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未必呀,明朗,你知道米国总统在恐怖事件发生后,第一个动作是什么吗,他咬住了嘴唇,从此每次被记者问起相关事件,他都会首先习惯性地咬嘴唇,以掩饰内心的焦虑。”
“团长大人,如果你想说,身为数千名学生的代表,学生会长有焦虑心理,那我只能说,身为现代都市的年轻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焦虑……不过……魔方……吗?”
明朗反复咀嚼着“魔方”二字,拿出手机一面查网页,一面缓步往前走,我小跑着追到他的身边。
“如果焦虑不算疑点,那你所说的——因为佐镜学长的手指很漂亮,所以断定他不诚实,在说谎?不是比焦虑更荒谬吗,比星座分析还不靠谱,明朗,你的手指也很漂亮啊,白白的,是不是说你也不诚实呢?”
“白白的不在漂亮范围之内,我本来就很白。”
“在女人的审美观里‘白’就是漂亮啊,浑身上下怎么晒也晒不黑,是不是说明,明朗你全身都不诚实呢?”
“不是,人总有黑暗的地方。”
明朗贴近我的耳朵,小声说。
“比如,有些地方,就算不晒也不白。”
“……”
明朗继续往前走,“召开社团会议,花咲除外。”
“破案七日期限”——第四日。
并未告诉花咲这次会议,葵香也没参加,今日集体用餐的地点:社团活动室。我和明朗、芭蕾、明幽坐在桌前吃饭。便当放在会议桌上,我一边往嘴里塞食物,一边将与大婶的对话复述了一遍,期待大家从中得到一些线索。
“为何吾们班级没上视听课哩?那张原声大碟第三首歌,吾也一直很想收藏。”
这就是幽幽的灵感,随后芭蕾也有了疑问。
“是2010年的《The Wolfman》吗?”
“恐怕是这样,狼人有很多版本,应该是最新的才对,哥特复古风格,幽幽之前在卧室里看过一次,我顺便也看了开头——”我提醒说,“这不是你们要分析的重点啊,你们仔细想想,学生会例行检查的事,是不是有可疑的地方?”
“1941年的版本才最好看呢,克劳德·雷恩斯主演,之后再也没拍出新花样,新版的只是照搬而已。”
芭蕾无视了我的提议,明朗扬了扬眉毛,“老版本是卡萨布兰卡的主角啊?”
“另外,据说狼人呐,只是臆想症这种精神疾病耶。”
芭蕾话音刚落,被尖叫的幽幽打断了。
“胡说八道!吾之光芒神曾与血族和狼族大战数百年,怎容得你们低等人类乱下定论,库库……库,库?”
怪笑着明幽冷不防停顿,低头眉心轻皱,拿起PSP无声地按起来。明朗观察出她的变化,奇怪地问:“幽幽,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
“唔!是有些奇怪的地方,嗯嗯……不过吾在深思,请勿干扰……嗯嗯……”明幽嘟哝着。此时少女们已用完餐,明朗拿来垃圾袋收集饭盒,会议桌清出来后各就各位。
明朗在白板上写了“维尔克拉克·凌云”、“魔芋之歌”、“花咲”三个名字,随后拿出从学生会复印的报到表,开门见山地说:
“这是花咲同学的报到时间,九月一日。”
“……哈啊?”芭蕾首先对这个时间作出了反应,“九月一日?那是开学时间啊!花咲不是刚来上学?我记得……她是二十四号才搬进公寓的吧?”
“不排除学生会弄错的情况,笔签的确是花咲本人所写,也就是说,花咲至少在九月一日那天来到了护理院,并成功注册报到。”
“但她为什么一直没来上学呢?”
“那就不得而知了。”明朗从我手中拿到数码相机,调节到走廊里的背影照片,“推翻之前的一个矛盾,之所以配合这张照片也不曾怀疑花咲,正是因为她的入校时间问题,从发型来看,花咲很可能在案发时出现在走廊里。”
芭蕾夺过相机翻来覆去地看。
“呜呜,怎么可能是花咲,她是女生啊,又不是杀人行凶,花咲干嘛要盗窃小裤裤,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嘛,她为什么那么做呢?”
“女生当然也有恋物癖的患病几率,但,她只是,嫌疑人之一。”
明朗在白板上写出“佐镜”这个名字。
“现在,可以步入正题了?”
“正题?花咲还不算正题?”见明朗严肃的表情,芭蕾也认真起来,这个名字不禁让在场所有人感到不可思议。
“啊啊,佐镜?他不是……学生会长吗?”
“库库……事态发展出人意料呢。”
“百里,你有没有注意到,学生会会议桌上的那束花?”
我想起当时在会议室,他百无聊赖地盯着花瓶,原来是心里产生了什么疑问?
“你是说,花瓶里的黑花?像老虎的脸,还有很多长长的须——我从没见过那么特别的花。”
“花啊……”芭蕾端着下巴回想着,“第一次去学生会,我会也有看见黑蔷薇咧,是堪比蓝色妖姬那种罕见的花吧,学长似乎对黑花特别的钟爱。”
听了我和芭蕾的发言,明朗摇了摇头。
“其实,那并不是黑色的花,大自然里真正纯黑色的花是根本不存在的,只不过接近黑色而已,因为黑花不够鲜艳……”
“不好看,所以没人种植?”
被打断的明朗,似笑非笑地盯住我。
“团长大人,您的智商再加上100才是正常人的水平吗?”
“……”
我坐正身子,极力忍住不掉头就走,芭蕾忍不住“噗哈”笑出来。
“什么嘛,笨蛋乳乳,因为不吉祥啊。”
“芭蕾别打岔,现在讨论的不是占卜,黑色花朵不鲜艳,所以不吸引昆虫传粉繁衍后代,也与花青素和太阳有关,黑花罕见,大多是深紫深红等,比如黑美人角堇,远看是黑色,近看就会发现其实颜色很深而已。”
“但是,学生会的黑花,不仅仅是颜色,连形状也很特别啊。”
“会议室里的紫黑色花,叫做老虎须,又叫蒟蒻薯,国家三级保护植物,因为这个花,我特意去口腔班学姐那里调查了一下,佐镜学长家里是做花卉生意的,在郊区有一大片园林花圃,专门栽培这种稀少罕见的花朵,垄断了大半个国家花卉市场。”
“啊,那就难怪了……”
“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坚持怀疑佐镜学长了?”
“垄断国家花卉市场……你对富二代有仇恨?”
我琢磨着嘀咕。
明朗坐在椅上没表情地看了我一会儿。
“团长大人,你的初中生物课是体育老师教的么?”
“……”忍耐。忍耐。
“你还记得L的游戏昵称么?”
我连忙回答:“维尔克拉克·凌云。”
“另一个。”
“魔芋之歌。”
“对,好在团长大人的记忆力还不错。”
又是这种谦逊的口气,脸上露着戏谑的笑。
那张脸又瞬间严肃起来。
“魔芋,又叫妖芋、鬼芋、雷公枪、去肠砂,魔芋的学名是——”明朗顿了顿,突然问道:
“老虎须又叫什么?”
“蒟蒻薯!”芭蕾抢答。
“那么,魔芋的学名是:蒟蒻。”
“……啊!”我不敢相信地站起身。
“百里,那么生僻的字眼和偏门的学科,应该不会这么巧合吧?”
“这么生僻你也知道?所以……你当时问学长,晚上和伊盟学姐在做什么……并不仅仅因为隔壁女生的不寻常反应?”
“莫非,团长大人以为我对他的夜生活感兴趣?”
“那,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L是学生会长的可能性不大,他为什么要偷窃内裤呢,他的动机是什么?”
“我不知道,恋物癖算是动机?”
“怎么可能呢?”
芭蕾似乎对“佐镜学长是嫌疑人”的结论相当不满。
“身为V++调查小组队长的你不能不负责任地说‘不知道’啊,光凭这一点……这只是一个巧合吧,不能算是证据。”
“一,个,巧,合。”
明朗咀嚼着这四个字,接着又问:
“在会议室,百里,你一直盯着那家伙的手指,一定注意到了他的魔方吧?”
“你不是说旋转魔方是焦虑,并非疑点吗?”
“你回想一下,魔方的样式。”
“白色面,有个‘大’字的LOGO。”
好歹我的观察力还不错,早在第一次迈进学生会就注意到了,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了他。看来明朗也很在意,他用臂肘支撑膝,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
“百里,刚刚我产生了疑问,对它做了一点研究——学长的魔方名字是,大雁展翅。”
“那是很有名的品牌,而且有点贵。”
听他这么提醒,我也想起一些来,明朗接着说。
“我用手机查询了一下,看到一个让我吃惊的东西,大雁展翅是新品,五代。也就是说,大雁魔方有五代,分别是:五代大雁展翅,四代大雁轮回,大雁孤鸿,大雁态炎……”
明朗正色看着我,他举起了手机。
“——最后一个,大雁凌云。”
“什,什么?!”
我震惊地看着屏幕里的魔方。
“难道,这个名字也是巧合?”
“……”老虎须和魔芋,凌云和魔方。
“L的真面目是学生会长?”
我和芭蕾喊了出来。
“恋物癖大概分为两类,迷恋的物品和迷恋的身体部分,也有一部分恋物症患者会迷恋少女的脚踝、胸部、手指之类,连气味和头发也算,恋物者通常在两性关系上扮演不成功的角色,所以因为内心的冲突引起了焦虑,佐镜学长的确有在焦虑吧?恋物癖的最初,大多是一个偶然引起的。”明朗停顿下来,接着解释说。
“比如,一个男生在躺着的时候,一个不太拘束的风韵十足的美女把脚踝放在自己的身上,就像这样偶然的动作,如果引起了男生的性欲,很容易导致他成为一个恋足癖者。”
“……那,那么,佐镜学长是为什么……”
“我也不清楚,其实我对‘佐镜学长是L’抱有怀疑态度,首先因为证据不够充分,那张上网卡怎么解释?它是佐镜学长的吗?有人见过会长在出现在公寓网吧吗?与网瘾之类无关的话,那就是恋物癖了,但是除去‘共犯’的可能性,我们不能在认定佐镜学长是L的情况下,同时认为其他人也是L吧?”
没错啊,要么“是”,要么“非”。事物不可能存在中间状态。
“我想到一个办法,只有这一个办法能暂缓眼下的处境,同时也为了避免连环盗窃的行为,在破案过程中经常用到的这个方法——将花咲同学监视起来……”
“哼哼……吾之使魔也有走投无路的时候呢。”
“走投无路不是用来形容你老哥的吧?”
“我们无权监视别人啊,”我对这个办法表示质疑,“况且,那是违法的行为哦。”
“不是监禁,所谓监视,只是随时注意她的行动。”
“咦?但是,那么做有什么必要吗?”
芭蕾歪头思索,明朗简明扼要地回答了她。
“不论花咲是不是L,如果是,被监视的期间,她就不可能再作案;如果她不是,真正的L也不会作案,因为那样会帮花咲摆脱嫌疑。”
“可以避免循环作案,”我说,“但这又不是杀人案,只要没人再死亡就谢天谢地……偷窃,如果一直持续监视状态与L僵持下去,彼此耗着……如果L不再作案……”
“搜集证据,查出维尔克拉克·凌云的真面目。”
就在会议进行到此时,房门敲响,芭蕾起身开门。
站在门口的是隔壁寝室的恬静少女。
只有她一人。
仍旧面无血色,苍白如纸。少女被邀进屋,沉默地看向白板上的名字,不确定她是否看清,芭蕾迅速拿板擦消去字迹。
之前在公寓门口,她就表现得十分奇怪,出现于此也并非偶然。无论如何,来者是客,但也有目的。
“……那么,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呢?”
“嗯……不知道,该不该说,但是……”
少女因为惊慌而言语含混,她再度陷入犹豫。
“是不是,九月二十三日那天晚上,你回宿舍取洗浴用品时——”
明朗说到这里停顿下来,少女不敢相信地抬眼,与他目光相撞的霎那,明朗察觉到什么,露出颇为自信的笑,“看来是这样,你一直在隐瞒,案发当晚,你回宿舍遇见了佐镜学长。”
“是,是的……呜呜……我怀疑,是不是看错了,学长的身边并没有人,伊盟学姐也不在身边。刚好我迈上楼梯……迎面走来的会长,当时因为看见男生吓一跳,那么近的距离,我不可能看错……”
果然如此!我和其他人面面相觑数秒。
“你是说,10:00学生会离开公寓,而你却在10:20回宿舍时,在走廊遇见佐镜会长,是这样吗?”
“呜……你们是不是……不相信呢……”
“相信。”我和明朗同声说。
B座均为一年级高护新生,学生会长不可能去看望同学,也不可能与学妹有约——若是被谁撞见只能落下话柄。检查已经结束,学生会在10:00离开,他为什么在女生公寓?”
结论是,学生会长在案发时出现在现场。
根据他在会议室所言“例行检查结束后,和伊盟学姐回会议室加班,”若非他在说谎,便是少女没说真话,但身为受害者之一的少女也没有理由提供假证。
少女说出对会长不利的证词,进一步证明佐镜学长的可疑之处,看表情并不像在说谎,可信度极高。可是,背影少女的照片和花咲的关系,又该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