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寺庙后,江瑾一直皱着眉头,似乎在想着什么。看样子并没有交谈的意思。汤璐有些夸张地咳嗽了一声。“不应该谈论一下吗?”
江瑾似乎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吃了一惊。随后,他点了点头。“似乎也该汇总一下了。”
两人继续慢慢地走着。
汤璐望着江瑾。“你觉得何筱雅还有嫌疑吗?”
江瑾微微一笑。“为什么这样问。”
“今天我们也调查了她的不在场证明,你不觉得很完美吗?”
“22点的时候一个人不可能出现在两个地方,没错,这个不在场证明确实很完美。”
“那么我们还有继续调查的意义吗?”
“有。”
“有?”汤璐皱起眉头,“为什么?”
“首先是我们的方向就是如此,无论如何,都要调查到最后才行。虽然我们知道了她的不在场证明,但后续的工作我们并没有做完。”
汤璐点了点头,随后她意识到有些不对。她望着江瑾,眼神充满了疑惑。“首先?”
江瑾的眼神变得有些锐利。“是的。”
“那么其次是什么呢?”
“其次是这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有一些小小的瑕疵。”
“小小的瑕疵?”汤璐想到了一种可能,她望向江瑾,“你的意思是说阿姨在包庇何筱雅?回来的时间仅仅是她与何筱雅串通好的?”
江瑾微微笑了笑。“这也不是不可能。但包庇一般发生在亲人之间。而且,包庇对阿姨并没有什么意义。”
“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何筱雅回来之前的事情有些奇怪吗?”
“回来之前的事情?”
“在她会寺庙之前,先是来了一通电话。可电话那头并没有人说话。阿姨询问了很多,但那边依旧没有声音。阿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时,何筱雅回来了。”
听完江瑾的话,汤璐微微皱起眉头。这两件事似乎连得有些紧。现在想想确实很奇怪。她望着江瑾。“那么你的意思是?”
江瑾微微一笑。“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这通电话有什么意义呢?”
“意义?”
“是的。正常情况下,拨过电话是要说些什么的,可电话那边却什么都没说。如果是拨错号码,那么在听到声音后就会挂断电话。可电话却还一直通着。所以应该是熟人。可熟人的话为什么不说话呢?如果是通讯设备出现了什么问题,拨号的人完全可以挂断电话再拨一次。可当时并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那么通讯设备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如果没猜错的话,拨号的人应该是一个熟人,而且通讯设备没有问题。那么这种情况下,拨号的人为什么不说话呢?”
汤璐听得很认真,可到最后却得到了一个很大的疑惑。是的,江瑾的推理很正确。那么拨号的意义是什么呢?她微微皱起眉头。“这通电话确实有些奇怪。那么还有吗?”
江瑾点点头。“你也觉得何筱雅回到寺庙与这通电话连得有些紧吧?”
见汤璐点头后,江瑾继续说道:“一个奇怪的电话挂断后,何筱雅回来了。那么我在想,这两者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
“关系吗……”想到照片里的座机,汤璐叹了口气。那种座机只是一种简单的接入和拨出的设备,并没有来电显示,而且因为规格和型号的问题,通讯公司无法查看曾经拨入的号码。也就是说,不管是谁拨打这部座机,留下的只能是声音,号码却无从得知。
江瑾微微一笑。“虽然不能从终端调查,但我们可以从初始端开始。”
“你是说调查何筱雅的通话记录?”
江瑾点点头。“如果这样调查的话,可以最快弄清楚何筱雅与这通电话有没有关系。当然,也可能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现。”
汤璐皱起眉头。“如果这通电话确实是何筱雅拨出的,那么可能一切都有所不同……”
“但这个调查没那么简单。”
“为什么?”
江瑾缓缓吐出口气。“何筱雅一定会想到,这通电话联系到自己的话,那么一些事情会变得有些奇怪。如果真是她本人拨出的话,那么她可能不用自己的手机,而用其他的通讯设备。或者最后我们发现那通电话就是她拨出的。可她也会用一定的方式搪塞过去。总之,对于调查,这条线索并不简单。”
江瑾说得没错。汤璐点点头。“经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何筱雅的不在场证明有些瑕疵……”
江瑾微微笑了笑。“但也仅仅是瑕疵而已。就像你说的,一个时间里一个人是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的。她的不在场证明依然很有说服力。”他的眼神变得有些锐利,“但似乎只有不在场证明了。”
“只有不在场证明?”汤璐望着江瑾,眼神里充满了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对于何筱雅,就目前看来,唯一的阻碍似乎仅仅是不在场证明。”
“唯一的阻碍?”
“是的。”
汤璐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说……”
“其他方面何筱雅都是很符合的。”
“其他方面?比如说……”
“比如说身体素质。”
汤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微微张大了嘴巴。
江瑾继续说道:“在大学的时候,她就有锻炼身体的习惯。进入寺庙后,她更是一直坚持着长跑。而且是几乎等于马拉松的长跑。这是需要超强身体素质的。”他望着汤璐,微微一笑,“你也看过那条路线吧?”
汤璐明白江瑾的意思——何筱雅长跑的路线。她现在还记得看到这路线时的吃惊。“那是一条很长的路线,如果一直坚持跑的话,确实可以锻炼出超强的体魄。”
江瑾点点头。“现在我们摒除何筱雅的不在场证明,汇总一下这段时间的调查。相应地,把调查往何筱雅靠拢一下。”
见汤璐点头,江瑾继续说道:“首先就是我们刚说的——身体素质。”
汤璐点点头,仔细地听江瑾往下说。
“我们都知道,真正的凶手是一个冒充汪琼的人。这个人在厂房里杀死了汪琼,又在别墅里杀死了何仁,然后都要清理现场。对于别墅与炼钢厂之间的路还有别墅与汪琼公寓之间的路,冒充者的转移都是以步行的方式。这些是需要很多体力的。”江瑾的眼神变得很锐利,“而且冒充者所需的体力还不仅如此。”
汤璐微微皱起眉头。“冒充者还要隐藏。”
“是的。因为冒充者要杀死汪琼是需要很多准备的。就按我们之前说的,冒充者躲藏在控制台后面的衣柜里。那么冒充者是什么时候进去的呢?就我们猜测,冒充者进入炼钢厂的方式是坐何仁的车。进入炼钢厂后,借用何仁的钥匙,冒充者进入了控制室,躲藏在了衣柜里。这期间,冒充者只能老老实实缩在衣柜里。虽然我们并不知道时间,但我们可以大体估测一下。”
“估测一下?”
江瑾点点头。“你还记得何仁下午是什么时间进入炼钢厂的吗?”
这个其他刑警已经调查出来了。汤璐点点头。“是14点,并且何仁是从别墅出发的,出发时间是13点50分。”
“而何筱雅从寺庙出发的时间是12点40分。”江瑾从口袋里拿出地图,用手指着两个点,汤璐发现那是寺庙与别墅,“正常情况下,不管有无交通工具,在13点50分之前,何筱雅是可以到达别墅的。在别墅里她可以见到何仁。或者她并没有到达别墅,而是在别的地方遇见了何仁。总之这里面是有非常多可能的。何筱雅坐上了父亲的车,来到了炼钢厂。同事们调查过这段时间,但并没有结果。所以要清楚,我们现在说的大多是猜想。”
汤璐点点头。
江瑾继续说道:“因为那天没人发现有奇怪的人在炼钢厂里,所以躲藏的时间应该比较早。体力和耐力是必要的,而这些对于一个跑马拉松的人来说似乎不是问题。”
“是的……”汤璐皱起眉头,“虽然是一个女人,但身体素质方面何筱雅确实符合……”
江瑾点点头。“其次就是时间顺序。”
“时间顺序?”
“是的。我们从何筱雅的大学时间开始。”
见汤璐点头,江瑾继续说道:“大学的时候,何筱雅是一个各方面都非常优秀的学生。就只看学习的话,你会有什么感觉。”
“学习?”
“没错。她是一个理科生,而且成绩非常好。”
“这可以说明她的……”汤璐微微皱起眉头,“你是在说她的逻辑思维吗?”
“是的。对于一个理科生,逻辑思维是很重要的。对于她的大学生活,我们可以发现她非常忙碌。这样的情况下,学习时间是很少的。可她的成绩依然名列前茅,这似乎得归功于她的逻辑思维。”
汤璐望着江瑾,眼神很是疑惑。“她很聪明,而且逻辑思维确实很棒。可为什么要紧抓逻辑思维呢?”
“我觉得是一个特点。”
“逻辑思维是一个特点?什么特点呢?”
江瑾微微一笑。“心思缜密。”
汤璐微微瞪大了眼睛。“似乎确实这样……那么接下来呢?”
“大二的一次回家。我们从何紫的口中得知,那次何筱雅哭得很伤心。我们只是猜测她应该知道了什么。知道的内容似乎让她有些崩溃。回学校后,何筱雅一切都有些不同。据何筱雅同学的叙述,她似乎有了某种心结。这心结她并不愿意向自己的好朋友倾诉。又过了一段时间,何筱雅辍学了。在回家之前的大学时光里,何筱雅是非常开心的。这开心似乎没有漏洞。我们可以推断,何筱雅信佛并不是因为高三的事情,而是因为大二的那次回家。”
汤璐点点头。“这心结似乎一直困扰着她,让她的世界崩塌。最后她选择信仰佛教。”
“是的。她进入了寺庙。从寺庙阿姨的口中,我们可以确定,信仰佛教的人并不需要进入寺庙。进入寺庙是一种逃避的方式。那么她逃避的是什么呢?如果没猜错,应该是那时的心结。”
汤璐缓缓吐出口气。“那时她经历了一些事情,可这些事情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
“她不能够承受,只能选择逃避。而在后来,这心结也依然存在。似乎是因为这心结,何筱雅并不愿意朝他人敞开心扉。”
汤璐缓缓点头,听江瑾继续往下说。
“先说一下何筱雅刚进入寺庙的时候。那时她是很忧郁的。一个选择逃避的人为什么还会忧郁?”
“为什么吗……”
江瑾的眼神变得很锐利。“因为她并没有完全放下一切。她觉得自己已经逃避了,但她的心里却还挂念着什么。也就是说,那心结依然存在。”
汤璐微微瞪大了眼睛。“确实如此……”
“而且对于何筱雅信佛,你觉得她的母亲是同意的吗?”
汤璐摇摇头。“这个我不清楚……你觉得呢?”
江瑾直直地望着汤璐的眼睛。“我觉得不会的。”
“为什么?”
“因为那时何筱雅与她母亲的表情。”
“表情?”
“何筱雅的表情是麻木的,而姜秋的表情是苍白的。对于这,你有什么感觉?”
汤璐皱起眉头,有一种思绪在脑海浮动,可她怎么都抓不住。她摇了摇头,认真地望着江瑾。
江瑾笑了笑。“我给你讲一个情景。母亲死命地劝说女儿,可女儿怎么都不停,因为她的心已经死了。最后母亲只能选择妥协,可这妥协伴随的是内心的痛苦。”
一瞬间,汤璐瞪大了眼睛。脑海的思绪也是这样!“姜秋曾劝说过何筱雅,可何筱雅怎么都不听……”
江瑾点点头。“是的。她进入了寺庙。这也可以解释刚开始的时候,何筱雅为什么是忧郁的。从我们的调查可以发现,母亲对于何筱雅是很重要的。而她的行为却让母亲非常伤心。她的心里一定会不停地责备自己。”
汤璐微微皱起眉头。“那么第二段时间呢?”
“第一段时间,何筱雅是一直住在寺庙的。可第二段时间,她开始隔一段时间就回家,而且她那时的情绪是开心的。”
“这是为什么呢?”
江瑾微微一笑。“在这里先说一下第三段时间。第三段时间,何筱雅也是忧郁的,而且这忧郁的程度要高于第一段。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那段时间的起点是姜秋的自杀。”
“是的,这是很可能的。母亲的自杀让她变得更加忧郁。我们将三段时间结合起来看。在麻木的情况下,何筱雅进入了寺庙。她是忧郁的,应该是因为那心结。可过了一段时间,从不回家的她开始每隔一段时间就回家一次,她也变得开朗快乐起来。又过了一段时间,她的母亲自杀了,她又恢复了忧郁,而且程度更甚。这里,我们重点看一下中间那段时间。”江瑾微微一笑,“你觉得那时何筱雅为什么是开心的呢?”
汤璐紧紧皱着眉头。“是因为心结解开了吗?”
“如果一个心结可以让人逃避这个世界,那么它并没有那么简单被解开。”
“那么你觉得?”
“她应该是找到了某种方式。”
“某种方式?”
“是的。这种方式可以帮助她去做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似乎可以缓解心灵的痛。这些事情并不能解开心结,但会让心灵的痛减小到最低程度。”
汤璐的眼神充满了疑惑。“为什么这样说?”
江瑾微微一笑,眼神却依然锐利。“你还记得之前我们曾讨论过一次吗?就是何筱雅如果知道什么,那么在她母亲去世前为什么不做些什么呢?”
一瞬间,汤璐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说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每次回家是要劝说母亲!”
江瑾点点头。“是的。刚开始进入寺庙的时候,何筱雅选择逃避,但心里有什么她不能放下的东西。因为她意识到,母亲可能会选择某种方式。她是痛苦的,可却没有解决痛苦的方法。慢慢地,她找到了方法,那就是直面内心。找到方式的她变得开心起来,她每过一段时间就回家看望母亲,希望能让母亲放弃那种方式。可没想到最后,母亲还是自杀了。她发现一切都不能挽回,即使她已经很努力了。也因此,她陷入了更深沉的痛苦。”江瑾望着汤璐,“你还记得那时她朝阿姨说过什么吗?”
汤璐感到舌头有些打结。“‘都怪我’……”
“刚开始我觉得这仅仅是她无缘由的自责。但细想之后,我觉得也是存在有缘由的可能。”
汤璐感到心跳有些加速,她缓缓吐出口气。“时间顺序继续往后呢?”
“往后的话,应该是‘守护碎片’。”
那是何筱雅曾说过的一句话。汤璐微微皱起眉头。“这句话不是说她要坚强地生活下去吗?”
江瑾笑了笑。“刚开始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后来,我发现有些不同。”
“不同?”
江瑾点点头。“你联系一下大学时何筱雅对她同学所说的那两句话。”
汤璐从口袋里拿出了笔记本,翻到当时的记录。她微微皱起眉头。“一句话是‘眼前的世界有些破碎。’,另一句是‘碎片上也能生存’……”
“这三句联系在一起,你有什么感觉呢?”
汤璐微微低下头。“这……”
“这碎片不仅仅可以指她的生活或者生命吧?有没有可能是指其他的什么呢?”
汤璐猛地抬起头,直直地望着江瑾。“有可能……”
“如果真的不是自己的生命,那么她要守护的会是什么呢?”
见汤璐摇头,江瑾笑了笑,但眼神依然很犀利。“虽然这不能确定,但有一件事情似乎是可以确定的。”
“哪件?”
“你还记得在听到父母去世时,何筱雅的区别吗?”
汤璐皱着眉头。“听到母亲去世时是非常悲伤的,可听到父亲去世的时候却没有悲伤。似乎一点也没有……”
江瑾笑了笑。“当然,这可能是观察的问题。但这也是与之前调查何筱雅大学同学的时候相符的。”
汤璐微微瞪大了眼睛。“极端……”
江瑾点点头。“何筱雅似乎只喜欢自己的母亲。这种情况下,父母中只有母亲对她很重要。如果打个比方的话,母亲应该是她的世界。”
汤璐倒吸了一口凉气。“‘眼前的世界有些破碎’……”
“如果‘眼前的世界’指的就是母亲的话,以上我们的猜测有很多都是有一定根据的。”江瑾笑了笑,“当然,不在场证明成立的情况下,猜测只能是猜测。虽然大部分的事情都有一定的说法,但如果不打破‘不在场’的话,一切都是空谈。”
确实如此……汤璐叹了口气。“可这不在场证明似乎很难打破……”
江瑾笑了笑。“现在这一块可以先画一个节点了。”
汤璐微微瞪大了眼睛。“我们不调查何筱雅了吗?”
江瑾微微一笑。“之后还会调查的,但目前要先调查一个其他的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