是怎么了？”
付立江说：“我没怎么，你才怎么了。”
老伴摇着头：“不对，你就是有事。中午一回家我就看你吊着个脸子。是不是跟合唱团的人闹意见了？”
“我跟他们闹意见？我还不打算去了呢。他们不值得我生气。”
“不去了？为啥？人家不要你了？”
“只有我不愿意带他们的，哪有他们不要我的。”
老伴儿问：“你说的是真话？”
“对，我不想干了。”
老伴儿又问：“那以后就在家休息了?”
付立江说：“那不一定，还有别的团请我呢。”
老伴儿叹了口气说：“你要是说岁数大了，干不动了，我就不说什么了，可你要说还想干，那你就别换地方了。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换个团就一定比现在这个好吗？我看现在这个团的人对你挺尊重的，干嘛这么舍得？”
付立江冷笑一声：“没什么舍不得的，反正都是业余团，带那个不一样。”
正在这个时候，付立江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看了看，又放到了桌子上。
老伴儿问：“谁的电话？打错啦？”付立江没回答。老伴抓起手机一看，说：“这不是丽华来的电话嘛？是不是你们有什么误会，她想解释一下。你怎么不接呢？”
付立江哼了一声：“我不想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