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斯派达尔向指挥第十五军团的撒尔穆斯将军作了暗示。撒尔穆斯私下写道:“祝愿斯派达尔能达到目的。”用斯派达尔的话来讲,这些目的就是这两位陆军元帅开始与敌人秘密谈判,提出德军撤离法国、比利时和荷兰作为交换条件,盟军立即停止对德国老百姓的轰炸。
这些密谋者真心希望英国人和美国人能放弃他们的战争目标,同时又保留德国在东方所征服的领土,即使德军无条件投降也行。这种想法表明,这些密谋者简直生活在异想天开的梦境里。
尽管隆美尔厌恶约德尔和最高统帅部,但他毫无疑问仍是效忠于希特勒的。他们所处形势的悲剧就是这样。他们必须战斗到底,丝毫不能懈怠。虽然隆美尔一直认为阻止俄国人进入德国远比阻止英国人和美国人进入德国重要的多。隆美尔认为崩溃将在四星期内发生,因此要尽快地作出政治抉择。他甚至认为,必须尽快与盟军达成协议,如果元首亲自过问,这就再好不过了。但隆美尔判断元首不大可能采取措施。同时,隆美尔仍然坚信,元首是个伟人,一个有健全的政治头脑的人,因此他本人应该而且能够作出正确的抉择。
我们看到,当一个借着隆美尔的名义刺杀希特勒的计划就要发生时,隆美尔却在想着这些问题,他更没有意识到悲剧就要降临在他的头上。
7月14日,隆美尔又去观察在圣洛进行的激战,从而得出结论,前线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当天晚上,斯派达尔就当前的危险局势给克鲁格起草了一份生动的报告,让隆美尔签名。报告反映了前线的严重情况,然而隆美尔看后,拿起笔在末尾又加了一段话,措辞大胆而又直截了当。
隆美尔写道:“我军在各处英勇抵抗,但这场敌众我寡的战争将近尾声。在我看来,最后来采取政治措施已势在必行。作为集团军的司令官,我觉得有责任讲清这一点。”
隆美尔走出书房,发现斯派达尔和坦贝尔霍夫正等着他。隆美尔说:“拿去,这是你们要的签名!”两人看了他的附言,不禁大吃一惊,劝他划掉“政治”二字。这份报告打印好后便转交给了克鲁格,并附有一张短笺:“关于7月12日我们的口头讨论,我把我的意见写在信里呈交给你,作为我对局势估计的一点看法。“后边写着“隆美尔”的签名。
就这样,隆美尔又一次采取了行动,利用自己的名字和声望——加上一个克鲁格,向希特勒发出了最后通牒。
“我很想看看事情的结局,”他说,“无论他们解除我的兵权或调换我的工作都无所谓。应当允许对局势负有责任的指挥官说出他们的心里话。”
这是7月15日,离刺杀希特勒的计划还有五天时间了。
如果希特勒不是被隆美尔一再激怒的话,他应该在事后看得出来,隆美尔绝没有参加刺杀计划。因为有哪一个参加如此要命计划的人会在这种时刻还去挑逗这个要命的人物呢?
可惜希特勒那种病态的疯狂毁了隆美尔也毁了他自己。不过这是后话。
几天来,隆美尔一直焦急地等待着希特勒对自己看法的回答。然而几天来柏林一直是沉默无语。
在这里,我们要叙述一个小小的插曲。
就在隆美尔寻求与盟军达成协议之时,英军却在好几个月以来一直通过特工人员在寻找隆美尔的秘密司令部。从5月份起,英国特种部队便多次空投人员到法国前线侦察德军司令部。最后一位英国间谍报告说隆美尔住在“一座山崖脚下”的罗切福考尔德侯爵的城堡里。
7月14日,英国空军少校弗雷塞被空投到这座山区。弗雷塞给伦敦发出电报说:“发自猎犬102。可靠消息,隆美尔的司令部位于罗歇—基场城瞭堡——自该地区把地图送往芝特,并附上三支狙击手使用的步枪。最好不要派别人来,我认为这是我的猎物。”随后,英军立即派出了以职业杀手莱蒙德率领的五人小组,在漆黑的夜色中空投入法国领土。而且他们还发出第三十二号行动指令:“注意:击毙陆军元帅隆美尔或其他参谋部里的高级官员,或将他们绑架到英国。”这无异于给隆美尔下了死亡书。
莱蒙德是一名职业刺客,他的个人专用枪托上已标有六道刻痕。如今他被盟国军队雇佣空投到法国,执行他一生中最“伟大”的谋杀。他在黑幽幽的法国土地上潜伏了一个星期。然而到了7月17日,他的希望便落空了。
7月17日,就在计划刺杀希特勒的前三天,隆美尔又坐上他的车子去各地看望他的指挥官们去了。
隆美尔的膝上摊着一张地图,汽车后座兰格的身旁坐着一位瞭望敌机的下士。车子开了两个小时以后,出现了越来越多被炸坏的汽车,有的车里还躺着死者和伤者,说明这段路程敌机的活动很频繁。接近利瓦诺特时,那位瞭望员发现了八架敌机。
隆美尔命令把车子转进与公路平行的树叶繁茂有隐蔽的小路。但行驶几英里后,那条狭路又与大路汇合了。出了利瓦诺特,他们随即上了第一百七十九号公路,向维蒙提尔驶去。几乎就在同时,瞭望员发现两架飞机,正朝着他们俯冲下来,隆美尔大叫把车开进前面三百码处的中路。
车子还未来得及驶抵那儿,第一架烈焰式飞机已经在他们背后的树梢上空怒吼了。在五百码的范围内,飞机上的机关枪炮一齐开火。这时隆美尔手拉着门柄回头看,炮弹在后面的公路上爆炸,车子的左边也落下一颗炸弹。炙热的金属和玻璃片一下子飞在他的脸上。丹尼尔的左肩已被一块弹片削掉,他奋力想刹住车,但车子飞也似的朝山丘冲去,立即撞在公路另一边的树上。汽车顿时腾空而起,飞过公路,摔进一条沟渠里,人被摔出了车子。
隆美尔的头部被什么东西击中,顿时昏了过去。
三小时后,斯派达尔把这一“事故”的情况报告给克鲁格,克鲁格随即报告给元首。希特勒对这一事件深感意外,但他立刻想到这可以是使他避开隆美尔的纠缠的良机,他那不厌其烦的意见实在让希特勒感到心烦。而这时克鲁格也向希特勒打报告暗示他可以任十三集团军总司令。希特勒接受了这个大言不惭的暗示,命令克鲁格接任十三集团军司令,同时保留西线总司令的职务。
隆美尔的伤势十分严重,主治医师向希特勒报告说隆美尔“到1945年以前都难以恢复”。希特勒对出现这样的结局似乎感到欣慰,至少隆美尔不会再坚持要他采取“政治行动”与盟军把和谈条件提上谈判桌子了。然而他没有意识到另一种危险正在向他逼近,已经是7月18日,离密谋者们的计划还有最后两天的时间了。
隆美尔在这个关键时刻正静静地躺在贝尔内空军医院二楼的元帅病房里。他的头骨被炸得凹陷了下去,伤口处塞满了碎骨头。但法国当地的一种药方却救了他的命。医生们看着隆美尔坚强地清醒了过来,感到十分惊讶。有了这种病例,医学教科书怕得重新编写了。
就在那天,隆美尔也赢得了另外一次胜利,他的部队挫败了蒙哥马利从卡昂发起战略突破的最后一次尝试。清晨,在火红的朝霞里,两千架英美轰炸机从海上飞来,编成一个巨大的扇形,向卡昂投下了八千吨炸弹,造成四千多法国老百姓伤亡。蒙哥马利的七百多辆坦克的先头部队涌向突破口,他相信这次一定能撕开隆美尔的战线。
然而这并非是一道普通防线。隆美尔在卡昂一共布了五道防线,在第四、第五道防线的背后,他集中了八十门八十八毫米的大炮和高射炮,而且令人生畏的德军最新式的“虎式”和“豹式”坦克就隐藏在第五道防线背后,在它的前面则是一百九十四门野战炮和二百七十门威力强大的六管火箭发射架,这些火箭发射架的总炮管数为一千六百三十二管。这些火箭管所发射的火筒终于把蒙哥马利狠狠教训了一顿。
黄昏时分,盟军坦克被摧毁了二百多辆,进攻已完全被阻止了。英军远未达到在法莱兹地区的目标,甚至边界一个先头山梁都没有闯过。进攻开始时,蒙哥马利曾得意洋洋地向世界通讯社发表了声明。现在他不得不面对撤至河边的第十一装甲师发出苦笑,命令停止进攻。
布莱德雷将军劝告蒙哥马利含笑忍辱。这位元帅愤愤不平地说:“含笑忍辱,真比上天还难。”自从盟军大规模进攻以来,英军已阵亡六千多人,美军则多达一万多人,而他们却比原定计划落后了好几个星期。
隆美尔还是获得了一次真正的胜利,虽然他当时已躺在空军医院里昏迷不醒了。这次胜利恰如其分地为隆美尔的军事生涯作了一个完善的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