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身影自大殿之中强势地走出,众人的视线跟随着两人的步子而缓缓移动,除了几个人。轩辕帝目光如刀,冷冷地向着御前侍卫瞟了一眼,那人得到提示,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然后眼风向着殿外某个方向扫了扫,很快,仿佛一阵阴风刮过,有人的身影自屋顶掠出,在夜色里轻巧地集结。
商景华的眸子微微眯起,细长的眼风凛冽似寒风,今天他仍然穿着亘古的黑衣,不过袖口略微比平常的宽大一些,他低下头饮尽一杯酒,借着衣袖掩饰,他的手指朝着某个方位做了一个“拦下”的手势。
皇后已站起身,气急败坏地瞪着门口的一宫装女子,那女子四十来岁,举止娴静,一双眼睛深不见底,蕴藏锋芒。她是皇后身边的阮尚宫,文华殿之事她已知晓,见皇后看过来她也没有露出什么惊慌之色,她波澜不惊地笑了笑,对皇后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她已安排好一切。
皇后的焦躁和不安被阮尚宫这一笑轻轻抚平,于是雍容地笑了笑,说道:“大家也都饿了,开席吧。”
惠妃的眼睛偷偷瞟了一眼上座的轩辕帝,掩嘴轻笑了笑,又看了看吴王一眼。
吴王楚施然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那离去的两人一眼,他一直暗暗地注视着轩辕帝的脸色,在听到皇后这句话时便马上接过去道:“母后说得极是,各位尽兴。”
众人连连称是,脸上都开始露出自然而然的表情,聊天的继续聊天,喝酒的继续喝酒,仿佛刚才的一切根本没发生过一般。
天丽被拉着出了文华殿,四周渐渐安静起来,人声被远远地抛在后面。月光如水,宫内沉肃,楚悠辰的钳制渐渐松了下来。天丽挣脱了开去,说道:“殿下,放开我。”
楚悠辰摇摇头,回道:“不,你已经是本太子的人了,我不会让父皇将你抢走的。”
天丽闻言打了一个哆嗦,心说昨天晚上我们可什么都没有发生,太子你被人耍了。想起昨天晚上她头昏眼花地陷入黑暗混沌,她躺下的时候全身穿着整齐,早上起来也并未有什么异常,为何楚悠辰会如此笃定他们俩有事?想来这又是楚施然那人耍得什么花招吧?楚施然,她叹了口气,他设计的人何尝是太子一个?连她,也没有逃过过河卒子的命运。
哈,天下所有人都可信但是千万不能信吴王!她为他做成那事,可他转眼便将她出卖。将她送给皇帝,他算盘打得倒是精,安然除掉太子,得到皇上看重和信任,还可以除掉她,真是一举三得啊!
她闭了闭眼,忽然眼前一暗,有细碎的脚步声在四周集结,天丽倏地睁开眼睛,便见很多穿着一致的人已将他们围住。
“谁敢拦阻本宫?”楚悠辰喝道。
四周那些人没有说话,似乎是没有听到,又似乎是懒得说,一步步逼近。
很冷。
仿佛无数条西风一下一下无情地撕扯着空气和身体,疼痛,凛冽得让人心寒和胆颤。
天丽的身子不停地颤抖,似有寒风如刀,一刀一刀割裂她的皮肤,又似冬日雪山之上万年冰雪所化之雪水,当头狠狠浇下,淋得她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她痉挛着,沉重的眼皮蓦地睁开,破破烂烂的四周便出现在眼前。
这是一间废弃已有很多年月的屋子,昏暗的天光,顺着破败不堪的四壁和屋顶,透到屋子中来。她这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种阴风阵阵的感觉。之所以是昏暗的,是因为屋子里的灰尘太多,或轻或重地漂浮在半空中。
透过光线,天丽隐隐约约可以看清这里是一间还算得上宽阔的大殿。大殿之中有好几根擎天大柱,由于岁月和风霜的缘故,它们剥蚀了古殿檐头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门壁上炫耀的朱红,坍记了一段段高墙又散落了玉砌雕栏。有大大小小或高或低的蜘蛛网横竖地纵横交错,伴随着漫天灰尘,似乎是深夜里某些不能言说的凄惨和覆灭。
如此冷清如此颓败。
天丽动了动身子,瑟缩着退到墙壁,双臂抱紧自己,身子不由自主又打了一个寒颤。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是天意么?
呵,原来,自己的力量这么弱这么弱!
她苦笑一声,将脸埋进自己单薄的臂弯之中,喉间有些苦涩和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