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国,静园。
碧绿的湖水温柔环绕着秀丽的雅致竹屋,皎洁的明月倒影在水中,落清悠坐在屋顶,看着湖岸边围成一圈的细竹,再一次想起来飘若。体内的相思虫随着他思念的血液慢慢起舞,七经八脉里边涌动着尖锐的疼痛。
他尽管脸色煞白,浑身冒出冷汗,但依旧镇定自若。
“清悠,想念等于剧痛,你又何苦?”温柔的,疼惜的清音飘入耳畔,不多时浪碧已经坐到他身旁。
她看着他,美丽的脸颊布满悲伤,仿佛相似虫是在她的身上爬行,游走,撕咬。
“我就是挂念她。”他温柔地道,居然笑得那么甜。
“你要怎样才会放下她?”浪碧侧过脸,泪流满面。
疼痛剧烈扩张,落清悠忍不住拧眉,顿了顿,他握紧拳头道:“怎样都不可能放下,也不会放下。”
浪碧恼怒,体内气息紊乱,七上八下。
良辰美景,坐在心爱的人身旁,她感觉不到幸福,冰冷凄凉。风刮过她细嫩光滑的脸,突然之间心如刀割。可是她不能哭,优雅的形象是胜利的资本。
稳了稳心情,她道:“照此情势,你们该如何呢?”慈眉善目,全然一副为他们忧心的姿态。
“痛过,伤过,但心意却永远不会变,我相信自己,也相信她。”落清悠信心十足。
“听说皇兄对她宠爱有加,而且她生下了孩子。”此刻落清悠觉得浪碧轻轻的声音竟显得刺耳,心忽然有些不安,“孩子”?
落清悠焦虑起来:孩子要么是他们的,要么是皇上的。皇上从没用那样温柔宠溺的眼神看过女人,难保他不会为了得到飘若而用尽诡计,他一向善于谋划。倘若如此,飘若该会多伤!
浪碧看出落清悠忧虑的神色,窃喜。又温和地道:“而且,幻国焰火国必然有一场生死决战,到时你们……。”
“真心相爱的人终究会聚集在一起,穿过万水千山,跨过海角天涯。”温润儒雅的声音虽然轻盈,但掷地有声。
“你便那样相信?”浪碧悠然浅笑,内心却凝重幽暗,又是一阵生疼。
大把大把冷汗如水,浸透落清悠浅蓝的衣衫,浪碧能清晰感受到来自他体内凶猛的寒气,显然他的疼痛无以复加。然而,“是的,我相信她,无条件地信任她。”他竟然在痛苦中万分甜蜜地诉说,话语含情,一字一句都累积着难以名之的喜悦。
“在旧人面前毫不避讳地诉说着炽热的新恋情,未免太残忍了吧。”浪碧打趣地道,佯装生气。她确实生气了,但是硬要佯装大方的模样。她素来光华万丈,绝不容许让自己有可怜的趋势。
落清悠淡淡的目光扫向她,抱歉地低下头。
“浪碧,我是浪碧,怎可能纠结于这点小事,逗你的,仅此而已。”浪碧优雅从容地道,寒气直冒,在无人可知的角落转圈,侵蚀。
落清悠露出窘态。“几万年了,对于感情我还是像孩子,遇到她,更像了。”
浪碧僵硬地扯出笑容,泪水再次泛滥。
“还记得我们在烟雨中沿着清澈的江水乘舟而下吗,快乐无忧,真是美好的日子。”浪碧假装淡然,面色清浅无杂,形同在诉说一段普通的故事。心灵却起了大大小小的褶皱。
思绪飘向远方,落清悠冷汗变少,心思立即宁静起来。“是啊,很美好。”声音平稳,浅淡柔和,他是真的淡然。浪碧无可控制地难受,呼吸变得困难。
“谢谢你给我留下一段那么美好的回忆,谢谢你让我领略到爱情美丽的风景,浪碧,对你我曾经恨过,怨过,但如今更多的是感激。如你说,我们做朋友,将这份感情延续。”落清悠很是真挚诚恳。
落清悠的话让浪碧卷入无奈的海洋,她觉得好冷好冷,仿佛被人丢弃在遥远空旷的废区,害怕得失去方向。
浪碧久久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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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国
颖浴风坐在石凳上,仰望着苍穹,心事重重。轻轻触摸长长的石凳,飘若留下的温度已经不再。
曾记得那时他们相并而坐,一起看着天黑,一起感受着风的流动。曾记得握过她的那双手是那样温暖,她清亮的笑容若阳光般明媚动人。曾经记得,即便白发苍苍,遍体鳞伤,她依旧明朗。
她是这样一个女子,用尽热情拥抱生命,用最真的心最纯粹的情过活。
她很傻,很多时候都忘记保护自己,很多时候装大白狼,即使害怕也会大无畏地用尽生命保护身边的人。天下怎会有那样傻的人,无论谁,只要在她的生命中留下温度,她便去珍惜,那样盲目,那样冲动。也是这样一个傻瓜般的女孩,让他无法放下。
飘若痴痴看着摇篮里的孩子,直到他渐渐入睡。他好漂亮,落清悠要是见到一定很开心,她要灭掉焰火国,找回落清悠,叫他给他们的孩子取一个好听的名字。
以后,落清悠,她,孩子,他们再也不要分开,幸幸福福,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睡不着,她为孩子盖好被子,关上门,出外散步。
也不知何故,幻国一时间呈现出繁盛的景象,生机勃勃,便是在夜里,花依然娇艳,草绿得可以滴出水,树苍翠繁茂。鸟叫虫鸣,泥土仿佛都能飞起来,生命的迹象无可抑制。
姹紫嫣红的花瓣飘了一地,不是枯萎后的流离失所,而是太繁华,恰似要将明艳的色彩包裹时空。
飘若绕着曲曲折折的路径,在飘落的美丽花瓣中行走,心情格外好。
“颖浴风”樱花树的石凳上,花瓣落在他身上,脚下是一层层在风中欢笑的花瓣,他,美如画中人。
“你也还没睡。”站着,看他好一会儿,飘若才开口,而且还是很艰难。
颖浴风想着事出了神,恍惚中听到深深期待的声音,怔忪了,这是梦中吗?
“我可不可以坐下。”飘若悻悻问道,没等他回答,迅速跑过来坐稳,生怕他拒绝。
颖浴风抬起头,愣愣望着她,心里狂喜,面上是清冷的神色。
“浴梦,他好吗?”飘若直视他,有力地问道。
他摆出一贯威严,不语,漫不经心,若有似无地逼视她。
飘若心慌了,对于在乎的人她一向格外小心。
默默为自己加油打气,她低下头毅然道:“从缥缈峰回来我思考了很多,人生会有许许多多难以预测的事,人的幸福不断被折磨考验,正因如此,所以一定要更用力抓住想抓住的。我想好了,你爱怎样是你的事,但我的想法一定要说出来。颖浴风,你和浴梦对我来说都很重要。我很想念浴梦,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前面的话不高不低,后面两句说得格外大声。
说完,飘若像着火一样,以光的速度跑开。跑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她靠着假山大口大口吸气,又大口大口呼气,脸涨得通红。
飘若走后,颖浴风静默一阵,忽然放声大笑。“她居然可以傻气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