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四射，行云流水，玲珑流畅，这么多天的合作显然让他们非常有默契，合的时候整齐划一，如出一辙，分开则各有千秋，遗世独立，华彩满地。
骤然之间，剧痛袭上来，飘若只觉满头黑线，紧接着毫无预兆踉踉跄跄倒在地上，她捂紧肚子，狠狠咬住嘴唇，身子蜷作一团。
体内剧烈的疼痛好似要把她活生生扯碎，肉体快要散架，意识模糊，她不清楚是何时晕厥的，醒来，浑身已被汗水湿透。
睁开眼，唯一的感觉是空旷，视野茫茫一片，身体和心灵也空空的。
微微一瞥，看到坐在身旁的颖浴风，他冰冷漠然如夕，孤寒的身子望上去与千年不化的冰雕相差无几。可……那个，应该是错觉吧，她竟然觉得他的脸上不满深深浅浅的疼惜。
飘若轻轻呼一口气，“发生什么事了？因为我耽误练功进度，非常抱歉。”连说话和呼吸都会痛，短短时间这个身体好像变得完全陌生。
他不语，缓缓站起来，背着手，目光好似在石柱底下的红莲，又好似飘向遥远的某个地方。
飘若心头一寒，嘴角扯出凄然淡漠地笑，伸手握紧斜在身边的水天一色，狠狠用力，欲支起虚弱的躯体。
但是，骨骼恍似碎裂，并无伤口，可痛得她龇牙咧嘴，那些痛如同寄生虫似乎依附在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随时可以让她火烧火燎。惊痛之中她绷紧身子，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
“你已有三个月身孕。”他清冷的声音含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淡淡的失落，不过，这些都不在飘若眼底。
“身孕，我和……落清悠的孩子。”刹那间她如同置身花海，飘在云间，风如此美丽，空气如此清新，一切都在掌中雀跃。
幸福的笑容不由自主荡漾，愣了一会，飘若把手慢慢移向小腹，温柔细腻。
不一会，热泪自眼角滑下，那个人那些事一幕幕地涌现，痛楚和喜悦来回滚动。
“落清悠，我们有孩子了。”
“落清悠，我爱你。”
“落清悠，无论万水千山还是天涯海角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
“你就这样，有了丁点幸福就会忘记所有悲痛和苦难。”说这话时连沉浸在另一个世界的飘若都能明显感受到他的酸苦和疼惜，她不觉望向他，眼中闪烁着疑惑。
“不是丁点的幸福，是非常非常幸福，我觉得自己长上翅膀，可以恣意飞翔。”她俏皮地说，俨然一副天真模样，颖浴风掉头深深凝望甜蜜中的她，内心冰火两重天。
“你就那样欢喜。”他轻语，神色恍惚，云里雾里，最初的心，恐怕连他自己也不能再完全了解完全掌握。
飘若只是笑，情态万千，如同盈盈的怀春少女，纯澈天真。
说不清是何缘由，他竟不忍心打碎她的甜蜜。“看你像个孩子似的，一点也不像快做母亲的人。”他温和俯，定定望着她，眼眸时深时浅，竟有想拥紧她的冲动。
“我已经准备好承受任何艰难苦痛，放心吧，不会影响大局。”飘若含着笑抬起头说，分明被那种痛苦折磨得遍体鳞伤，深知未来的疼痛会强烈几千几百倍，但她说得轻巧，开心，好似即将面对的是美味的甜品。
心中骤然一紧，细微真切的酸痛隐隐发作，一下子他觉得呼吸好困难。
“我已经准备好承受任何艰难苦痛，放心吧，不会影响大局。”这些字刺得他生疼，简直比第一次扇他耳光还难受，还要气恼。
“姬雪飘若，即使知道你怀着别人的孩子我依然忍不住为受苦的你心疼难受，你想怎样？你还想怎样？”心底自发冒出低低的声音，让他自己都吓一大跳。
“你先休息。”他蓦然转身，留下苍凉孤独的背影。
往后每次合力练剑，他都刻意小心，生怕弄伤她。
每晚飘若都会历经惊心动魄的痛，他会躲得远远的，可从来没有放下，心会跟着疼跟着痛。
要么每晚忍受五脏六腑穿心刺骨的痛，要么拿掉孩子。练功关键时期气血亏损，很忌讳多一个生命享用身体的营养和水分。
可是，她绝不会运功拿掉孩子，即便每天都要在地狱走一遭，即便痛得死去活来，属于他们的她一定要守护，无论要多少代价多少筹码。
看着眼前因为剧烈疼痛而昏厥的飘若，颖浴风心里五味杂陈。她伤痕累累，白皙细嫩的肉嵌满一条条斑驳的血痕，他知道一定是痛到极点禁不住便抱着粗糙的树干，所以皮肉被划伤。
呼吸微弱，气息若有似无，红肿的身上尽是一粒粒比豆子还大的汗珠，颖浴梦小心翼翼抱住昏迷的她，生怕弄疼她，又生怕她消失一般。
原来抱着她会这样温暖，她乏力亏虚，但是挨着她的他却充满力量，彷如一股强大的暖湿气流在体内欢快畅游，四肢百骸，无一个毛孔不舒适，无一个毛孔不清爽。
美丽的海棠花花瓣轻轻飘落，他拥着她，舍不得放，萌生出欲念，想时间停留，岁月静止。
迷糊中的飘若感觉冰冷孤独的身子渐渐温暖，她错以为是落清悠，急切张开沉重的眼皮，看到颖浴风，勉强一笑，有些失落地道；“谢谢你。”
他不言不语，也不看她，合上眼，依然抱着她，虽温柔，但执拗。飘若愣愣注视着，想着那个魂牵梦萦的落清悠，心忽然冰冷一片，因为有期待而兴奋，也因为期待后的失落而悲伤。
她也不叫他放心她，在她心里天和地可以调换，但惟独他不可能对她动心，既如此，就当做一个路人的帮助吧。
“在这里的日子也没多少，我们和平相处吧，相遇便是缘，不要那么陌生，一起玩，一起笑，一起度过分分秒秒。”在他一次次无视后，飘若又说。
她怎么快乐就怎么活，别人的态度那是别人的事情。既然心底想走近他，何必为了所谓的虚无的自尊假装。
沉默的汪洋涌过来，又涌过去，洞内针落可闻，只余彼此匀称的呼吸。
“好！”他从来都是泾渭分明，看待任何事情绝对理性客观，但他还是答应了，在头脑十分清醒之际他装作糊涂，告诉自己没什么，不过是日子无聊，需要打发时间。
一起练剑。
碧水红莲上溅起无数起起落落的晶莹水珠，映衬着如春风般明媚，如琥珀般透明的笑容。
她觉得这样真好，看着他笑，如同看见颖浴梦笑。他好似忘却硝烟弥漫，忘却这些年来的纷纷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