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中的积雪也被清扫干净了,便是树上没有清扫干净的积雪也被一下午的阳光彻底融化了。
清清冷冷,孤孤单单的。
仿佛除了影子与寒风,便再无其他可以相伴。
“父君……”
司以佑缓步上前低声唤道。
蒙斯醉转过身看向儿子,“嗯?”
“儿臣不想去宫宴。”司以佑直接开口说道。
蒙斯醉蹙眉,“为何?”
司以佑抿唇笑了笑,“先前的寿宴上虽然父君和父后没有明言说要为儿臣择妻主,可是那些大臣都也是心知肚明的,儿臣今晚上若是去,怕是会……儿臣觉得有些尴尬,便不去了,而且……儿臣昨晚没有休息好,如今有些累了,想在宫中休息。”
蒙斯醉知道儿子昨晚忙着什么,也听儿子提过不想这般快出嫁的话,依着规矩,大皇子未曾出嫁,佑儿若是出嫁便会惹人笑话,而且如今形势不明,他也不想这般快让儿子嫁出去,“既然累了,那便早些休息吧。”
司以佑有些意外,他原本想着需要说许多话来让父君同意。
蒙斯醉笑道:“待会儿父君会让人将晚膳送到你的房间,用完了晚膳便早些休息,不要想那般多事情,如今父君没事,不会再让你担心的。”
也便是到了如今,他方才觉得,原来在皇家,连寻常人家最为普通的年夜饭,都没有。
除夕的宫宴,不过是一场热闹的戏罢了。
“父君……”司以佑有些窘迫。
蒙斯醉替儿子拉了拉身上的披风,“佑儿,那件衣裳若是做好了便送出去吧。”
司以佑一愣。
“她终究是你母皇。”蒙斯醉缓缓道,“父君不希望父君和你母皇的事情影响到你。”
司以佑眨了眨眼睛,压下了那便要涌出来的酸涩,“儿臣知道……今晚冷,父君出去的时候多披件披风。”
“父君知道。”蒙斯醉点头。
司以佑笑了笑,“那儿臣回去了,父君也快些去换衣裳吧。”说完,便起步离开。
蒙斯醉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笑容渐渐隐没在了一脸的平静当中,会儿之后,起步往寝殿走去。
除夕之夜,不管是皇宫还是京城的豪门大户或者是小老百姓家中,都是热闹非凡,然而在京城之外的陇县行宫,即便也是做了一番新年的装点,但是却依旧是只有山间的寒冷寂寥。
司予执一如往常一般在用晚膳之前登上了行宫最高的楼阁之上眺望着京城的方向,从夕阳尚未完全消失站到了夜幕吞噬大地。
昏黄的灯火柔笼罩了她面容,却使得她的神色越发的坚硬如铁。
出宫三年,除了身子长高了之外,便是积下了一脸与年纪不相符的沧桑,那双原本清澈的眼眸如同蒙上了层层的云雾,身上的气韵沉静的近乎压抑仿佛垂暮老者死寂。
“二殿下!”
一道焦急的叫唤由下而上。
司予执没有动,仿若没有听见一般。
“二殿下,你果真在这里!”从下面跑上来的是一个有些年纪的男子,正是如今在这里负责照顾司予执的宫侍。
陇县行宫中人是不错,但是大多是负责看守行宫的。
而司予执身边照顾的,便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年老宫侍,此外还有一个中年的侍卫。
司予执转过身,脸上没有多少情绪变化,“有事?”
那宫侍喘了口气,“是章善总管来了……她还带来了陛下的旨意……二殿下你快……”
她的话没有说完,司予执便向一支箭一般往阁楼之下冲去。
“二殿下你等等奴侍……”那宫侍又连忙跟着而去。
司予执以极快的速度跑到了回了她的住处,一进院子的门口,便看见了章善站在那里,“章总管,母皇是不是有旨意给我?!”
脸上的死寂被期待以及不安所打破。
章善先是行了一礼,然后点头道:“陛下是有旨意让下官带给二殿下。”说罢,便从怀中取出了圣旨,肃然道:“二皇女接旨。”
司予执愣了一下,随后连忙跪下。
章善打开了圣旨缓缓读出,“……增长见闻……为大周尽忠……特准其年后出京游历一年。”
司予执满心惊喜,三年来,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心还在跳动,她惊喜的几乎忘了接旨。
“二殿下,请接旨吧。”章善提醒道。
司予执抬头,脸上因为喜悦已经开始有些扭曲,“儿臣……儿臣接旨!”然后,伸手去接章善手中的旨意,只是,手却颤抖着。
章善看着司予执这般,眼中闪过了一抹动容,心里也暗暗叹息一声。
司予执将那道旨意捧在手中,像是捧着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母皇……她给了她这道圣旨……是不是便愿意原谅她了?是不是?
虽然不忍,但是章善还是必须把话说完,“二殿下,陛下说了冬日寒冷,路途艰难,二殿下便无需回京城谢恩了。”
司予执脸上的狂喜瞬间冰冻了起来,甚至忘了站起身来。
章善继续道:“年后,内务府会将您出行的一切行装送来行宫这边,为你配得两名侍卫也会随同而来,二殿下不必担心。”
司予执垂下了视线,盯着手中的圣旨不言不语。
“二殿下……”章善看着她,“地上冷,二殿下便先起来吧。”
司予执合上了眼睛,却掩不下心中那刺骨的痛,便是那已经愈合了的伤口此时也像是再次裂了开来一般,她木然地站起了身,然后木然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