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东欧现代名著导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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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费尔迪杜凯》

〔波兰〕维托尔德·贡布罗维奇

《费尔迪杜凯》是亨誉欧美的现代派小说家、剧作家和散文学维托尔德·贡布罗维奇的成名之作,发表于1937年。

维托尔德·贡布罗维奇是波兰荒诞派文学的著名代表人物之一。他于1904年8月4日出生在波兰凯尔采省奥帕托夫县马沃什策村。1933年发表处女作短篇小说集《成熟期的日记》。自1934年起,他开始向华沙《信使晨报》、《时代》和《斯卡曼德尔》等报刊投稿,发表了许多文学评论,在波兰文坛崭露头角。

《费尔迪杜凯》是波兰文学中第一部成功的自我题材小说,贡布罗维奇那些充满调侃意味的长篇议论,展示出了他的创作思想,他在写作过程中遇到的难题以及他所作出的抉择,引导读者按照他的意图去理解他书中描写的人和事。他不仅进行自我心理分析,同时也试图回答读者可能提出的问题:作者是个什么样的人,作为一个作家他是以什么方式实现自己的个性。贡布罗维奇以多种不同的角色身分跟读者交流:作为书中的主人公,他有好几种不同的化身;作为讲叙整个故事的叙述者,他直接向读者倾诉自己的创作心得、体会、得失和苦恼。

《费尔迪杜凯》是通过一个荒诞离奇的故事,揭露社会的落后、虚假和不平,讲述一个向社会的固有习俗挑战,同约定俗成的公式化的生活“模式”进行较量的人的生存问题。小说的主人公尤瑟夫是一位三十岁的青年作家,这个形象也是作者本人的化身,他的作品《成熟期的日记》难为评论界和读者所理解。在他绝望之际,他昔日的老师平科把他变成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重新将他送回学校,与一群十几岁的顽童同窗共读。他逐渐习惯了自己的尴尬处境,从心理上“返老还童”,被改塑成了十几岁的尤齐奥。然而学校塑造人的“模式”是对学生进行蒙昧教育,低能的教师逼迫学生死记硬背书本中陈腐无用的知识,剥夺学生的独立思考能力,扼杀学生的个性,使学生永远处于不成熟的无知状态,因此遭到学生们的抵制和反抗。可是学生采取的抵制手段又是十分幼稚可笑,他们是以自己的不成熟去反抗学校企图让他们永远不成熟的做法。

在现实生活中,类似小说中描写的那种摧残青少年的灌输式教学,可以说带有相当的普遍性,只不过贡布罗维奇将它推向了极致,展示了出来,故而显得那么荒谬绝伦。尤齐奥想方设法要从那种奴役人性的教学程式中解脱出来。

平科老师又安排他住到华沙一个非常新潮的工程师家里,可这意味着新的精神奴役。在这个充满了虚伪和做作的现代派家庭里,尤齐奥被当成一个缺乏教养的粗野的小伙子而受到蔑视。他爱上了工程师的非常新潮的女儿祖塔,可高傲的祖塔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为了报复平科和祖塔,他以一种恶作剧的方式设局让祖塔的男友和道貌岸然的平科老师深夜同时去跟十六岁的祖塔幽会,让平科大丢其脸。就在工程师家里陷入一团混乱之时,尤齐奥第二次逃跑。

尤齐奥怀着重获真实自我的朦胧希望,跟随同班同学敏透斯离开城市,到农村去寻找未被城市文明扭曲的人,“寻找真正的长工”。他们在乡下见到的“纯朴的农民”却是处在蒙昧的原始状态,他们憎恨“城市文明的传播者”,可他们唯一的能耐就是装成一群狂吠的狗,企图以此吓跑两个城里的人。尤齐奥不巧在乡下遇到了自己的一位姨妈,于是便和敏透斯一起跟随姨妈到了她的庄园。波兰独立后,资本主义有了长足的发展,然而在农村却保存着一成不变的封建宗法统治,地主庄园维持着贵族生活的传统“模式”,主仆之间等级森严。

作者谴责封建地主的寄生生活和伪善的道德观,用白描的笔墨绘出了一幅贫苦农民蒙昧无知、甘受压迫和剥削的荒诞、扭曲的画面。姨妈伪装的慈善,姨父的傲慢,表兄弟的轻浮,全都统一在对下人的残忍之中。佐霞是这个家中唯一值得同情的人物,她的一举一动都受到父母的严格监视,完全丧失了“自我”,她的生命毫无意义,是一个徒具人形的人。她像一张琴,人人可以拿她弹出自己爱听的曲调,然而和她本人无关;她像一块软面团,任人揉搓,还以为本来就该如此。这个形象是另一种人生荒诞绝望的象征。

贡布罗维奇展示的现实毫无出路,他甚至对革命也作了十分荒诞的理解。敏透斯试图传播自由、平等的思想,但他却用挨耳光的这种荒唐手段强使地主家的小厮跟他“拜把子”交朋友,他通过小厮煽动农民反抗地主。他的所作所为引起了庄园主的恐慌,小厮因他而受到主人的无情惩罚。敏透斯和庄园主之间的矛盾终于激化了,引得村里的农民都来殴打地主,平静的庄园顿时一片大乱,尤齐奥在混乱中再次逃跑。

然而他又落入佐霞温柔的怀抱,不得不违心地扮演一个多情的情人角色,再次陷入贵族少年劫持情人的“模式”。贡布罗维奇通过这个情节想说的是,人从来就没有过完全真正的独立,从来就不是他自己,永远也不能成为他自己。人们通过相互观察,相互监视,相互影响,也相互塑造。人为了在社会上生存,就不得不采纳某种生存的“模式”,接受别人的思想,戴上一副假面具。因此人在生活中永远是演员,永远都在扮演某种角色,永远都在装腔作势,时刻都在适应别人对他的期望;人们在相互监视中总是在歪曲别人,同时也被人歪曲。因为人总是离不开跟别人的相互依存关系,故而永远也不会有独立的人格;如果人的行为有悖于他周围的环境,就会造成严重的后果。

《费尔迪杜凯》是一部寓有强烈批判精神和讽刺意味的作品。小说中深刻地揭示了波兰当时存在的各种典型的落后现象,在这个社会上文明、教育、道德、理想、亲情、爱情、友谊、意志全都不可避免地贬值、扭曲和变得畸形,现实中充满了荒唐、丑陋、残酷、阴暗和疯狂。贡布罗维奇不是以现实主义的手法精确刻画时代的面貌,而是以一种丑角式的幽默、冷漠和戏谑的嘲讽态度对待他所否定的事物,在讽刺各种丑恶的社会现象的同时,也进行自我嘲讽。

贡布罗维奇的写作似乎是漫不经心的,作品中戏剧性的场面仿佛是从生活中信手拈来。他善于捕捉生活中令人啼笑皆非的事物,用滑稽可笑、荒谬绝伦的语言表现出来,把严肃的人生哲理和插科打诨混杂在一起。在场景的描绘上,把夸张推向了极致,造成滑稽的漫画式效果;通过被改造过的、被夸大了的、被扭曲了的画面展示出一个哈哈镜里映照出来的变态世界。作品中的人物也是非传统的形象,而常常是漫画式的,或丑态百出,或乖张古怪,他们随时都受到外界的威胁,心中充满了恐惧,他们是20世纪长不大的孩子。作家正是力图通过人物荒诞怪僻、愚蠢可笑的行为,表现出他自己心目中混乱、荒谬、丑恶的世界,表现外部世界对人性的摧残,表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的无奈。作家在语言运用上可谓是随心所欲,无拘无束,任意发挥,遣词造句粗俗多于典雅,时而利用双关语、讹音、谐音、近义词、多义词,使文学生动活泼,妙趣横生;时而又用些怪话、反话,用些空洞无物、既不联贯又晦涩难懂或毫无意义乃至看似用词不当不太通顺的词句,以显示人的思想空虚和世界的混乱。

《费尔迪杜凯》打破了波兰传统小说的写作手法,从内容到形式都别开生面,使人读后既惊愕,又茫然,又不能不承认作者用心之良苦,构思之深邃。自20世纪60年代初开始,贡布罗维奇的作品在世界上就引起普遍的关注,被翻译成了英语、法语、德语、西班牙语、日语、瑞典语、意大利语、荷兰语等二十多种文字。他的剧本也被搬上了法国、美国和德国的舞台。贡布罗维奇由于在文学创作中所取得的成就,1966年获纽约阿·尤瑞科夫斯基文学基金奖,1967年获法国蒙戴出版商国际文学奖,1968年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费尔迪杜凯》被西方评论界奉为20世纪荒诞派文学的经典名著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