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崖!巉岩!
浊浪拍岸,不住发出使人心颤神荡的惊天巨响。
月色透雾而入,苍茫的烟水里怪影幢幢,恍若海市蜃楼的太虚幻境。
气势磅礴的孤崖直立前方,不住扩大,似要迎头压下,教人呼吸难畅。险滩处怪石乱布,岛身被风浪侵蚀得严险峻,惟有峰顶怪树盘生,使人感到这死气沉沉的湖岛仍有着一线生机。
无数黑衣人困住了安羽中,盯着安羽中的眼睛里莫不透露出同一的信息——胜券在握!
安羽中苦笑,他以为他离开萨曼够悄无声息,也够神秘的了,没想到居然还是会被这一群黑衣人跟踪至此。
不过,幸好他没有告知任何人,幸好,连罗刚也不知晓。他可不希望自己的事情又连累无辜。
这一次,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四下张望,只见狂风卷进礁石的间隙里,浪花四溅,尖厉的呼啸犹如鬼哭神号,闻者惊心。
安羽中的心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宁和平洽,眼前惊心动魄的骇人情况,只像魔境幻象般没有使他丝毫分神。因为这狂暴凶厄的背后,深藏着大自然难以言喻的层次和美态,也深藏着唯有他一人洞悉的生机。
他平静愉悦的眼神触怒了黑衣人的首领,他狞笑一声,手中闪着寒光的铁钩向安羽中甩了出去。
他一动,其他黑衣人纷纷动。
无数的铁钩编织成一张密密的网,网向安羽中。
每个人的眼神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每个人都似乎看见了安羽中像一只苍蝇一样,被铁钩做成的“蜘蛛网”困住、肢解、分崩离析!
即便安羽中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从他们这一张夺命勾魂网中逃出生天。
就在铁钩快要触及安羽中时,安羽中的人突然直直地飞了起来,向着天空的满月升了上去。
铁钩碰撞,火星四射。
黑衣人反应也快到极点,右手一带一扯,铁钩回收,向着安羽中飞行的方向甩了出去,这一下去势更急,铁钩破空,发出刺耳的叫嚣声,惊心动魄。
这一片刺耳声中,却有一个幽幽的叹息声缓缓响起,这声音并不怎么响亮,也不怎么清晰,显得清幽而绵软,但是,居然压倒了那一片叫嚣声。
黑衣人心下一凛,去向空中的铁钩突然倒转回来,扎向自己的脖子。
众人大骇,慌忙各自滚地,险险地避了开去。
嚓嚓嚓嚓……剧裂磨擦的声音纷纷响起,铁钩刺入巉岩之中。
黑衣人重新翻身立起时,不要说那声音了,连安羽中也不知去向,仿佛顷刻之间,此人竟是烟化了。
黑衣人面面相觑,霎时间心中同时涌起一个念头:“见鬼了!”
“孟大侠,他们一定以为自己见鬼了。”
安羽中被孟逍遥抱着在空中掠过时,笑着调侃孟逍遥。
孟逍遥抿唇一笑:“为什么是见鬼呢?莫寒武馆的双胞胎可是叫我神仙姐姐的哦。”
月光破雾洒下,刚好把两人罩在金黄的光晕里,如诗如画,如同仙人。
两人眼神交接,情在不言中。
“真像一场梦!”安羽中笑道,“而且做了两次,只不过上一次是我带着你飞,而这一次,却是反过来了。”
孟逍遥也笑:“怎么?是不是你的大男人主义发作了,非得是你带着我飞不可么?”
“那倒不是。”安羽中叹道,“但如今我几同废人,被你拎在手里,要来便来要去便去,多少还是有点尊严受损的。”
孟逍遥也叹了一声:“果然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做许仙的。”
“许仙又是谁呢?”安羽中笑。
“那是一个被白蛇精缠上的男人。”孟逍遥回眸,妖异地一笑,“安公公,如果我告诉你,我其实不是人,是妖,你会怎么办?”
安羽中居然在空中摊了摊手:“晕过去吧!正常人都会那样做。”
孟逍遥带着他落在一处悬崖的顶端,从下往上望去,两人的头顶几乎碰着了天空的月亮。
安羽中四下里望了望:“这是你修炼成精的地方吗?”
孟逍遥点了点头:“答对了。”她好整以暇地望着安羽中,“晕哪!”
安羽中苦笑:“可是我早就知道你是妖了啊!”
“乞道其详。”
安羽中只好继续苦笑:“小妖精,你不必每次都重复我的话吧!听起来好像真的很可笑呐!”
孟逍遥抿着嘴唇:“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你若不是妖,怎么会知道我在做什么?说什么?又怎么会让我知道你在哪里,你在做什么?说什么?老天,小妖精,你如今就算突然变成了嫦娥,我们突然进入了天上的月亮,我也会见怪不怪了。”
孟逍遥扑哧一声乐了出来,伸指戳了一下安羽中的额头:“你倒是想得美啊!”
安羽中被她突然一戳,脚下站立不稳,身子就向悬崖倒去。
孟逍遥慌忙一把拉住,安羽中借势将她搂抱在怀。
“我终于抱住你了。”安羽中嗅着她发丝的清香,“这一次,我们总不必再分开了吧!”
孟逍遥的脸紧紧贴着安羽中的胸膛,那里暖暖的,软软的,软中带着硬,硬中又透着软,刚刚好,这样贴着,舒服得不得了。
“再也不分开了。像《神奇侠侣》一样,找一个桃花源隐居起来,做一对平凡普通的夫妻。安公公,现在你后悔可还来得及。”
“后悔?”安羽中微笑,“是啊,我好后悔。”
“你真的后悔?”孟逍遥嗔怒。
“我当然后悔了。”安羽中挑眉,神情说不出的魅惑,“我后悔没有在午门救下你时,就带你来这儿。如果我那时候就做了,这会儿,咱们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孟逍遥撇了撇嘴,连说带笑:“安公公,你想得好美么,若是那时候就来,说不定,这时候你已经把我给休了。哼,你当我不知道么?你现在是孙悟空,飞不出我这个如来佛的手掌心,你才会乖乖就范呢!”她伸出右手,冲着安羽中缓缓收拢五指。
安羽中也伸出手,包住了孟逍遥的拳头:“我早就飞不出了,小妖精,我还是国舅爷的时候我就飞不出了。只是那时我还想不通,而现在,我终于明白,这一生,非你莫属。”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好半天,安羽中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小妖精,你老实告诉我,你会一直很好么?”
孟逍遥在他怀里巧笑:“安公公,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的回答是,不知道。”
“不知道?”安羽中怔住,“小妖精,你……是什么意思?”这一刻,竟有一种大哭的冲动直奔而来。而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情绪容易失控的男人,无论大喜大悲,他的脸上心里都不会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唯有,和孟逍遥在一起,他才会一次又一次地破例。
“我们为什么要知道呢?”孟逍遥的声音形同梦呓,“安公公,上天若是垂怜,那么,我们可以活到一百岁,也不过只得百年而已。只要我们在一起,即使明天就死了,我也再无遗憾。”
“可是我有。”安羽中的语气里是满满的不甘心,他用力抬起孟逍遥的下巴,“小妖精,你不能这样不负责任。你明明给了我相守一生的承诺,我没有奢望一百年,但五十年总要的吧!五十年,我并不贪心啊!”
“五十年?”孟逍遥柔柔地凝视着安羽中,“安公公,那么,我一定努力活到五十年。”
“你不骗我?你怎么保证?”
孟逍遥眨了眨眼睛:“安公公,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
“你……”安羽中恼怒地瞪着孟逍遥,“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别生气了,安公公。”孟逍遥抱住安羽中,扬起小脸,“我知道你很担心我。没错,我脑中的芯片的确是很大的问题,因为那要消耗我身体里面的能量,一旦我体内的能量无可提供了,我就会消失。”
“消……失?”安于中的声音比哭还要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