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之内,灯火晦暗,惨凄凄地照着四周那斑驳得似乎随时都会掉下一大块灰尘疙瘩和砖块的墙壁,一排排铁栅栏将偌大阴森的“活棺材”分割成许多小房间,房间里臭气冲天,伴着那湿气和阴惨惨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有人在轻呼喊痛,有人在咒骂,有人在虚弱地坐起用手指理着自己的乱发。
靠坐在墙边,潮湿的有很多已经发了霉的稻草之上的,是工部尚书,吴王妃的哥哥,因为收受贿赂和让人做伪证而进了监狱。张尚书被关进这里之后吴王只来过一次,两人谈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吴王便离去了,自那之后,张尚书便很是安静地待着,狱卒送来的饭都吃了,还吃得津津有味。至于两人在一起谈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尚书大人默默地拨弄着还没理顺的自己的头发,冷不防地面前便多了一个人来。那人一身白底镶金绣丝线蟒袍,腰间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形状看似粗糙却古朴沉郁。头戴金冠,丰神俊秀气宇不凡,正是轩辕太子楚悠辰。
张尚书立马施了一礼,堪堪平复下因为太子到临而升起的紧张和不安心绪,抬起头时,面色已回复如常。
“不知太子殿下驾临此地有何见教?”尚书大人不卑不亢地说道。
楚悠辰俊美的脸上神情有些古怪,看着面前的人,嗤笑一声,突然说道:“尚书大人这罪,其实可大可小,如果各环节好生打点,也不是不能活下来,至多就是一个抄家发配而已。如若打点不好,大人你也知道,死罪是不能免的,株连九族也是可能的。大人难道就不为自己的家小打算打算?”
张尚书没有说话,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楚悠辰继续道:“可惜啊可惜,就连你身为吴王妃的妹妹也不能幸免啊!吴王妃不保,那么吴王世子……恐怕也要换人了。”
张尚书闻言惊道:“你说什么?不可能,不可能!吴王妃早已嫁为人妇数年,她怎么会牵涉其中?怎么会?世子,世子好歹也是皇家血脉,是皇上亲封的,绝不可能就这么废了他!”
“有什么不可能的?”楚悠辰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凑近了些,说,“好心地提醒你一句,你在这里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吧?吴王妃因为与人私通已经被废了。你看,你忠心耿耿为吴王做了那么多事,可是他怎么对你的?你有难了,他不但不帮反而落井下石。该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张尚书颓然瘫坐在地,眼中满是凄色。
繁城外面通往远方的官道上,一批衙役和士兵押着上百名老人妇女小孩,向着极北之地行走。老人大多行动不便,稍微走得慢了一点便会遭到衙役的鞭子“侍候”,鞭子一挥,小孩们吓得大哭,小孩一哭,衙役更不耐烦,“唰唰”几下又是一阵鞭子,人们被打得皮开肉绽,惊呼声惨叫声喝斥声咒骂声小孩哭声顿时响成一片,整个官道一片鬼哭狼嚎。
衙役们骂骂咧咧地驱赶着,人们迫于淫威只有忍住痛悲悲凄凄地快步走着,突然之间,前面出现了一辆上好檀木马车。衙役们停下来,士兵们停下来,哭着的小孩们停止抽泣,众人的目光都落在那马车之上。
车帘掀开,一只洁白纤长的手伸了出来,那手在暮春的阳光里晶莹着润白着,仿佛玉一般美丽。很快,手的主人走下车来,只见他一身黑衣,但是即便这普普通通的黑衣也掩不住他卓尔不群英姿。天生一副君临天下王者气势,英俊无匹五官仿佛是用大理石雕刻出来,线条棱角分明,那一向生得盈盈如秋水的桃花眼此时锐利深邃,不自觉得给人一种压迫感!
吴王楚施然。
“参见殿下。”众人都认识他,纷纷行了礼。
楚施然傲然立于官道之上,示意众人起身,手一挥,很快有吴王侍卫上前“请”走了那一批押送犯人的衙役和士兵。
清了场之后,楚施然朝着这群人犯走去。
人犯之中,有一个也同样傲然站立的女子,她的眉目十分秀丽清雅,身上穿着破旧的粗布衣服,头发有些乱,上面没有任何金银首饰装扮,看着楚施然走来,女子面露轻嘲笑意,丝丝鄙夷从唇缝之间溢出。
“清慧。”楚施然走到女子面前,唤道。
女子嘴角的嘲笑更甚,这一次她没有像平常那样低下头去,她平生第一次这么抬起头直视他,她的夫君,她十五岁时便嫁了的与她缠绵恩爱了九年的夫君,第一次,感觉到了寒心。以前不知道是怎么鬼迷心窍了,一心地迷恋着他,以他为天,什么都为他着想,默默地心甘情愿地为他做着身为人妻该做的一切。
她谨守妇道,她恭俭温良,可是换来的是什么呢?
是哥哥被杀,是他带着人将她捉奸在床!他精明,他心思深沉,她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她相信他一定清楚她是被人诬陷,可是他没有为她说一句话。那天晚上,当她向他投去希冀和恳求的目光时,他转过头,不看她。
是不敢看么?还是心中有愧?
哈,该看清了吧张清慧,这个人,这个曾经立誓要保护她爱她一辈子的男人,根本就是个凉薄无情自私冷酷的男人!
“吴王殿下前来不知有何训戒?”女子冷淡地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