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锦没有发觉,此时他对永熙帝似乎多了一种同命相连的感觉,当初他也是这般被亲生母亲责骂,虽然那官文舒也是说她是为了他好,虽然他根本便不在乎官文舒度低他如何,只是此时见了永熙帝遭遇了这样的情形,他还是产生了一种共鸣。
他更没有察觉到,自己此时为何不会因为永熙帝受伤而觉得高兴。
或许官锦过于沉迷在了引诱永熙帝这件事上,而忽略了他的根本目的。
他的根本目的是让大周的皇帝尝一尝痛不欲生的感觉。
他当初想着夺了大周的江山也是出于这个目的。
司慕涵闻言,却没有转过身来,却是沉声怒道:“朕不是说过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朕的吗?!”她似乎并没有听出来说话之人是官锦,“给朕滚出去!”
官锦垂首道:“奴侍知罪,只是奴侍有要事要禀报陛下。”
司慕涵见来人依然没有离开便倏然转过身来,屋内一片黑暗,只是靠着窗外的月色照明,此时她背对着月色,神情并不能为他人所看清,而且整个人如同笼罩在了阴暗之中,显得格外的阴郁。
她回到了交泰殿后便一个人呆在了御书房,并且下旨不得让任何人进来打扰,然后静静地打量着身处的地方。
这是她登基以来第一次静下心来打量着这个瑄宇帝呆了二十九年的地方。
她登基之后,御书房乃至交泰殿的每一处都没有做出任何的改变,一如先帝还在的时候,然而,景物虽然依旧,但是人事却早已全非。
她的心忽然浮现了一抹带着苍凉。
她以为她的心已经够硬了的,可是在听完了皇贵太君的那一番话之后,却始终还是无法释怀,她不是不明白或许皇贵太君这般说只是因为心中太痛而已,并非完全出自真心,然而亲耳听了这样的话,却还是伤了心。
于是她将御书房内的所有烛火都给熄灭了,然后一个人呆在了黑暗中,仿佛这样,她的心方才会不再伤心,不再痛。
“朕的话你没有听清楚吗?!”
她的声音多了一种狠戾与阴森,仿佛潜藏在暗处的一只愤怒的野兽。
在这种时候,她连去寻求他人的心中寻求安慰的念头都没有,只想一个人呆着,因为此时的她极其的软弱与狼狈,她不允许任何人见到她此刻这个模样。
她是大周的皇帝,便是在最亲近的人面前也决不允许露出这种软弱的模样!
因为她是他们所有人的依靠!
方才离开悦音殿之时,司慕涵并非没有看见蒙斯醉的担忧,只是她选择了漠视。
因为她知道,这个时候,她需要的不是安慰,便是这是她此时最渴望的,只是她的尊严和理智却告诉她不能沉溺。
这种柔情只会让她更加的软弱。
而她也不想让他们见到她这般无用的模样!
官锦并未被她这种态度给吓着了,他从来便不怕阴狠之人,因为他也是同类的人,他抬起头,声音却装成了惶恐:“陛下恕罪,只是奴侍的确有急事不得不深夜过来打扰陛下!”
司慕涵眯起了眼,似乎认出了眼前之人是谁,“是你?”
官锦一愣,他并非想到司慕涵居然会认不出他来,心中倏然一沉,难道他的魅力便在她的心目中这般的微不足道?他握了握双拳,言语却是温柔如水,“正是奴侍。”
司慕涵上前了一步,“你来找朕有何要事?”
“回陛下,方才奴侍在西戎皇子的口中得知了宁王下一步计划。”官锦正色道。
司慕涵静默了会儿,随后缓步走到了烛火前,拿起了火折子,点燃了一盏灯,一边道:“说。”
官锦依然跪在了地上,然后抬头看着司慕涵,缓缓地说道:“方才宁王送西戎皇子回清思殿之时,与西戎皇子密谈了半个多时辰,因为宁王屏退了所有人,也吩咐西戎皇子不得将所谈的内容泄露出去,奴侍不能得知两人谈话的具体内容,后来,奴侍只得从西戎皇子身上下手,因为之前奴侍不顾染上时疫的危险照顾西戎皇子,因而他对奴侍还算是信任,便隐约间透露了一些信息……”
他的声音极为的绵长柔软,在这安静且有些闷热的夜晚,显得格外的动人。
司慕涵随手坐在了窗前的椅子上,“起来说话。”
官锦道了一声谢恩之后便站起来,在昏黄的烛火之下,他一身月白色衣裳,却不是寻常宫侍的服饰,神色恬静,声音软绵,宛如夜间绽放的一朵幽兰。
便是司慕涵见了也不禁微微惊讶。
似乎每一次官锦在她的面前出现总是会带着各种不同的气质。
若非官锦没有过多的动作,她定会觉得官锦这般做是故意在她面前展现自己,从而吸引她的目光。
官锦也注意到了司慕涵的眼光,便落落大方地道:“奴侍知晓这般着装不合规矩,只是……”他的神态落寞了一下,“今晚上乃亡父生辰,以往在世的时候,他便一直喜欢奴侍这般穿着。”他说完,不等司慕涵的回应便将话题转回了正题上,“西戎皇子写了一封家书给了宁王,具体内容奴侍不得而知,不过奴侍观西戎皇子的神色,怕是并非只是一封普通的家书,此外,西戎皇子还吩咐奴侍明日陪他去见皇贵太君,相信也是宁王的意思。”
司慕涵也将思绪收了回来,沉了沉眸,道:“朕知道了。”
“还有一事奴侍如今尚未确定,但是事关重大奴侍却不得不说。”官锦神色凝重地道,“宁王似乎在暗中怂恿西戎皇子对陛下下手,虽然陛下与西戎皇子没有什么接触,但是若是西戎皇子真的信了宁王的诡计,陛下且还是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