荨麻的刺在显微镜下看起来很奇特,也非常有趣。它有个空心的管子,底部有个腺体组织。里面装着一种刺激性的液体,能够刺痛皮肤。刺的细尖或者说细毛刺破皮肤,压力迫使这种液体从细毛的末端涌出来,从刺梢上的尖头导入伤口。
外国的荨麻毒性更强。东印度的某些品种,如果不小心碰了的话,后果非常可怕。刚开始时,就像被烧红的铁块烫了一样疼,然后疼痛会加剧且持续数日。一位法国的植物学家曾被加尔各答植物园的一种荨麻刺到,他说当时痛疼蔓延到他的下半边脸,他疼得不敢合上下巴,九天后疼痛才消失了。胡克博士在尼泊尔看到过巨大的荨麻,那是一种灌木,有十五英尺高,本地人叫它mealum-ma。由于他们很害怕这种植物,胡克博士简直没法说服他们帮忙砍倒它。胡克医生收集了几个标本,而且皮肤没有碰到荨麻。可即便如此,这种“没有气味的恶臭“scentless effluvium”太厉害,这天接下来的时间,胡克博士都很不舒服。“刺能造成严重的感染,而宣称要用mealum-ma来惩罚小孩,是雷布查人对小孩子们的最严厉的威慑。”另外,帝汶岛(Timor,注:马来群岛中的一个岛)的荨麻,也叫鬼叶,它的刺能造成致命的后果。
在澳大利亚偶尔会看见25英尺高的树荨麻。在这个乡间有三种哲人荨麻——大荨麻 、小荨麻和罗马荨麻。前两种很常见,最后一种却实在罕见。关于最后这种荨麻是如何传入我们国家的,这儿有一个很离奇的故事,信不信由你们。传说尤利乌斯·恺撒统治时期的罗马人对于前往英格兰十分谨慎(因为他们对于英格兰的严寒耳闻已久)。他们得到了一些罗马荨麻的种子,打算到了英格兰就把它们种在地里;于是抵达肯特的罗姆尼时,他们撒播下了这些种子。
“用来干什么,爸爸?”威利问道,“在天气寒冷的英格兰,荨麻对他们来说有什么用呢?”他们打算用荨麻来激起斗志,于是擦痛皮肤让自己更能忍受严寒。他们的皮肤一定很结实,因为罗马荨麻的毒性可比另外两个常见的品种厉害得多。我认为,讲这个故事的人是卡姆登,我说过,对于这个故事,你们可以信也可以不信。你们看到那只在荨麻附近徘徊的龟甲蛱蝶(tortoiseshell butterfly,译注:也叫荨麻蛱蝶,是一中色彩鲜艳的蝴蝶,分布在欧洲的温带 )了吗?它的幼虫是一种带黄色条纹的墨绿色毛毛虫。幼虫阶段的蛱蝶完全靠荨麻的叶子为生。另外一些蝴蝶的幼虫也以这种植物为食,比如海军上将蛱蝶 和孔雀蛱蝶。今年春天我吃过这种普通荨麻的新芽,用它们来代替菠菜还不赖。
看看池塘边上的黄菖蒲多漂亮啊。你们瞧,那儿是常见的分杈的黑三棱,长着剑形叶,花头是箭形的。稍往池里面一些,正中的地方是漂亮的茨菰 ,它长着张扬的箭形叶,开着肉色花,叶子和花都高出水面几英尺。我还看到水中的眼子菜抱茎生长的棕色叶子。它们几乎透明的,干的时候看起来就像金匠的皮肤。我也看到了一个一簇圆柱形的金鱼藻,长着鬃形叶,上面常常有几重分叉,它完全长在水下。还看到有amphibious persicaria(一种蓼花)像钉子一样插在塘中。
池塘中最醒目的植物就是这些。这里似乎有一些淡水苔藓虫,但水中还有些比它们更美丽的房客。在蓼叶上就有一只很小的,你们看到了吗?我把它放进瓶里了。现在你们看,它是最近才从那种边缘长着很奇怪的勾子的圆形卵里孵化出来的。
它叫Cristatella(小盔苔藓虫属)。在外面心形的盖子下面,现在只有三只。但是另外的一个里面也会冒出三只,最后这一个盖子里也会长出三只,在长到一英寸长一点,这里可能会形成六十只苔藓虫的群落。嘴巴在触角的中间。每一边的触角上都有许多极细的毛,也叫纤毛。你们记得的,我以前跟你们提到过它。这群生物的是米黄色的,有时候是淡棕色。这种小动物,或者说这群小动物,长得非常小巧玲珑,就像一个房子里住着的好几个生物,但是每个跟邻居都是分开的,彼此独立。
在清澈的池塘和水磨贮水池里,你们常常会看到其他形状的苔藓虫,有时候你会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大团海绵,如Alcyonella一样,或者以为那是某种植物蔓延的根须,如羽苔虫;可是,当你把这团海绵或根须放进水里,会观察到在那一团东西上面或者在盘根错节的根须的小孔中,有许多小动物探出了它们的脑袋和触角。啊,我们找到了什么?你看到离我们一码的水上漂浮的那些窄长的彩带了吗?你们注意到了吗?有些彩带上到处都是弯曲或折痕。每个折痕处都可以看到一个蝾螈的卵。我们弄一点这个草带吧。现在,我打开它的折缝处,你们看到了一种透明的蛋白状的物质,里面有一颗淡黄色卵。这儿也有一个。雌蝾螈也常常在蓼叶上存放自己的卵。你们看这儿有片打褶的叶子,上面折缝的地方藏着又一颗蝾螈卵。我从来没见过蝾螈产卵,但我相信,如果在五六月份,把蝾螈连同一些蓼叶放在盛了水的容器里,应该很容易观察到。
贝尔先生说过:“(蝾螈)卵存放的方式很有趣也很特别,雌蝾螈挑选了一株水生植物的某片叶子,然后蹲在这片叶子的边缘,用自己的后脚把它折起来,然后把一颗卵存在里面,这颗卵就可以粘得很牢靠,从而免受伤害。一旦雌蝾螈存好了一颗卵,它就会离开这片叶子,过了较长的一段时间以后,雌蝾螈又开始挑选下一片叶子来存放下一颗卵。 ”
这些卵要经历许多变化。蝾螈这种动物,在其生命初期,在她的脖子两边各有一个精巧的器官,那是一个最简单的腮,小东西就是靠它呼吸的。在很早期的时候,这对腮只是简单的两小片,我应该说,这对腮被当成了把手,小动物用它来把自己附着在叶子或其他东西上。可是等它有三周大的时候,腮就有了很多叶片状的分支,看起来像美丽羽毛边的流苏。在显微镜下可以看到腮里的血液是怎么循环的,观察者能从中得到极大的愉悦。渐渐地,这个动物的四条腿冒了出来,腮变的很松散,它们没有脱落,已经被身体吸收了。
到这时,它还在用腮来呼吸,但是没有腮以后它该怎么呼吸呢?身体里的肺已经渐渐长大,能够呼吸空气。等到蝾螈发育到了成熟状态,你们知道,它是陆栖动物,用肺呼吸。当它们还是鱼的那个阶段,它们像鱼一样呼吸溶解在水中的空气。如果你看到有很多蝾螈的池塘,你会发现成年的蝾螈要不时游到水面,吞一大口空气,然后又回到水底。秋天,幼年的蝾螈已经做好离开池塘的准备,但我常常从水的深处捞到腮部发育好的小蝾螈。也许它们是夏天快完的时候才孵化出来的,肺还来不及发育,所以不得不留着腮,像鱼一样在水底过冬。
“人们常常把蝾螈叫做‘索求者’,爸爸,”威利说,“村里的小孩子抓到蝾螈的时候总会杀了它们,说被它咬了会中毒。”
听到他们这么做很我难过,因为认为被蝾螈咬了会中毒的观念是错误的。你自己已经处理过一些蝾螈标本,我肯定你从来没见过哪只蝾螈想咬人。我相信它们的小牙齿和柔弱的颚部根本就没法刺穿皮肤。在这个国家有过记载的蝾螈有四种——常见的两种是滑螈和瘰螈。我认为,有一次我在伊顿附近发现了长着脚蹼的蝾螈,这种蝾螈的雄性个体与其他蝾螈很不一样,它的后腿是带蹼的,而且尾部末端有细丝或细线。
“爸爸,这是什么?”杰克问道,“我发现它们粘在这棵水草的根上,看起来像是某种生物的卵?”
那不是卵,而是一种很常见的叫做金花虫的美丽甲虫的茧。瞧,我用铅笔刀划开了一个。茧内有个白白胖胖的蛆一样的东西,它的尾巴尖上有两个奇怪的小钩子。它刚刚盖好了自己的小房子,打算要从幼虫进入蛹的阶段。你们看到了,在这些根须中间还有别的蛆虫。它们还没有做茧。我要打开一些。这儿有一只已经是蛹了。这儿有一只快要成型的甲虫从蛹壳里出来了。金花虫有金属般的外表,无论是是蓝色、红色、古铜色,还是紫色,它们看起来都十分美丽。它们的腹部覆盖着丝一般的绒毛。人们发现,在水草中间有大量的金花虫,它们非常慵懒,可以用手轻而易举地把从它们触摸的那些植物上捡起来。
你们注意到了没有?几乎在你们摘的每一条水草中都有一些小小肥肥的棕色或黑色的小东西。这些是真涡虫,虽然它们的外表不那么讨人喜欢,却很值得研究,是一种极有趣的动物。这些微红的椭圆形茧是它们的卵。这种涡虫是这一科里体型最大的。它的身体是乳白色的,有树一样的娇嫩的枝。有时候它们的颜色是浅粉色的。嘴巴的位置也不同一般,不是位于身体前端,而是在靠近最中间的位置。
瞧,我要把这条白色涡虫放在自己手上。你们注意到上面有个突出物了吗?你们也许会以为那是它的舌头。然而,那并不是舌头,而是一个非常结实和厉害的吸管。靠着这根吸管,这种生物可以刺破其他动物的身体,吸取它们的体液。我曾经观察一些涡虫,发现它们居然把吸管插进彼此的身体。这些黑色和棕色相见的小东西常常吃乳白色的涡虫。
它们有点像水螅,具有用断肢繁殖的能力。把它们切成两段或两段以上,每一段都会长成一只完整的涡虫。你们看到的这些涡虫,它们不游水,而只是在水中植物的表面蠕动或滑行。不过,有一些涡虫能游得很好。我们今天走了很久,而且大获全胜。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