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爱克曼
爱克曼,1792年出生在德国汉堡附近的一个农村。1823年,爱克曼到魏玛拜访歌德,歌德留他在魏玛工作从1823年6月到1832年3月这9年里,他主要帮助歌德编辑他亲自审订的《歌德文集》。此外,爱克曼还参与他的《浮士德》第二部的创作。工作时,他经常与歌德就各种问题交谈。爱克曼谦虚勤恳,工作一丝不苟,他不仅认真听歌德谈话,而且事后都有把谈话内容记在笔记里,并把它整理成文。
从1826年开始,爱克曼几次向歌德提出出版他编辑的《歌德谈话录》,但都遭到歌德的拒绝。执着的爱克曼没有放弃这项工作,直到歌德逝世后三年,即1836年才正式出版了这部书。
爱克曼是歌德虔诚的追随者,他对歌德的敬仰到了放弃自我的程度。他最深入地了解歌德的思想,把自己溶入到歌德的精神世界中,再加上当时只有他一个人才从头至尾地读过歌德的作品,而且他一定程度参与了歌德最后十年的创作。这些条件使他不仅对歌德的生活习惯,性格爱好,还是歌德思想创作都有深入准确的了解。
深厚的世界文化素养造就了歌德和爱克曼的《谈话录》。
歌德之所以能成为伟大的诗人,单从社会经济基础本身的范围来看还不够,还要从意识形态的影响来看。考察意识形态与社会经济基础的关系,也决不应只着眼于同一社会中某个孤立的地区,还要着眼到这一地区与其它互相往来和互相依存的各个地区的总的局势,在世界市场已形成的资本主义时代尤其如此。
因此,歌德所反映的社会经济基础,决不应单从德国乃至其中一个小邦来看,还应从与德国有密切来往的欧洲各国整体来看,歌德时代是近代欧洲大变革、大动荡的时代。
《歌德谈话录》的内容极其丰富,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体现了歌德的世界观和思想方法
歌德深受英国经验派哲学和法国百科全书派的思想影响,所以他的世界观基本上是唯物主义的。但是他也受到当时德国古典哲学的唯心主义的影响。他很推重康德的《纯理性批判》,承认有先验的和超验的纯理性,单凭感性经验的知解力不能窥透自然界的秘奥。但是他又认为康德之后,德国哲学还有一件大事要做,这就是“感觉和人类知解力的批判”,其实这正是英、法启蒙运动中洛克、休谟、霍尔巴赫之类唯物主义倾向较明显的学者们所已做了的事,他们都是反对超验理性的。一方面肯定超验理性,另一方面又强调要研究根据感性经验的知解力,歌德始终没有解决这个基本矛盾。从他坚持文艺要从具体客观现实出发,反对从理念或抽象观念出发来看,他的唯物主义倾向的比重显然较大。
歌德关心思想方法,首先从自然科学出发。他反对当时流行的以牛顿为代表的“分析法”,即把整体看成是由其中各部分因素拼凑成的机械观,而提出他所说的“综合法”来代替,综合法就是根据“有机观”,不去孤立地分析个别因素,而要考察全体中各个因素互相依存的关系。这实际上就是辩证法。
体现了歌德的文艺观
歌德的文艺观中最基本的一条就是:文艺须从客观现实出发。歌德除强调文艺应从客观现实出发这个基本原则之外,还提出了两个要点:
首先是特殊与一般的辩证统一。一个特殊具体事物经过诗人的处理就带有普遍性,普遍性就是事物的特征或本质。歌德经常强调“特征”这个概念。他在编辑他和席勒的通信集时曾写出一段感想:“诗人究竟为一般而找特殊,还是在特殊中显出一般,这中间有一个很大的分别。”
其次是文艺与自然的辩证统一。歌德认为诗人的任务是根据自然“来熔铸成一个优美的、生气灌注的整体”(即艺术作品),所以文艺对自然不应无所剪裁和熔铸,流于自然主义。歌德在一八二七年四月十八日谈话里说得最透辟,他根据对吕邦斯一幅貌似违反自然的风景画的分析。
“艺术要通过一种完整体向世界说话。但这种完整体不是他在自然中所能找到的,而是他自己的心智的果实。”
这种“心智”正是作者内心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他具有这种心智,才关心到“较高的意旨”,才能使艺术成为“自然事物的道德的表现”。歌德所说的“道德的”指人与人的伦理关系,实际上还是“政治”范围里的事,但他所了解的“政治”是狭义的,即官僚政客们所干的勾当,因此他鄙视“政治”而重视“道德”,这是西方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中相当普遍的倾向。
体现了歌德的创作方法
作为创作方法的实质,歌德认为,单纯地、生硬地采用其中任何一种都不免有流弊,所以给文艺作品贴上一个简单的标签总是不妥的。歌德和席勒是首先提出古典主义与浪漫主义这两种创作方法的区别的。歌德在一八三○年三月二十一日谈话里说过下面一段很重要的话:
“古典诗和浪漫诗的概念现已传遍全世界,引起许多争执和分歧。这个概念起源于席勒和我两人。我主张诗应采取从客观世界出发的原则,认为只有这种创作方法才可取。但是席勒却用完全主观的方法去写作,认为只有他那种创作方法才是正确的。”
这段引文主要只提出了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的一个基本分别,即前者从客观世界出发,后者从主观世界出发,席勒把前者称为“素朴的”,后者称为“感伤的”。
该书曾经被挑剔的文化怪杰尼采赞扬为用德语写出的“最重要的散文”,而许多歌德研究专家也把它当做最重要的研究材料,甚至不自觉地把它当做歌德自己的著作。这本散谈性的辑录之所以能够得到如此高的评价,就在于它记录的是一位文化巨人——歌德在日常生活中的言行。可以说这是非常珍贵的资料。
歌德谈话录虽然是一本谈话片断的辑录,但是作者并没有仅仅就谈话而记录谈话。在书中我们首先得到的是一个完整的亲切的文化巨人的形象,然后才是这位伟大的诗人看世界的眼光和思想,因为作者并没有做一个古板的记录员,而是充分加入了文学的写作笔法。
作者之所以能够给我们一个血肉丰满的歌德形象,还在于他特别注意了一些细节的描写和交代。如:“今晚在歌德家里,只有我和他在一起。我们东拉西扯的闲聊,喝了一瓶酒。我们谈到法国戏剧和德国戏剧的对比。”再比如:“傍晚时歌德邀请我陪他坐马车出去溜达一下。我们走的路穿过魏玛上区的山冈,可以眺望西边的公园。树已开花,白桦的叶子已经长满了,芳草如茵,夕阳的光辉罩在上面。我们找到带有画意的树丛,留恋不舍。”正是在这样的情景中,作者和歌德谈起了绘画和宗教。而歌德谈到兴起的时候,“站起来在室内走来走去,我遵照他的意思仍在桌旁凳上坐着。他在炉旁站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又走到我身边来,把手指按在嘴唇向我说……”这段描写中动作、语言、神态都刻画得丝丝入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