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一位大学的哲学教授,此公主攻的学术方向称之为“生殖和性的历史”,成就在学术界颇有名气。我来到他的办公室,推门而入时,只见他正裸体站在镜子前,一手拿着放大镜,他看到我进来,找了一片树叶穿上,说:“不好意思,我正在研究男性的生殖和性,不要以为我是神经,第一流的知识分子都是这样的。”
我向他说明来意,他思索了一会,说:“这是很正常的,人的爱情一般分为异性恋,同性恋,自恋三种。下面我们先来说说异性恋中的恋母情结。”
“近代心理学成果之一,是发现无论文明已进化到哪一阶段,人类类体那部古老的心灵发育史都要在每一个个体心头重新经历一遍。母系社会血亲相奸的发展阶段在现代人心理历程上的相应阶段,就是每个人在幼年时期都曾有过自觉或不自觉的恋母(或恋父)阶段。少数心理障碍者把这种情感带入成年阶段,即形成恋母情结。恋母情结中的原始内容与文明社会水火不容,将把它的载体带到反社会、反理性、反文明的阴极一端,酿成个体发育与时代步伐严重脱节的悲剧。”
我想到我所要问的是如何治疗同性恋:“可是……”不幸无法打断他,也许第一流的知识分子都是这样。
“下面我们来说自恋。那喀索斯,古希腊神话中美少年,顾影自怜,忧伤而死,死后化为水仙花。现代心理学以此概括一切自恋症病家,称‘那喀索斯情结’(Complex of narcissus)或自恋主义(narcissism)。有法国史学家据此推断卢梭有同性恋倾向。然而卢梭的性爱对象并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忏悔录》中说:‘我们命中注定,很少能理解同性恋,我们更多理解的那喀索斯的自恋。’《让·雅克审判卢梭》中说:‘我唯一的罪过是手淫自恋,不损害任何人,只损害我自己。’”
我说:“然而……”
“接下来我们再说同性恋。一些人带有固定的同性恋的倾向,不管他知不知道同性恋这件事,或者是否经历过同性恋性行为,这种倾向始终存在。因为有了这种倾向,一旦他开始同性恋行为,就不能或者很难矫正过来。而没有这种倾向的人,可能会在青少年时期涉及同性恋活动,等到成年以后,却会发生变化,憎恶这种活动。现在看来,这种倾向很可能是遗传的,或者说是先天的。但也可能是在童年养成的——我们发现它和初次性经历有很大关系。“注释◆◆◆1””
最后他以一句话结尾:“所以同性恋是很难治愈的。”我在想用很多废话推导出一句废话,难道这就是学术的本质?但他还是让我看到了希望的曙光:“这样吧,你带我去见见她,现场治疗效果会好一些。”
“注释★★★1”王小波《关于同性恋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