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门中伏着的人大叫:“有人!”,史铮大惊失色,厢房到处一片通明,给个女子溜伏一侧,何以不见丝毫影动,听不到丝毫声息?而眼前这少女不但能察知,一铁蒺梨射去显已射透圆柱,内劲之深,当真不可思议,眼望着她惊怖极了。丁正丰心惊魄动,看众人各执兵刃,便也持刀在手。只见那黑影突地变大,咔嚓声大响,撞破木壁,冲了进来,手中持剑,面被蒙着,一身黑色紧身衣,是个女子。胖胖少女那一蒺梨,并没伤着她。
刘嫂、杜老大双刀一剑,砍上前去。那女子刷刷两剑,将二人逼退一步,剑招凌厉。史铮右手边闻先生叫西江龙和丁正丰道:“两位别过去!”怕杀手有诈,从这边冲过去。外面呼声雷动,却也不冲进来,防止挤得无处出手,给飞刀横行。西江龙不能过去,持软剑大叫道:“你奶奶的,姓丁的王八羔子,有种子的就出来,爷爷我要你的狗命!”几声叫过,了无回应。丁正丰心胸激荡,几次想叫“秋儿”出口,每回都生生忍住。蒙面女子以一敌三,抵敌不住,但她剑招狠辣,忽左忽右,或上跃或下窜,三人也奈她不得。独胖胖少女一人端坐,显得万分的镇静,又见得几招,右手向史铮一伸道:“史爷坐着别动,借你鞭儿我使使。”史铮一愣,随即毫不犹豫地将九龙鞭递在她手里,坐回椅中。
胖胖少女凝劲轻晃,九龙鞭长若一丈,在这一晃下缓缓游动,宛如灵蛇一般,眼见那黑衣女子又窜到左边,猛然一鞭挥处。应鞭黑衣女子一声惊叫,鞭没伤着她,却将她脸上蒙着的黑布扫落,露出张少女吃惊的脸庞来,向右纵去。胖胖少女不知为何呆住了,茫然前视。丁正丰一见这少女面容,却是浑身一震,原来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茅屋中持笛的那少女。西江龙骂得更响。丁正丰惊喜交集,大叫道:“秋儿,秋儿!——”叫得两声,突地面前白光一闪,西江龙骂声止歇。西江龙缓缓地想背过身来,看暗算了他的是什么人,可是头脑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他扑倒在地,在他背脊骨上,赫然插了柄白亮的飞刀。
众人大骇。史铮霍地起身,还没见着人,屋外一个沉缓的声音问黑衣少女道:“怎么样?”黑衣少女给刘苗杜三人逼入了个死角,抽口气大叫道:“快!”却啊的一声,左臂上重重吃了一刀。史铮看西江龙,便要去扶,突啪的一声巨响,右首壁阁破裂,一道剑影从中飞掠进来,霸道至极地自众人头顶一闪而过,惊人心魄地落在厢房里头。舞着那团剑光的竞是个人!这人手中剑一挥,两柄刺向黑衣少女的一刀一剑刺之不出。黑衣少女手一伸,剑穿透苗镖师左侧腰腹,回手抽剑。刘嫂跟杜老大都是背中脊骨中剑,中剑拿刃不住,呛地落地。那人身影一到,便即左右一脚,将二人踢倒地上,起身不来。那人扶住了摇摇欲倒的黑衣少女,急问道:“伤在哪里?”随即瞧见,出手两指,止了她左肩鲜血,喝道:“你先走。”挺剑回过身来。
胖胖少女仍是坐看。史铮并持着算盘的闻先生呆然相望,被他一出手的狠辣惊得呆了。丁正丰看得分明,眼下持剑威风赫赫地站在眼前欲择人而噬的,正在茅屋中那自称五屋派的青年。这青年既能发得出那么快的一刀,便必然是丁奉了!可是在丁正丰眼里,这个丁奉跟他心中的丁奉相差太远,以至于他不想再呼出秋儿二字。虽早知这个丁奉是个杀手,但没料到只一出手间便是四人重伤;虽早知这个丁奉杀手势必令人不可挡地杀人,可当真看他杀起人来,心中立时又没了要鲜明站在他那边的意志。这个丁奉令他畏惧,心寒,痛恨,不是他苦苦寻了三月、心中时刻想的那个侄子丁奉!
只见这个丁奉向他看了一眼,目光刀般地盯在史铮身上,又落在胖胖少女手中所持的鞭上。胖胖少女动也不动,静静地看着他。丁奉大喝一声,闪身上前,直刺史铮。胖胖少女手中九龙鞭一扫,一鞭一剑刷嗤地在空中交合两响,分落开来。
少女手中鞭断,仅持了一尺长的一截,仍是坐着。丁奉毫发未损,但只进得两步,心中大震,摸出两柄飞刀,甩手射出。一刀射少女,一刀射史铮,二刀疾如电闪!他刚才没刀射史铮,是因西江龙将他挡住,射不了。少女见得刀来,手中铁蒺梨一弹,铛的两声响,竞后发而先至,在半途中将刀生生撞落。脸不红,气不喘,仍是看着丁奉。
人人脸上变色,实没想到胖胖少女武功如此之高。丁奉不由主地后退一步,他身后黑衣少女突地上前,扬剑道:“你攻左边,我攻右边。”丁奉挡住喝道:“快辙!”怕胖胖少女阻拦,刷地一剑朝胖胖少女刺去。黑衣少女微是一愣,但旋即一个纵身,向左手门口冲去。胖胖少女急以一铁蒺梨射她腿,射得并不快。她起身以手中断鞭斗丁奉,仍有闲暇他顾。而丁奉却也早已防着了这点,忙里发一刀疾射。刀飞去,将铁蒺梨射落,黑衣少女腿冲了出去。外面响起阵斥喝拦切声。
胖胖少女微是一愣,显没料到他竞防着了她这一着,哼的一声断鞭使得更紧。丁奉一手青云剑法本已凌厉,自做杀手后每日研习,剑招更是凶狠,可是一连十多招过去,仍只跟她手中以鞭作剑的断鞭斗个平手,自知今日碰上了大高手,杀史铮不得。听黑衣少女似已杀出重围,当即避她一鞭,退开两步,发出三柄飞刀,双腿一蹬,用背部撞破厢房隔板,落了出去。三柄飞刀给胖胖少女三铁蒺梨打落。
胖胖少女扔了断鞭,喝道:“想走?”身形一闪,如把飞刀般地从洞口追射出,铛地拔出剑来。跟着一声斥喝,铛铛两声震响,已是和丁奉交上了手。一时间室内灯光乱摇,人人心惊。史铮的夫人儿子女儿徒弟、手下镖师,纷纷涌进,紧张至极地把史铮紧紧围住,唯恐一不小心给丁奉飞刀杀了。打斗处兵刃乱响,伏在镖局外面的暗坎呼喝着涌回,镖局里地动山摇了般。丁正丰心惊肉跳,再也止不住地大叫道:“秋儿,秋儿,秋儿快逃!”满室无人不惊诧,他提刀冲了出去。
只见十多人倒伏一旁,有的挣扎坐起,从一边空旷处涌进七八个持刃汉子,见了这等惨状惊耸止步。丁奉力战胖胖胖少女,虽有黑衣少女相助,亦是给逼得连连后退。丁正丰急叫道:“秋儿,快逃!”手中刀挥,向胖胖少女砍去。丁奉只一出来便给那少女缠住,抽身不得,此刻眼见危急,大叫道:“五叔,你先走。”挥剑护住丁正丰。丁正丰霎那间只感心里激荡,便对他有再大的怨气,也即刻消了。缓了口气,道:“你先快逃,回到草原去!”丁奉道:“怎么,堡里出了事?”丁正丰便待要说,便这时史铮同众人快步出来,纷纷围上,胖胖少女手中的剑又向他一斜,惊慌交集中说不出话来。
忽屋顶有个少女的声音呼道:“丁五爷,快住手!”丁正丰听声音甚熟,抬头一看,只见从屋顶双双跃下两个少女来,落地刷地抽剑,剑指史铮一众人道:“不要动!”一个呼道:“小姐!”来势甚快,出剑利落。史铮等吃了一惊,稍退半步。丁正丰一见这二人,却整个身心都是一震,停了手中刀,惊奇至极地望着胖胖少女。胖胖少女容色娇好,手中剑一飘,疾攻黑衣少女。丁奉拚命拦阻。丁正丰停了手,胖胖少女的剑也不再指向他。丁正丰顿时几欲震颤得昏厥过去,手中刀铛的落地,身子摇晃。两个人抢身把他扶住。一个是丁奉,一个不是别人,赫然是自从丁家堡一别的兰姐。兰姐小燕呼那胖胖少女为小姐,那么胖胖少女必然是耶律红了。耶律红手中的剑生生抵住黑衣少女的心窝,停下手来。
丁正丰长长吐出口气,缓缓推开丁奉抵住兰姐咽喉的剑身,仍是说不出话来。耶律红一路跟踪他来,直到此刻才让他蓦然明白是她,而丁奉这个杀人的杀手杀人,给耶律红逮了个正着,这不啻象道震天动地的轰雷炸在他心头,直叫他肝胆欲裂。他止不住地想:“耶律红高深莫测,机智百出,是再也不屑跟这个杀手丁奉联姻了。丁家堡跟万盛山庄的婚约成为一句空文,日后势必落得草原中人笑话,自己跟兰姐三掌之约,把性命也赌掉了。”想到耶律红城府之深,远胜自己,更是心中豪气尽去,只感周身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做梦也没想到这少女是耶律红,只因若是耶律红,便决不会去为钱财杀人,更不会成为杀手,在二个月里武功一直跟自己一般高。现在水落石出,那自是耶律红一手造就的了。
兰姐呼道:“丁五爷。”丁正丰只呆呆望着耶律红,应也不应。兰姐便怔怔地看着丁奉,心中奇怪极了,想:“这就是丁大公子?好是陌生。唯有不陌生的,是他那搁在自己咽喉的一剑,好快的剑!”呼道:“小姐!”耶律红抬眼看了她一眼,缓缓收了剑,她眼一直盯在丁奉身上。丁奉一握丁正丰手便知他没事,见兰姐全出自一片扶住五叔之意,显是识得的,又叫那更厉害的少女为小姐,那么不会伤害五叔的了,他静得一静,身形一闪,傍近黑衣少女,左手将她抱住,一个倒纵,带她轻飘飘地上了屋檐。他这一倒纵,显是怕有人在背后暗算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