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薇病重?”
齐隆洪咂了咂嘴唇。
“那个女人不是命大得很吗?”
“再命大的人,也会有见阎王的一天。”
“可惜了。”
“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谁干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到底对我们有没有利。”
“那你觉得呢?”
“不好说。”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面色阴沉。
齐隆洪瞅了他一眼,也不说话,自来人心隔肚皮,谁能保证你旁边那个人在想什么,有没有设法愚弄你,或者是别的意思?
倘若他们心存怨毒,结果又会怎样呢?
“还是以静制动吧。”
所有人都离开了,单留下齐隆洪,他静静地靠在椅背上,想着那个女人,想着她像小兔子一样从他面前蹿开,想着她经常微笑。
想着她……齐隆洪不由一阵心痒痒,妈的,一个女人居然能令他如此。
怎么就会病重了呢?
金帐之外,士兵们手握武器,防守得极为严密,数步开外,有不少人探头探脑,却到底没有人敢近前,只因齐隆浩再三下令,若不经他同意,擅自靠近王帐者,杀无赦。
那么金帐之中,情形到底如何呢?
司徒薇非常舒适地坐在皮椅中,目光沉静。
她其实很享受这样的时光,隔着遥远的距离去穿透人心。
人心,这是世界上最简单,却也是最复杂的事物,世界再大,在某些人的眼里也很小,世界再小,在某些人眼里也很大。
司徒薇不禁眯起双眼,她实在想不出,到底是谁,如此希望她出事,是齐隆浩暗中的政敌,还是?
手拿一支笔,来来回回地颠着,司徒薇冷静思忖。
帐帘掀起,是齐隆浩走了进来。
眼前的光线顿时为之一暗。
“想什么呢?”男人凑到她跟前,微微俯低身子。
“你的敌人。”
“我的敌人?”
“在大草原上,有一句话,你的敌人,通常都是你最好的朋友。”
“不错,”齐隆浩端着下巴,点头,“确实如此。”
司徒薇轻轻地呼出一口气:“那么隆浩,你觉得咱们俩最大的敌人是谁?”
“最大的敌人?”
齐隆浩思索了一下,摇头。
“你看不见,对不对?”
“确实。”齐隆浩点头,“我看不见,看不到他们,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这个时候,我们可以后退,把你所有的敌人给引出来,倘若暗中有人以你为敌,必定会在你最脆弱的时候,发起最猛烈的攻击。”
“哦?”齐隆浩眸中精光一闪,“可惜你只是个女子,若是男儿身,当可掌千军万马。”
“不是男儿身,也一样可以掌千军,握万马。”司徒薇不假思索地道。
“呵呵。”齐隆浩沉声低笑,“我相信。”
“我感觉这一次,似乎不是那四个人。”
“那是谁?”
“我也说不清楚。”司徒薇摇头,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慢慢走动着,“人的判断往往是很奇怪的,瞬息之间的变化,可以注定生死,有时候往往看起来是大生,转瞬却是大死,有的时候看起来是大死,却又隐伏着大生。”
齐隆浩一脸莫明其妙。
“比如,现在外面的人肯定都以为我死了,实际上我活得好好的。”
“那是因为,你对他们用了计。”齐隆浩不假思索地道。
“什么计?”
“这个计呢,”齐隆浩努力思索着,却不知如何形容,“叫障眼法。”
“不错,正是障眼法。”司徒薇眼里闪过丝奖励的光,“每个人都会障眼法,但他的障眼法,对于某些人却是完全不起作用的。”
“怎么说?”
“譬如你,”司徒薇定定地看着他,“不管我如何对你使障眼法,你还是相信我,对不对?”
“当然。”齐隆浩毫不迟疑地点头,“你是我今生最相信的人,我就算怀疑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你,不,即使……”
齐隆浩也不知该如何形容。
“你信任我。”司徒薇毫不迟疑地道,“而且这种信任,从一开始就没有保留,纵然我伤害你,你还是信任我,就算你没有说出口,还是信任我。”
“当然。”
“这就是心的力量。”司徒薇点头,“有时候,心的力量很奇妙,你心里期待的事,往往都会发生。”
“心里期待的事?”
“是的。”
“你很期待我爱你,所以,你也得到了我的爱。”
“可我不期待你有任何不好的事发生。”齐隆浩不假思索。
“你真是我最好的男人。”司徒薇张开双臂抱紧了他,吻着他高挺的鼻梁,“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
齐隆浩却听得心中一紧,握住她的手,低吼:“阿薇不可以,我不许你做傻事。”
傻事吗?
司徒薇不禁回想当初,在栅栏外相遇……
“隆浩,我有件事要问你。”
“你说。”
“当时在栅栏外,明明有那么漂亮的女孩子,你为什么却一眼会挑中我?”
“我也不知道。”齐隆浩略一沉吟,“或者是直觉,上天赐予的直觉。”
“我们俩那么小心翼翼,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我不容许任何人破坏。”
“没有人会破坏,”齐隆浩无比坚定地道,“我会保护你,我现在已经有足够的力量保护你。”
“我也会保护你。”司徒薇语气坚定,沉凝。
“你觉得外面那些敌人,针对是你,还是我?”
“不管针对的是谁,”司徒薇冷冷一笑,“只要是对付我们夫妻俩当中任何一个,我都要他死。”
齐隆浩浑身一震。
他忽然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飓风扑面而来,带着一种冷冽的杀气,他的女人看似柔弱,却像一个站在山巅的度母,冷然望着红尘俗世间的一切,她的手中握着一柄犀利的剑,刹那断人生死。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司徒薇奇怪地瞅着他。
“我是觉得,你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息。”齐隆浩嗅嗅鼻子。
“你不用害怕,”司徒薇依旧淡然,“我就算要对付什么人,也绝对不会对你不利。”
“嗯。”齐隆浩点头。
“对了隆浩。”司徒薇却将他叫住。
“什么?”
“你现在是西番之主,千万不可有任何的私心与杂念,否则,必定会招来祸灾。”
“不可有私心杂念?”齐隆浩沉吟,“那是什么?”
“天知,地知,人心中每一个念头的变化,看起来不会影响到什么,但是却很有可能给别人带来伤害,你是汗王,我希望你的心胸像大海一样宽阔,像天空一样高远,不要被眼前暂时的困难蒙蔽心智,也不可因为要急于解决眼下的困难,而做出某些不理智的事来。”
“我知道了。”齐隆浩点头。
“你是一个勇敢的,坚强的,无畏的男人,你的脊梁,就像那山岗一样。”
齐隆浩点头,转身离去。
待他离开,司徒薇才深深地吸了口气,她始终坚信,不管在前面的是什么,都无法阻拦她和齐隆浩相爱。
“汗王。”一个骑兵冲进营帐,将一封信递给齐隆浩,“这是中原来的。”
齐隆浩接过信,拆开信函,抽出信纸,略略扫了一眼,面色沉凝。
骑兵队长疑惑地看他一眼,虽然,他很想知道那张纸上写着什么,但最终却选择了沉默。
“你下去吧。”齐隆浩摆摆手,拿着信纸回到帐篷内。
司徒薇已然睡下,丝缎般的乌发悬在床边,光华烨烨。
深深地注视着这个女子,齐隆浩忽然无言。
不过刹那间,他已经作出一个决定。
清晨的阳光从窗外照进,司徒薇睁开眼,卓雅立即捧进一盆热水,从她手里接过梳子,司徒薇慢慢地整理着秀发。
“汗后,您可真美。”卓雅由衷地赞道。
“很美吗?”
“是的,卓雅再没有见过,比你更美的女子呢。”
“卓雅。”司徒薇慢慢地搓洗着自己的双手,“你想过自己的将来吗?”
“将来?”卓雅有些恍惚。
“有想过吗?是找一个心爱的人,共渡一生,还是什么?”
卓雅不由羞红了脸:“汗后,您好端端地,怎么说这些?”
“我是觉得。”卓雅拿过一张布巾,慢条斯理地将手擦净,“你可以为自己规划一下未来。”
“哦。”
卓雅虽然不明白,司徒薇为什么同她说这些话,不过却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
“汗后,奴婢告退。”卓雅蹲身行了个礼,端着水盆退了出去。
帐外,天色像墨一般黑。
齐隆浩走进来,却见司徒薇定定地站在桌前,看着墙上那幅地图发呆。
“阿薇。”齐隆浩走过去,从身后将她抱住,“你在想什么?”
司徒薇转头,看着他微微一笑:“隆浩,我今天晚上,想出去看星星。”
“看星星?”齐隆浩先是一愣,接着道,“好啊,我陪你一起看。”
“不。”司徒薇摇头,“我一个人看。”
一听这话,齐隆浩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他着实是担心司徒薇的安全,怕她有任何闪失。
“调两个武艺精湛的骑兵跟着我。”司徒薇简洁地道。
“好。”齐隆浩这才表示同意,立即出帐,召来两名骑兵,吩咐他们保护好司徒薇。
风清云静,天空里的星星像钻石一般闪烁。
司徒薇静静地站在山巅,仰头望着星空。
多么灿烂的星空,蕴含了天地之间所有的一切,它默默地注视着大地上每一个人的喜怒哀乐,以及他们命运轨迹的变化,也许你的每一个动念,都会改变你的命运。
这真是一盘奇妙得难以想象的棋,远较之其他的事更为绝妙。
司徒薇闭上了眼,隐隐约约间,她似乎能听到很多声音,小孩子的哭声,大人的吵闹声,战场上的厮杀,以及,那潜伏在野草丛里的毒蛇……
当毒蛇蹿起来时,旁边伸过来一只手,蓦地掐住蛇的七寸,毒蛇徒劳地扭动着身子,继而断气。
司徒薇转头,淡淡看了那个人一眼。
是个很年轻的男子,表情木然。
“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发现危机,看起来,你一定接受过非常严苛的训练,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