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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生动有趣的春梦要克制!(1)

上午系统解剖课,秦老师说以后高护要进行渗透式周考。每周考核一科必修,系统解剖学,生化,基护,检验,英语等。轮一圈回来刚好一个月,即是每科进行了月考。换句话说,“为了避免所有科目考试挤压在同一个时间,造成学生填鸭式学习”。

然而周考造成的影响也不甚良好。

教室里弥散着压抑的黑色气流,每天都在啃书备考中度过。

“杀了我吧……超声雾化器的……水槽……”

即便是睡梦中,芭蕾也在梦呓着促进病人排痰的护理。

半个月下来,我发现生化是专业之中最难的学科,要背很多复杂的化学符号,完成一个反应通常会涉及十到二十种物质,还要记住每一步涉及的器官以及发生的条件,想要记得准确完整非常困难。

还有,药理也相当头痛,因为药物的名字都是拉丁文翻译,生僻字符堆积在一起,又长又难,不容易背,还容易搞混。

这天,我的手机闹铃震动时,是清晨四点。我发现自己抱着生化书大汗淋漓地躺在地板上。

手掌按住额头来回擦擦,爬起来按开台灯,往书桌的方向跑,与前些天相同的,天还没亮就开始复习功课准备应考。

“多少人以为护士只要学会打针就可以了呢。”

深呼吸,闭上双眼,再慢慢睁开,我是神医——

“只复习了两页。”

手里的教科书“啪嗒”掉在桌上。

背不下来呜呜,练习题正确率只有百分之四十。

到底哪里才是考试内容,一页页一段段似乎都是重点,又似乎都不太重要,为什么那些天书一样的符号背不下来?难道……我没有天赋……

“哈哈哈,面对现实吧傻瓜!”

——当年刺耳的嘲笑声,响彻脑海。

我是第一名,不能被超越。

我无力地跪倒在地。

被践踏了。

不可辱没的天才自尊心被践踏了。

“——唔嗯……”

背后忽然传来梦呓般的声音。

我跪在地上慢慢转过头。

现在,3P寝室的公主房,由于只开了台灯而昏蒙蒙的。

台灯的光线里,我床上的棉被正裹着一个小萝莉。

她从被子里伸出胳膊,一边揉眼睛一边坐起身,抱着网购的卡通抱枕,睡衣吊带的两只蝴蝶缎带,零散地缠在不怎么长的蓬松头发上,像小猫的耳朵。

矇眬的大眼睛,茫然得似乎还没完全清醒。

白皙的双腿伸出来,从床沿搭下来。

脚尖一下下点着地板,像在摸索床边的拖鞋。

非常讨人喜欢。非常惹人怜爱。

她把脚伸进拖鞋里,站起身时棉被掉在地上,摇摇晃晃朝这边走过来,越来越接近的……蓝白条纹小……小……

“内……内……内内咦内……”

等一下,只穿了内裤是怎么回事?

喉咙卡住说不出话,心里已经在喊了。

不,这不是重要的。

为什么她会睡在我的床上啊?

——明幽。十二岁。

不久前和她的哥哥明朗来到我们班。

现在公主房里住着四名女生,我,芭蕾,葵香,幽幽。班里唯一的男同学明朗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照顾他的妹妹。

嗯,我们照顾得很好,我已经把她照顾到被窝里了。

“幽……幽……幽幽幽……”

我像饶舌歌手那样哟哟了半天。

幽幽走到房间中央忽然停住脚步,扑闪着长睫毛一直眨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的脸。

“昨夜,月黑风高,下雨了。今早,晴空万里,天亮了。”

这是在念哪门子诗啊?

问题是是是……我戳着床的方向,又指着明幽,总……总之……先拜托她赶紧回到自己的床上继续睡吧?

“昨天夜里,我受惊了。”

她她她她她她说说说说说说受精!!

“咕咚,咕咚,好可怕。”

象声词啊啊啊!

我双手支撑地板匍匐着,人渣啊你这个——

等等……虽然生殖系统下周才讲,但我没有这个功能啊……我是女生,我摩挲着自己的胸部,没错,我是女生啊……

“打雷闪电,外面有东西咕咚咕咚响,要掉下来了。”

呜。被吓到了。

我抹掉汗水。

“乖……快去睡……才四点……”

说着她走到我的书桌前,像是在书堆里翻找什么。

“光芒之神引导……啊……赐予黑暗一缕微光……以吾之血为契约,用吾强大的意志控制力……”

幽幽站在跪倒的我的眼前,小肚子撞着我的脑袋。

“……回城卷……吾之回城卷……”

我的眼前……蓝白条纹……

我垂着头,闭起了眼睛。

然后我抱起半梦半醒的萝莉,将她放在斜对面的床上,被子掖掖紧,揉揉她的头发,挨着她睡一会儿,很快她再度陷入甜美梦境中。她的小手紧紧紧紧地,握着我的头发舍不得松开,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梦。

总之,这个天真无邪的可爱小萝莉,就是公主房所有少女的小妹妹。

“……唔咕咕……比暗夜,更暗之物……”

“睡觉就不要念咒了吧?”

“比深渊……更深之物……于混沌之海……漂浮……邪恶的暗之魔王……啊……请与吾……交合……”

“……”

我——收回刚刚的形容。

天真无邪可爱统统不算数!

——冷静!冷静下来。

弗洛伊德说,梦的功能是保护睡眠,被压抑的愿望冲进意识,被允许以伪装形式得到部分表达。

秦大叔说,现在思春期普遍提前,青少年做这种梦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可以缓解现实生活中不能得到满足而造成的心理压力。

在青春期的生理需求中起着积极的排压作用。

对,没错,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正常,这是正常的哟!

但是——

明明是光芒大祭司为什么会梦见暗之大魔王重要的是双方没有在战斗而是在合体啊啊啊!

咚——!

芭蕾的脑袋撞在墙上,也不知她梦见了什么,抱着枕头蜷缩一团在蹭胸部,从床尾滚到了床头。

有一次,葵香的蚊帐里还发出了“吧嗒、吧嗒”的梦呓和吸吮声……

每天早晨起床读书的我……

已经忍受很久……

很久了……

可是现在连光之大祭司也梦到了暗之大魔王!

不能再放任下去了,今天刚正不阿的本座要替天行道……不对,拯救堕入歧途的少女正是身为寝室长大人的我的职责所在……

“……醒——醒——都醒醒……”

像举起火炬一样抓起台灯。

我用“地震啦”的不镇定情绪大喊。

“——啊啊啊——啊啊醒醒!”

“——!……咣!!哎哟!”

……现在。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光,屋子里亮着一盏小台灯。

芭蕾被尖叫声吓得滚到地板上。

一级睡眠的葵香揉着眼睛从公主床的蚊帐里探出身。

幽幽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歪在床上。

我则黑着脸在房间中央来回踱步。

寝室全体成员在凌晨五点钟,召开由寝室长主持的一场名为“你梦见什么了”的主题批判会议。

“……犯规!禁忌!污秽!严重的道德品质问题!健康纯洁的少女们啊,你们刚刚在梦里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羊角辫凌乱成那样的芭蕾,揉着趴在地上撞痛了的胸脯,低头想了一会儿,捧着自己通红的脸,难为情地笑了起来。

“这种事乳乳也想知道,太任性了……”

“我……我不想知道!痴女……道……道德败坏!”

葵香赤裸着从公主床出来,梦游一样在房间转了一圈,我的眼睛紧跟着她的背影。

“给我把衣服穿好……羞耻心放在哪里了?”

“啊啦,在这里哟。”

葵香从衣柜里拎出一条蕾丝……内裤?

“三根带子是什么?给我脱掉穿正常的!”

“凛凛一点风情也没有呢。”

“……总,总之……”

我挽着胳膊站在房间中央,看向鼻子“咕噜噜”吐泡泡打瞌睡的明幽。

“现在,确定寝室守则第一条:作为前辈,也是生活典范,要懂得羞愧自责和内省,以后不许梦见不纯洁的东西。”

芭蕾像被剥夺了人权那样受刺激地僵住了。

“为……为什么……为什么乳乳要管这些啊?”

“为什么寝室长是本人呢?当然是因为,优秀的我比较富有领袖气质以及领导决策力……”

“因为寝室长要打扫卫生,所以我们一致选了凛凛。”

地板上扔着各种“千奇百怪”的内裤,葵香没找到正常的,只好赤裸着身子爬回公主床,钻进蚊帐里。

“……题外话……先不讨论。”

“凛凛好严肃,好可怕噢!”

我铁青着脸,坐在房中央的沙发上。

“反正,那种事就抛弃吧,别再想了,毕竟少女的幻想不能代表真正的愿望,梦和现实是有差距的,我们不能把幻想和梦境付诸于现实,也不能遇见梦里的仙境王子南瓜马车变成真的,更不能像梦里那样为人处事……”

“可以缓解心里的压力啊,又没有损害他人的利益。”

“为什么我要和做春梦的痴女住在同个寝室里?”

芭蕾抖着嘴角露出委屈的表情。

“难道,小凛没有少女的幻想?”

我像圣女一样仰着下巴严肃地回答—

“我从没做过下流的梦,也没有过肮脏的幻想。”

“到底有多可悲啊,幻想的翔实生动程度和自身的想象力有关,小凛因为脑筋不好没什么智慧,所以才做不到生动有趣的梦啊。”

“生,动,有,趣,的,梦。”

我字斟句酌地重复了一遍。

最后我忍不住揉着眉头笑了起来。

“那么,我们来玩一个生动有趣的游戏吧。”

“干吗天还没亮就要玩游戏?我要睡了。”

“冲出亚洲冲出世界的运动系少女不敢玩游戏?”

芭蕾抓紧了抱枕,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坐直了。

“好啦,你说吧。”

“和真心话大冒险差不多,当然是建立在绝不说谎的前提下,‘说说昨晚你梦见了什么’的游戏,也可以叫做……超级梦境大幻想。”

“怎么……怎么这样……”

“不说也可以,那就选择大冒险,趴下让我骑一圈,或跪下给我踩,”

“为……为什么我要给你踩啊?”

我板着脸身陷在沙发里。

“那我先说好了,本人昨天在梦里,把生物化学的蛋白质部分从两性离子到凝胶电泳的名词解释都背了一遍。”

芭蕾不敢置信地从床上跳起来——

“全部?第一章全都背下来了?做梦还在背书?”

“那么换你了,梦见什么了?”

芭蕾涨红着脸背过身,结结巴巴地说:

“那个……其实……也没什么……差不多忘了……”

“跪下。”

“我知道啦,我说啊,梦见……”

“大点声。”

芭蕾眼睛通红地瞪着我,捂着脸大声说:

“是在放课后的天文教室里和以前的学长见面了啊!”

“只有两个人?孤男寡女?然后呢?”

“欸?什么然后?”

“跪下。”

“然后!然后……我抱着学长说,我喜欢你,他也抱……抱抱抱着我……然后就……然后……了……”

“你的文采还真是一塌糊涂啊。”

我纠结地撩起头发揉揉额头。

“就这样完事了?各回各家,撒哟娜拉?那你抱着枕头蹭啊蹭是在干吗,像猪一样在泥里打滚挠痒痒么?”

“小凛……变态……大笨蛋……”

芭蕾抽泣着骂我,哭着扑到了床上。

“无耻!我恨你呜呜呜呜呜!”

“怎么了,你也觉得可耻了?”

我笑着拍了拍巴掌。

“所以说,性幻想和梦境并不是健康向上的行为,但也不能主观地避免它,也就是说那些‘生动有趣的东西’都是能避则避的,不要整天去想它,甚至渴望它,主要在于克制,多做点有意义的事让自己充实起来。另外,你刚刚说我……什么,说我脑筋不好?在幻想中度过白天黑夜的污秽的害虫,脑筋搭建得像鸟巢一样的你,这时也有一点点的负罪感、羞耻心和压力了?”

“小凛……是魔鬼……冷血动物,魔鬼!!”

芭蕾眼睛里含着泪,大叫着将抱枕砸了过来。

我站起身刚好闪开,拉开了窗帘。

天亮了。

早晨六点半,公主房照例乱成一团。

“袜子,吾之使魔啊……小凛袜子……我的……”

我趴在葵香的床上,找到了幽幽的长筒袜,在芭蕾的收纳盒里找到了葵香的内裤,在明幽的床底下找到了我的英语书。

“贵安,各位大小姐们,早餐吃什么?”

这时候,葵香正蹲在房中央的电饭煲前。

“我来帮忙吧?”

我也凑过去,捧起塑料盆,里面盛着昨天泡的大豆。

葵香穿着真丝透明睡裙,外面套着女仆的百褶围裙,戴着女仆发饰,目光宁静地看着我,又看看大豆盆。

“豆浆机不会按。”

“让我来煮。”

她脸颊潮红地撇过头。

“……稍微……按坏了……”

我巡视着,她的书桌上依照从上到下的顺序,摆着裂开几块的透明碎块,电源线也断了几截。

“稍微!”脱口喊了出来。

根本是砸得支离破碎了啊,我抓着脑袋。

“……算……算了……”

“凛凛非常想喝?”

“也不是很想,不是说大豆是旱地的肉吗?”

我看着葵香不出声,想起她毕竟是大背景家族出来的大小姐,连忙补充说,“反正可以去餐厅,不如我们去学校餐厅吧,”话还没说完……葵香一只手拿着装水的小碗喝一大口水,一只手伸进大豆盆里。

她抓了一把豆出来。

塞进嘴里。

嚼嚼……嚼嚼……嚼嚼……

我半张着嘴,喉咙发出嘎嘎的声音,发抖地抬起胳膊。

“求求你……不要吐出……”

“给凛凛挤出汁叽……”

她咬到舌头了!

白汁汁从唇间溢出。

眼看要流出来了,我手疾眼快地一把捂住她的嘴巴……

就这样折腾了一早晨。

我在晨光里,饥肠辘辘空着肚子,驼着背赶去考试。

——这就是公主房少女们的……超级青春期大幻想,我悲催的起居日常。

下午的考场安排在解剖大楼里。

光是这个消息就让少女们惊悚万分,没多久又从学姐口中得知那间教室是荒废半年的解剖室,秦大叔利用科室条件将它改为我们班从今往后的周考考场。

遮光窗帘严密拉拢,半年没有阳光照射。

可以用阴森恐怖来形容。

考卷发下来,没料到的是,竟然没有简答题。

大叔坐在讲台上一如既往的笑容可掬。

“同学们,这次的系统解剖学简答论述只有一道题,请在考卷的背面完成,是自问自答。”

“——欸?……欸?”

少女们愣住了,紧接着教室里聒噪起来。

幽幽的手里捏着准备叠小飞机传答案的纸条。

葵香的头发遮挡着蓝牙耳机。

芭蕾把小抄写在了吊带袜的袜带上。

她们的自动铅笔上都有放大镜。

大叔垂着眼睛接着说:“现在可以答卷了,命题按难度得分,自己出的问题太简单一定不会得高分,太难又不会写,你们看着办。”

我们面面相觑地抖了抖唇角。

只见目光所及之处黑压压地埋着头,少女们都硬着头皮呜呜呜呜地写字。

考试时间过去大半,同学们都差不多写完了。

我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睡觉,秦大叔走过来,捻起我的卷子。

我有点心虚地坐直。

论述题的问题,是尽我所想最难的了。

“一道填空题,问题是,乳房位于前胸_至_肋骨水平之间。”

秦老师放下卷子歪头看着我。

来了。

又来针对我了……

“百里凛同学,正确答案是什么?”

“我不是写了么……”

“回答我。”

我拿起卷子寻找答案,理直气壮地说:

“四至七不对吗?”

“嗯,请坐。”

大叔点点头,挽着胳膊往讲台上走。

“很明显,你下垂。”

“……”

哄堂大笑中,我的思绪进入遐想状态——

一,跑出考场再也不来上学了;二,乖乖将答案改成三至六;三,跳起来和大叔单挑。

——选择三。

必然是三,我要踢死他!

“这个问题我在课堂上问过你三次,你都回答错了。”

大叔在讲台上转过身。

“但是现在,我保证你能记得一辈子。”

“……”

姑,姑且……

我低着头黑着脸,将收好的铅笔拿了出来——要当第一名,就要付出代价,尊严什么的姑且放在兜里。

“记……记得了……谢……谢谢……老师。”

“不许改答案,把卷子交上来。”

“……”

呜,反悔了,我要踢死他!

三天之后,这种玉石俱焚的冲动更为强烈了。

午休的时候,我和芭蕾、葵香、幽幽在寝室午睡,听说学生制服发下来了,而且系统解剖学考试公布了分数。

我们跑到教学楼,从走廊里长长的成绩榜单最左边跑到最右边。

第四十六名:明幽

第四十七名:葵香

第四十八名:百里凛

第四十九名:贝芭蕾

第五十名:缺席。

杀!我低头咬着面包,眼泪险些溢出来。

眼睛像万花筒一样模糊。

“菜菜,帮我拿着。”

我把面包递给芭蕾。

压腿,蹲起。

“不是还很自豪地说论述写了满满一页吗?”

“唔。”

蛙跳。扩胸。

“要不要问老师是不是给错分了。”

“我把……问题……写错了。”

“所问非所答了?穿短裙别蛙跳了乳乳……”

伸展运动。

“过来……跟我一起……热身。”

人生第一大事:认清自己。

英国诗人济慈原本是学医的,后来他发现自己的才华就去写诗;马克思最早想当一名诗人,后来认识到自己不适合创作诗歌,转到寒舍做科学研究去了。

护士,果然,我不适合……吗?

但是——

第一名:明朗。

体内逆天火山爆发!

“完毕,后退……”

助跑,起跳!

跳起来揪住高处大红榜一角。

哗——!

撕得粉碎。

“啊啊啊撕下来了!会被老师骂的……”

“那家伙……凭什么……”

手里的红纸撕得稀巴烂捏成一团。

我咬……我咬咬咬……咬咬……

“面包在这里啊,不要吃……不要吃啊……”

“宰了他……把排在我前面的家伙全宰了,我就是第一名了,第一名那个混蛋就当第一个牺牲品……”

班级里的少女们在试新衣服。

刚要迈进教室。

换完制服的明朗迈上楼梯,看见教室门口的我,抬了抬手。

“哟!”

“滚出去。”

锵!

我拉上教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