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黑道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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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艾米莉,梅杰士坐在露台的长椅上,金发披散在背后,面朝大海,手里轻捧一杯红酒,优雅地啜饮。在她不远处,钱丽莉和方晨逸被面朝大海的绑在栏杆上。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金光洒照在海面上,也洒照在艾米莉手里的水晶杯和杯里的红酒上。红色的液体,折射出血一般的殷红光芒,投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犹如白玉凝脂染了血般看起来极端不搭调又隐隐透着诡异。

大白日下,钱丽莉却有种像在看一个暗夜女吸血鬼的感觉,觉得不寒而栗。她想不到昨天还跟她谈笑风生的贵族千金艾米莉,一夕之间就变成心狠手辣的女魔头,那种由内而外的危险气息取代了昨天的优雅从容。她为什么要绑架方晨逸,为什么会对方东凌恨之入骨,为什么非要宇文捷死?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初升的太阳光由微温变为炙热,温度一路攀升,方晨逸被晒得汗流浃背,小脸通红通红的,汗水已经濡湿了小脸,实在忍不住了只好吐出小舌头散热。

钱丽莉也热得受不了了,同时看了方晨逸一眼,于是顿了顿,回头问艾米莉:“艾米莉,你到底想做什么?”

艾米莉闻言看向两人,把红酒杯子搁在露台的小桌几上,双手交叠在小腹上,往躺椅上一躺,微微一笑,不答反问:“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你猜,法兰克和宇文捷会在中午的之前赶来吗?”

钱丽莉回答:“不会。”

艾米莉摇头说:“错,他一定会来,以他的办事效率,四个小时足够他布署一切了。”

钱丽莉不解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三号仓放了一货柜炸药却不引爆,又费了那么多的心思抓小逸来却一上午躺在这里晒日光浴?”

“呵呵,我在等他们来啊。”艾米莉笑得闲适。

“你难道不知道东凌哥和宇文捷都不是省油的灯,多给他们一点时间就等于让自己失败的机率高一点。再说,得罪东凌哥的下场……”钱丽莉说到此微微一颤,四年前在他身边遇到的事情,让她即使恨得全身肉疼也没有敢进行报复。

艾米莉突然看向她,问:“那样不是更好玩吗?越危险的游戏就越好玩,因为——那么一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钱丽莉瞠目结舌,问:“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你这么恨东凌哥,恨到非要他们死?”

“你也许还不知道吧?”艾米莉侧头睇着她说,“我曾经是他的情人,而且是真正的情人——即将谈婚论嫁的情人。他曾经爱过我,不像你和他只是床伴关系而已。”

“你?”钱丽莉惊疑地看着她。

艾米莉问:“想不到吧?”

“可昨天东凌哥根本不认识你。”钱丽莉不相信有人会不认得自己的情人,就算分开的时间再久,但说过话打了照面不可能还全无印象。她问:“难道你整型了?”

艾米莉似乎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致,站了起来,走近钱丽莉,“你说得对,我是整型了,不不,应该说是换了张脸,换了个身份。”

大太阳底下,她漂亮的脸蛋迎着阳光,白里透红,但那双碧绿色的眼睛里透露出的阴寒却生生让钱丽莉心里一缩。她问:“那你到底是谁?”

“我是艾米莉,梅杰士呵。”艾米莉说着双手优雅地搭上露台的栏杆。

钱丽莉又问:“你还爱着他?”

“爱?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恨!”艾米莉眸光转冷,恨意迸射而出。

“没有爱哪来恨?你其实想挽回他吧?我能体会你的心情。”因为钱丽莉自己也一样,很想很想挽回那段感情,即使她怀疑方东凌对她有没有感情。

艾米莉仿佛听到一个笑话般,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会,才说:“你凭什么这么以为?他的冷酷我比你更加清楚,五年前在梅杰士岛上,我就知道不可能挽回什么了。要得到他,只有唯一一个办法了。”

钱丽莉顺着她的话问:“什么办法?”

艾米莉说:“不告诉你。”

钱丽莉忽然想起宇文捷和方东凌认识好像也是五年前,于是试探地问:“五年前,你们是怎么分手的?”是因为宇文捷吗?

“不是五年前,是更早之前的事了——”艾米莉凭栏远眺,突然似乎跌进了回忆中,“因为我跟别的男人上床被他当场捉住,他要求分手,可他不知道我最爱他的,就算跟别的男人上床一百次一千次,我爱的男人还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变。我跟他保证除非他同意,否则以后再不会跟任何男人上床,可他再也不肯看我一眼,一眼都不肯,他甚至还想杀了我……”

看着艾米莉抱头痛苦闭上眼的表情,钱丽莉苦笑说:“爱情的世界里容不下一粒沙,你既然那么爱东凌哥,为什么不肯一心一意对他?非要去和别的男人上床?”

艾米莉猛然睁开眼,盯着她的目光可怕之极,“谁说我没有!我已经全心全意爱他了!他不喜欢我跟别的男人上床,为什么不阻止我?他根本就是故意放任我跟其它人上床,好以此做借口跟我分手!一定是这样,一定是!”

“如果你全心全意爱他,为什么会跟别的男人上床?事发之后还跟他说除非他同意否则不再跟其它男人上床?男人眼里,容不下一个永远想着给他戴绿帽子的女人,更何况东凌这样的男人?他的女人,就是跟别人扯暧昧都不行,更别说上床了。”钱丽莉说到这里,却忽然想起宇文捷。

宇文捷和方翊相处了四年,一起约会一起看电影,甚至还在一起过夜,为什么方东凌一点也不介意?她又想到了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和以前的男人断得干干净净,一心一意陪着他,拿自己的身体愉悦他。可他怎么说?他说跟她亲热时,觉得痛苦,觉得像牛郎?多残忍的话,他竟然都当着她的面说出来了!

艾米莉说:“不!你不知道他,你不懂,他若真的爱上某个女人,想独占她的话是绝对不会在她跟别的男人上床后再生气,他完全可以让事情什么也不发生,完全可以让那个男人碰不到她一根手指头就消失掉。”

“可是,他对宇文捷很放任。”钱丽莉话才说完,心里忽然有些明白了。

艾米莉替她把疑惑说了出来:“所以,我要除掉宇文捷,因为世界上只有宇文捷一个人得到过这种待遇,只有她在法兰克心里是特别的,在我死之前我要先除掉她……”

“除掉她又怎么样,东凌哥只会更恨你,不会再回到你身边了。”钱丽莉黯然神伤,她何偿没有动过这种念头,但后来都打了退堂鼓,因为明白得不到他再做什么都枉然,所以才会去法国,才会一次次流连在她和他手牵手走过的大街小道。

“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永远也别想得到!他不爱我,我就让他死也要留在我身边!”艾米莉大吼,漂亮精致的面孔扭曲狰狞,“我要杀了这个小孽种,再杀了那对狗男女,到时候法兰克就再也离不开我了!”

“你疯了。”钱丽莉望着她,只能说出三个字评语。

“我早就疯了,从知道他爱上别的女人开始,从他为了那个女人的朋友都可以连命都不要开始,我就再也冷静不了了!我从地狱回来,顶着别人的身份活着,就是为了报复他,我要报复——”艾米莉不甘冲着大海喊。

冷不防,一个童稚的声音不耐地说:“死老太婆,你太吵了!”不用怀疑,方小朋友说的是法文。

“小孽种,你说谁是老太婆?”正当恨意无处发泄的当口,艾米莉看向方晨逸,发出不怀好意的冷笑声。

“老太婆说的就是你啊。”方晨逸对他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完全没有被她的狰狞面目吓到。

艾米莉恶狠狠地说:“小孽种,别以为我不会在你妈来之前先从你开刀!”

方晨逸无畏地回视她,淡定地说:“我就知道妈妈爸爸没来之前你不会杀我!”

“你!”艾米莉语塞,一半因为心事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说中了,另一半是因为这小屁孩说话的神情酷似心里那个男人。

“老太婆,反正爸妈还没来,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我好热,好渴,也好累哦。”方晨逸换上一脸央求状,蓝色的大眼睛天真无邪。他从昨天被绑到现在,滴水未进粒米未沾,又被太阳晒了几个小时。

“那你就慢慢热吧,你爸妈要是不来,就等着晒成人干。”艾米莉冷酷地说着,撩了撩湿热的发,转身走回遮阳伞下的阴凉处。

海面上没有任何遮掩,又近午时,毒辣的太阳光暴晒着游轮和海面。在这种烈日酷刑下,方晨逸只得继续吐着小舌头散热,可怜巴巴地对艾米莉说:“老太婆,你一个人坐着多寂寞,爸爸不要你,我要你怎么样?等我长大了我当你男朋友。”

钱丽莉悄悄踢了他一下,心想这小家伙,都晒得半死不活了还敢在母老虎头上拔毛。

“你要当我男朋友?”艾米莉被方晨逸挑起了兴趣,又从阳光阴影处走出来,走到他面前蹲下,摸了摸他的小脸,啧啧出声:“小模样不错,长大了没准比你那男人还让女人心动。”

“老太婆你也长得不错,虽然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很多男人追,但你一定是个万人迷。”方晨逸定定看着她的眉眼,蓝眼睛忽闪忽闪地,看起来特别天真无邪。

如果是熟识他的人就会知道这是他算计别人前惯有的表情,但艾米莉不是。她只看见一个漂亮的小男孩用纯真无邪的目光看着她,听到他真诚地赞美她容貌。她笑逐颜开,立即动手帮他解开绳索,半他拉到遮阳伞下,给他倒了一杯冰镇红酒。

方晨逸为难的说:“我未成年,不能喝酒。”

“没关系,喝酒有益健康,喝红酒更是,喝吧喝吧,你不是又热又渴吗?”艾米莉把酒杯递到他面前,异常的热情。

“真的吗?”方晨逸继续忽闪着“天真无邪”的蓝眼睛,在她地鼓励下嘟起嘴试着喝了一口,立即呛红了脸,把酒杯摔碎在露台上,皱起小脸说:“难喝!”

“不识货!”艾米莉板起脸。

方晨逸调皮地对她说:“美女还是笑起来好看。”

艾米莉听他这一说,立即又变得笑靥如花,挑挑眉说:“那我给你换杯果汁怎么样?”

“好啊好啊!”他高兴地拍手。

于是,艾米莉起身往房间里走。他也亦步亦趋跟上来。

艾米莉眸光一闪,问:“我去给你拿果汁,你跟着来干什么?”

“我想尿尿。”

“往里面走,左拐第一个门就是洗手间。”

“嗯,谢谢美丽的女士。”方晨逸送给她一个飞吻,咚咚跑去洗手间。

艾米莉放心地去倒果汁,因为洗手间除了空气窗就只有一扇门,她无需担心他在她眼皮底下逃走,更何况,真要逃跑的话从露台跑远比从空气窗跑要来得容易。她倒了两杯果汁,侧头对洗手间的方向扬声说:“你好了就出来,我先出去了。”

方晨逸在里面应了声:“好。”

于是,她一手一杯端着果汁去向露台。在露台坐了十分钟,还不见方晨逸出来,她便开始疑心了,恰恰在这时发现自己放在桌上花篮里的手机不翼而飞了。她不知道,方晨逸刚才跟着她进屋时已经偷偷带走了她的手机,十分钟时间已经足够他打电话给宇文捷报告了自己的位置和目前情况。

当艾米莉冲至洗手间门口拍门时,方晨逸已经挂了电话,他进来时已经事先把门锁死,现在无论她怎么踢打也开不了门。她对着洗手间门说:“小鬼,别以为躲在里面我就拿你没办法!我既然放开你,就有把握再把你绑起来!”

方晨逸说:“美女老太婆别生气,我不想被绑起来晒太阳了,反正都要等爸爸妈妈来,我就在里面陪你等好了。”

蓝宝石公主号游轮的洗手间选材上等,不但坚实而且耐踢打,艾米莉踹了好一通也没踹动分毫,便顺了顺气说:“好,你不出来是吧?等着,我现在就喊人来破门。”

方晨逸背抵着洗手间门,听到她的话不由的一阵紧张,攥紧了艾米莉的手机,把洗手间从上到下四面八方都用眼睛搜寻了一遍,没找到可以用作武器的东西,最后灵机一动,目光停留在沐浴液上。

他把手机装进裤袋里,跑到流理台旁边放置沐浴液的架子下,踮起脚尖仍没能够着架子,便爬上流理台,站在台子上拿下沐浴液,肥皂,连带把台子上的洗手液也全部拿了下来。接着,他把沐浴液洗手液和肥皂均匀洒在浴室门口的地板上,再跑到莲篷头下,一手拿起莲篷头对着门口,一手旋开水闸,把浴室门口地面喷湿,见好就关掉水闸,走过去试了试,确定地面湿滑度足够后,便重新爬上正对着浴室门口的流理台。

外面已经有了动静,似乎又有人走进房间来了,方晨逸流理台上又打了电话给宇文捷,问她在哪里。她说和方东凌已经上了蓝宝石公主号,正在来房间的路上,要他自己保护自己,至少得撑十五分钟。“没问题妈妈!曾外公教我的轻功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了。”

“不管用什么功,你一有机会就离开那房间,因为那房间里被放置了炸弹,知道么?”宇文捷嘱咐。

方晨逸正想说知道了,洗手间的门便被人用什么东西狠狠敲开了,他连忙对着手机说:“妈妈,我去战斗了,你要赶紧来啊!”然后他看见洗手间门口涌进来两名墨镜男,相继在踩上洗手间的地板后滑倒。

艾米莉在最后面见此情形,本能的后退了,迎面就飞来一只金属重物击中她的眼睛。“啊——”她尖叫着捂住疼痛的左眼跌倒在地。

方晨逸同时揪准时机,从流理台上一个弹身后空翻飞越过正颤危危从湿滑的地上爬起来的墨镜男,顺利跳出洗手间门,稳稳落在艾米莉身边,拔腿就想跑。

艾米莉虽然眼睛痛得暂时睁不开,但仍准确的扯住他的小腿,“臭小鬼,想跑没那么容易!”

“死老太婆!看招!”方晨逸顾不了许多,抬起自由的那只小短腿一脚踹向艾米莉的脸。正中鼻梁!

“啊——”艾米莉杀猪似地尖叫,估计鼻梁骨断了。

她一手捂着眼,一手捂着鼻子,大吼大叫着:“你们快抓住这小鬼,快点,不要让他跑了!”

可怜洗手间里那两个墨镜男,本已经站稳脚,听到她的喊声后,急着跑出来捉人,结果走在后面那人脚下一滑又摔向地面,连带骨牌效应也将前头那人给推倒在地。前头那人更倒霉,本已经被摔得分不清东西南北,这回好死不死又撞上洗手间门槛,在一阵摇晃后光荣的昏倒在地。

方晨逸趁乱直冲向露台,急忙将钱丽莉手上的绳索解开。

钱丽莉的惊疑他怎么跑来求她的同时,手一得自己也开始解开腰上的绳索。方晨逸则迅速蹲下解她脚上的绳子。

她的眼角余光看向一名墨镜男和艾米莉从屋里奔来,忙说:“你别管我,快走,我不会有事的。”

“不行!早上是你救了我,还帮我向妈妈通风报信,不能丢下你。”方晨逸摇头说,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钱丽莉听了心里一阵感动,想说自己早上只是鬼使神差救了他,根本不是因为善心大发。就在这时,墨镜男和艾米莉冲进了露台,她脚下的绳索也完全松开。几乎是在同时的,方晨逸说了声:“妈妈让我们赶紧离开这间房。”然后把从她脚下解下的绳索往护栏上一套,小小身子一个弹跳就翻下围栏,借着绳子的晃荡在艾米莉和墨镜男想把绳子拉上来的时候顺利跃入下一层房间的露台。

“别让他跑了,快跳下去追!”艾米莉指使墨镜男。后者点头正想追下去,冷不防被后面的钱丽莉拿着红酒瓶击中后脑勺,眼白一翻就瘫倒在地。

“莉莉,为什么你要帮他对付我!”艾米莉红了眼,扑向她。

钱丽莉后退两步,举起手里破碎得只剩上半部份的红酒瓶自卫。“艾米莉,我也恨方东凌,更讨厌宇文捷,可是我不想因此而伤及无辜的小孩,我不会让你去追他的!”她紧紧盯着艾米莉的一举一动,准备只要她敢扑上来,她就用酒瓶刺进她的小腹。

艾米莉投鼠忌器,只能在露台上和她周旋,伺机要扑倒她。她说:“莉莉,我以为我们一直是好朋友,我们有共同的爱好,我们爱着同一个男人,包括被同一个男人甩了,我们有那么多共同点,我以为你会帮我所以才让你知道一切。”

钱丽莉摇头,“不,或许你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有目的的。你假装跟我做好朋友,从我这里打听方家的事,打听他们的近况,甚至这次跟我一起回中国,也是因为看到那则全球联播的恐怖份子劫机新闻报导,你骗我说想来中国参观,其实是为了报复他们的计划。我开始还奇怪那天在机场你为什么那么苦大仇深,现在我大概明白了。从你早上二话不说就把我绑起来看来,在你眼里我根本不算什么朋友,对不对?”

艾米莉被她一番抢白,也不多加辩解,坦然说:“你还不够资格当我的朋友,跟梅杰士家族比,方家和钱家的财富、地位、人脉和势力加起来都不够格给梅杰士家提鞋。”

“哦?这么说,你那年是因为这一点,才背叛我上了罗伯特;梅杰士的床?也是因为这一点,你才把我的身份透露给他知道?嗯?”轻柔的男音,低低的声调,听不出喜怒,只是在陈述一个个本应是疑问的句子。

露台上对峙的两女同时将目光移向声音来源处,发现不知何时,黑衣黑裤笑容邪冷的方东凌已经坐在露台的栏杆上。他从哪里来的?什么时候来的?没人知道!

钱丽莉和艾米莉相视一眼,前者没说话,后者一见目标出现,立即调转茅头指向栏杆上的男人,说:“五年不见,你的身手还是一点也没有退步。”

方东凌说:“五年不见,你的智商却退步了,莫尼卡。”

艾米莉涂着蔻丹的手指往唇上一按,吃吃笑着说,“是吗?你确定?”

“不确定,我能只手空拳坐在这里看你们打架?”他悠闲地反问,“反而是你,难道不奇怪?”

艾米莉咯咯轻笑着,问:“奇怪什么?”

方东凌也笑,“例如为什么你那几个黑手党朋友在我进到这里来之后还没向你通风报信?不奇怪宇文捷为什么没跟我一起来?”

艾米莉咯咯轻笑说:“我想,她是在忙着拆我安放在各个舱里的定时炸弹。至于你能在这里,只能代表黑手党那帮饭桶全都失败了——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失败。”

“那么,我来满足你的好奇。”方东凌从栏杆跳了下来,姿势变成倚着栏杆,“你所谓的那群饭桶,正在帮我老婆拆他们先前装上去的炸弹,他们还告诉我一个消息,说你这间房里放了不只十个炸弹,请问,你是打算把自己炸成烤肉,还是想把我烤人干?”

艾米莉突然目露凶光,笑容却未变。她说:“我本来是打算让整船人给你们一家三口做陪葬,但现在看来只能让你给我倍葬了,虽然这样,我觉得咱们做对同命怨鸯也不错。”

方东凌的笑容更加阴冷邪魅,眉头往上一挑问:“莫尼卡,你何苦?”

“何苦?”艾米莉;梅杰士,不应该说是莫尼卡;肯尼特说,“世界上谁都可以问我这个问题,就你法兰克没资格问我。因为是你一点机会也不给我,是你逼得我走上这条路。”

“没有人逼你,是你自己逼自己走上绝路。”

“不!是你!就是你!你为什么一点机会也不给我?为什么要对我那么绝情?我是那么爱你,我可以为了你放弃全世界的男人,你喜欢什么我就做什么,不喜欢什么我就不做什么,我只希望你永远爱我,永远留在我身边,不再看别的女人,不再上别的女人的床。跟我交往那段时间,你跟别的女人上床我也没介意,可是我跟别的男人上过一次床你就再也不回头。我知道你想借机甩了我,可是我不允许,我花了那么多心血在你身上,我决不允许第二个女人染指,你只能是我的……你是我的……”莫尼卡说到最后,神色有些狂乱,身上的危险气息倒是骤然降低了。

方东凌摇头说:“你那叫征服欲,不是爱。因为我是唯一一个没有为你神魂颠倒的男人,所以你觉得我是特别的,你只是想征服我,想把我变成像门外那些杂碎男人一样对你言听计从。莫尼卡,你醒醒,既然改变了身份,有了新的生活,一切何不重新开始?”

“真神奇,黑道上的冷面撒旦也开始学会劝人向善了!你真的被宇文捷彻底改变了么?就算我那是征服欲,那也是因为我喜欢你爱你才会有征服欲。你敢说你就没对别人产生过征服欲?你敢说你对宇文捷没有过征服欲?”莫尼卡讥讽一笑说,“据我所知,你以前总是以征服女人再把她们抛弃为乐,法兰克,其实我们是同样一种人。我了解你,你也了解我,毒蛇配野兽,我们才是最配的一对。”

“你说得不对。”方东凌淡淡笑说,“地洞里的毒蛇就应该配爬虫毒物,比如说罗伯特;梅杰士,他那么爱你,又有足够强大的家族背景,你跟着他可以像女王一样活着。至于草原上的野兽永远只会配能和他一起奔驰的母兽,而不会与爬行动物为伍,这是动物的天性。”

莫尼卡说:“所以,宇文捷就是那母兽,你不愿意被我征服,却愿意在她面前当孙子?让她对你作威作福?”

“这就不是你需要关心的问题了。”方东凌微微一叹,为她的固执。他慢慢走向她,边走边说:“我之所以赤手空拳来这里,就是想给你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是吗?你要给我机会和你一起?”莫尼卡抬眸望着渐行渐近的男人,大眼睛里蓄起了泪水。

“不,是给你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忘掉以前,就当莫尼卡已经在五年前死于大火中。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如假包换的艾米莉;梅杰士。梅杰士家族的掌门人已经答应我不会追究你杀死艾米莉;梅杰士以及冒名顶替的罪状。如果你肯回头,今天这一次也当没发生过,你还可以继续你的蓝宝石公主号豪华之旅。”方东凌说。其实这些,全是在来这里之前宇文捷逼着他说的,并非他的真正想法。在他的世界观里,想要伤害宇文捷和儿子的人,他决不会施舍一丁点怜悯之心,即使是曾经的恋人。

“你真的一点也不追究了?不追究我绑架你的儿子,不追究我把他绑在盛夏的太阳下晒了一个上午?不追究我从昨天到现在一滴水一粒饭也不给他吃?”莫尼卡眼里的泪水在不知不觉中滑落下来,泪眼蒙胧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英俊脸庞。

方东凌摇头。

莫尼卡又问:“那我刚才想杀你,想把你跟宇文捷和方晨逸都炸成肉碎,你真的也不介意了?你会这么善良吗?我知道你是有仇必报,绝不会对敌人产生同情心的人,你会真的放过我吗?”

“会!”方东凌笃定。为了宇文捷,放弃这点个人恩怨不算什么。

“你真的是被宇文捷改变了好多呢。”莫尼卡美目含泪,释然地笑了,“要是以前的你,才不会放过我,记得那年在梅杰士岛上,你为了原希雅对我都没有这么客气过。那会你一枪就指着我的心脏,我要是敢动原希雅一根手指,你就会把我的心脏打穿,让我死得很惨。”

方东凌看着她,久久不语。忽然耳边传来宇文捷的声音:“笨蛋,快点跟她道歉,以前的事本来也有你的不对!”

他叹息,虽然懊恼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老婆控了,但仍是照她说的做了。他说:“莫尼卡,很抱歉以前给你造成那么多的伤害。我为曾经的游戏人生向你道歉,真心希望你拥有新的生活。”

“我还会有新的生活吗?”莫尼卡突然扑进他怀里,把头埋在他胸前,嘤嘤低泣,哭得像个小女孩,“我已经很久没抱你了,我想抱你,想跟你MAKELOVE,我想得想得快疯了,没有了你,我的新生活还能有幸福?”

“会有的。”方东凌站着没动,任她在胸前哭泣发泄。他没有见过这样的莫尼卡,那么脆弱,仿佛一碰就碎。他又联想起宇文捷,是否女人都是外表坚强,内心脆弱得不堪一击?

这个想法让他的内心变得柔软,于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让我再亲你最后一次,好吗?”莫尼卡恳求。

他没有回答,但态度已经默许了。莫尼卡合上眼瞪,踮起脚尖在他刚毅的薄唇上印下一吻。

蓦地,一阵针刺的疼痛颈脖处传来,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正好迎上她毒蛇似的目光。他猛然推开她,扶在栏杆上,突然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目眩。他咬牙瞪向两步外笑得宛如厉鬼的莫尼卡,“看来你非要一条死路走到底。”

莫尼卡说:“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毒蛇吗?毒蛇这种冷血动物,会是一两句温情话,一点怜悯的施舍就会被温暖的动物?法兰克,你好天真,比五年前,比八年前,你简直天真得无可救药。换做以前,我这点小伎俩,在你面前根本无所遁形,甚至根本没有施展的机会。哈哈哈哈!”

她边笑边从桌几上的花篮里拿出一个小摇控器,摇晃着对他说,“我只要按下这个,这间房里的炸药就会爆炸,虽然其它炸药被你们拆了不能炸掉整艘船,但光这房里的炸药也足够炸掉几层甲板了。”

“你……”方东凌想走向她,但头重脚轻,身体沉重得几忽无法移动,只能低头对着对讲机说:“快射!”

“宇文捷,到头来,还是我赢了,法兰克就是死也要跟我死在一起!哈哈哈!”莫尼卡含泪狂笑着,猛然按下摇空器。

原本一直在边上听他们对话没作声的钱丽莉见状,立即扑上来抢她的摇控器。与此同时,咻啪地一声,莫尼卡握摇控器的手上爆开一朵血花,手一松摇控器就掉落在地。

钱丽莉见机不可失,下一秒已经扑在她身上,扯住她的双手不让她再去拿摇控器。然而,一个可怕的滴哒声在这时传入在场三个人的耳中。

方东凌看向摇控器,心知不妙,摇控器的自动计时器启动了。

莫尼卡却笑了,笑得极美。她边推开钱丽莉挣扎着要奔向方东凌,一边说:“我设置的时间只有5分钟,5分钟之后咱们就同归于尽吧,来吧,让我抱着你走完人生的最后五分钟!”

钱丽莉死死按着她,仰头对方东凌说:“还有时间,我拖住她,你快走,跳到海里去也许还有活路!”

方东凌诧异地看向钱丽莉,不知她为什么救他。

看出他的诧异,钱丽莉惨然一笑说:“谁叫我无可救药的爱上你呢?明明知道你在利用我,也心甘情愿,如果你还活着,我只希望你能记得我,那就够了!”

方东凌深深看了她一眼,深知此时自己自救都有困难,根本救不了钱丽莉,便说:“你自己走吧,相信你跑的成功机率比我高。”

钱丽莉摇头,“不要,没有你,我的人生也不完整,不如跟莫尼卡在这里一起化为灰烬。——你走!快走!”

知她意已决,方东凌不及细想,便点头,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和沉重,翻身跃出露台栏杆,凭借着本能荡入下一层的露台。

“不!我们要死在一起!”莫尼卡不知哪来的巨大力气,一下子把钱丽莉推开并甩出很远,飞奔到栏杆边试图伸手抓住他,可惜也已经来不及。

咻——啪!一声子弹破空的闷响,她的右肩也爆开血花。她仰头望天,一架直升机正在游轮上空盘旋,可以肯定的是,这发子弹和刚才打落她手中摇控器的子弹都是来自那架直升机。她冲着那架直升机啊的大喊一声,疯了似地翻上栏杆准备跳下去追方东凌。

咻——啪!又是一声子弹破空的闷响,这回她的右边膝盖也中枪了,颤危危从栏杆上又跌回露台里。她仰倒在露台上,对着空中的直升机不甘的大吼大叫,试图爬起来,空中又射来一枚子弹,精准无比的击中她的左膝盖,让她再也爬不起来。“啊——”

钱丽莉坐在露台地板上,冷眼看着莫尼卡精致的容颜染满鲜血狼狈的惨叫,深深庆幸自己没有像她一样疯狂。原来,没有报复方东凌是对的,爱情,可以输,但不能让自己输得如此凄惨!

*

宇文捷在直升机上收起狙击枪,用望远镜望着露台上的莫尼卡发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深深叹息。她本想让方东凌化解一场爱恨恩怨的,可惜,莫尼卡的疯狂和固执前所未见。

她从望远镜里看见露台上爆出火花和碎片,有两个人相继被抛出了露台,从露台高空一直落入大海中去。

耳边听着在耳机那边远远传来的爆炸声,她问:“方东凌,你还好吗?”

“……”没有回应。

她又问:“姓方的,你回不回答?”

“……”还是没回应。

“别装死,你敢装死我就枪爆了你菊花!”宇文捷霍地在直升机上站了起来,对着对讲机大吼,“姓方的!回——答——我!”

也许是被她的河东狮吼吓着了,这回那边传来了回应,但不是方东凌的声音,而是一个童音。“妈妈,爸爸不动了。”

宇文捷心一沉,“小逸?你说什么爸爸不动了?”

方晨逸带着哭音又说:“爸爸嘴唇黑紫黑紫的,一动也不动了,也不跟我说话了。”

宇文捷想到刚才莫尼卡似乎在方东凌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心头拔凉,那股冷意从心脏向四肢百骸扩散开,冷得她几欲发抖。她说:“小逸别哭,你和爸爸现在在哪,你有没有受伤?”

“雷蒙德大叔背着爸爸,我们正在往一楼甲板的电梯上,我没受伤。”

“乖,你跟大叔找个安全的地方,妈妈现在就降落了。”

“嗯!”

“姓方的没事吧?”直升机的驾驶员问,他是莫冠尘的老公——冷风。

“不知道,你在一号甲板降落,我要去看看他。”从方晨逸描述的证状,方东凌大致是中毒了,只是她不知这毒是什么毒,万一无解怎么办?万一她到达时,他已经断气了怎么办?

宇文捷这辈子从来没有为一个男人这么恐慌过,她的指光节被握得泛白,只觉得直升机在空中盘旋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她恨不得能跳下飞机直奔到他身边。

好在,她顺利找到方东凌的时候,他还一息尚存。雷蒙德;梅杰士把他送到了船上的诊所里,医生正在给他检查。

医生说:“我们船上有限的医疗技术只能检测出他的血液里被注入了神经毒素,至于解毒之物,暂时无法得知,需要转移到陆上的大型医院复诊才行。不过,幸运的是病人除了昏迷不醒,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不会有生命危险,那他为什么脸色那么差?就像是……”像是死人一样,苍白,无生气。宇文捷没能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眼眶已经红了起来。

早知道,她就不应该逼着方东凌找莫尼卡和解,而是应该按照他的方法把莫尼卡一网打尽,渣都不留一点。就因为她的固执,害得他生死不明!

她握住身边一起来救人的安远琪的手问:“远琪,他会没事的对不对?是直接影响脑中枢的神经毒药,也就是你的学术范围,你一定有办法救他的是不是?”

安远琪拍拍她的肩,“阿捷,你先别急,世界上没有解不了的毒,只要他一天还活着,我就有办法找解药。”

于是,方东凌被直升机移送到S市人民医院特别加护病房,两天后医院宣布查找不出证状,而他也在当天醒了过来。除了睡多了昏昏沉沉,全身乏力外并无异状。当天,宇文捷办理了出院手续,带他回到玛格丽特庄园休养。

此后的数天,安远琪和方东凌手下的私家医生团体合力研究解毒方法,用她的话说就是死马当活马医,给他试过多种解药,仍未有显著见效。

再说方东凌的情况,除了越来越嗜睡之外,脸色逐渐好了起来,全身乏力的症状也在减轻。宇文捷以为用对药了,正开心时,安远琪却摇头说那不是好现象。

安远琪分析说:“虽然他的身体机能没有衰退,但按照他现在每天递增的睡眠时间,和每天减少的清醒时间比率算下去,一个月后,他就没有清醒的时间了。换句话说,就是身体机能完好,但大脑进入半死亡状态。”

“你是想说他会变成植物人吗?”宇文跌坐在沙发上,侧头望着床上熟睡的方东凌,他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而且是睡得正香那种,难道真的会这样一直睡到死?

“这只是个推测,在这之前我想我会有其它办法。”安远琪只能这么安慰她。

“那就是说万一你没找到,一个月后的某一天,他就会这样一直睡到死了。”宇文捷突然有种欲哭无泪的死寂感。

“阿捷……”安远琪看着好友,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言语。

宇文捷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情绪,站起来,问她:“你说他的身体其它方面都没有问题,那这一个月是不是能让他过正常人的生活?我的意思是别在病床上度过?”

“当然,只要在我研究出新的方法时让他配合一下就行了,其它时间你们爱干啥干啥,想一直呆在KINGSIZE大床上做‘运动’我也没意见。”安远琪对她揶揄的笑着,一脸暧昧。

宇文捷有气无力的白了她一眼,一脚将她踢出去,“那还不赶紧滚回实验室去研究,呆这里惹人嫌吗?”

“有了异性没人性的家伙,我这就去给你男人研究解药去。哎,可怜的我……”安远琪哀声叹气的抱着一大叠资料走出房间,

等到房里只剩下自己和床上的方东凌时,宇文捷的笑脸便维持不住了。她转身来到床前,在床沿坐下,伸手抚上他的脸。睡梦中的他一点反应也没有,继续安然熟睡。她顿了顿,手掌轻拍他的俊脸,嘴里念叨着:“姓方的,再不起来我就要非礼了!”

方东凌忽然张开双臂,闭着眼对她说:“欢迎你来非礼,无论你想非礼哪里我都愿意。”

她瞪着他问:“你什么时候醒的,干嘛装睡?”

“就你说要非礼我的时候。”他睁开眼来,笑看着她,“来吧,想非礼就尽管动手,我不会反抗的。”

“叫你笑我!”她伸出双手,狠狠掐住他的俊脸,用力往两边扯,威胁说,“再笑我,我就把你这张骗女人的脸皮给撕烂!”

他捉住她双手,将她往身上一带,翻身就把她压在身下。“说了要非礼我的,怎么变成暴力相向了?难道是害羞?早说,我不介意换我来非礼你。”他的手趁机伸进她的衣服里,一路往上爬。

“谁说我害羞了!你少自说自话……”她的话尾,被他的唇覆盖。她郁闷的想,为什么每次他用强的她就会很受用?难道她就天生是个受,而他天生就是攻?

“专心点,不要在跟我亲热的时候胡思乱想。”方东凌惩罚性的咬她下唇,惹得她疼痛怒目。

宇文捷噘起唇说:“病人就应该安份点,谁让你这个病人不安份对我这个正常人动手动脚的?还有,你昨天睡到现在还没刷牙……”

方东凌头一低又对她进行“消音”行动。她没有拒绝,双手圈上他精壮的腰,承受他的深吻和全身的重量。

衣服在他熟稔的动作下离开身体,当一切水到渠成,她才发现原来身体和身体的结合,是由心和心的结合开始。这是她和他第三次亲热,却是她第一次感到愉悦和欢畅,第一次感受到男女之间的结合是如此的美妙和令人沉醉。

她倾注所有热情,和他在床上忘情地耗掉了他清醒的大半时光,直至两人都觉得肚子实在饿得不行了才罢休。

两人相偕到饭厅和八个孩子一起吃晚餐,晚餐过后没一会,方东凌又坐在沙发上失去了意识。

八个在大厅里玩耍的小孩,几乎是在同时停下了动作,目光直直望着沙发上一动不动的方东凌。小孩子的心是最敏感的,尤其是对他们最重要的人的变化。即使没人告诉他们爸爸发生了什么事,但大人们的表情和忙进忙出的医护人员,已经无声的给他们透露了太多信息。

方乾在宇文捷撑着笑脸把几个较小的孩子哄去洗澡时,独自来到她身边,问:“阿姨,爸爸会死吗?”

宇文捷敲了敲他的头说:“你听谁说的?没有这回事,快去洗澡。”

方乾没动,又说:“我听到姓安的阿姨跟约瑟夫说,爸爸会一直睡,睡着睡着就可能不醒来了。”

她微微一笑,安抚他说:“不会的,安阿姨会有办法的。”

方乾说:“可是我听说医好的机会很小,如果爸爸医不好的话,阿姨就告诉我吧,让我有心里准备。”

闻言,她强撑起来的笑脸垮了下来,别开头说:“不用什么心理准备!他不会有事的。”

“可是……”方乾还想说什么,被她拦住。

她说:“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他,这件事你记得别跟弟弟妹妹们说。我不想大家现在都觉得不安,知道吗?”

方乾想了想,点头说:“好。”转身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又回过头说:“阿姨,我不想像以前一样,在失去爸爸之后才被别人通知自己已经是孤儿,这次,请阿姨在我变成孤儿之前先告诉我,拜托了。”

宇文捷看着含泪跑开的男孩,心里泛滥着酸涩的滋味,缓缓走近沙发,侧身靠在方东凌胸膛上,闭上眼数他的心跳,只有听着这强而有力的心跳,她才有足够的信心相信他会活下去。这么强而稳健的心跳,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即将死亡的人会有的?这应该是一个身强体壮,正值盛年的男子的心跳,是她认定了可以陪她走完下半辈子的男人的心跳!

事实上,无论宇文捷怎么在心里坚信方东凌会活着,当亲眼看着他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而安远琪和医护团却对解药毫无进展的时,心一天比一天沉入谷底。

方离总是问:“爸爸以前都不睡觉的,为什么现在天天在睡觉?”

她只能回答说:“因为爸爸以前工作太累了,现在要好好休息。”

“那爸爸什么时候可以变回以前啊?以前爸爸会抱我,可是现在已经好久好久没抱了,也不跟我说话。他们说爸爸要走了,不要我们,是真的吗,阿姨?”

“爸爸舍不得丢下小离和哥哥弟弟们,等爸爸休息够了就会恢复原来的样子。”宇文捷总是这么哄方离。方离每次都信以为真,又开心蹦蹦跳跳跟着保姆去玩耍了。

基本上,这七个孩子还是很听话很好哄的,反而是方晨逸,宇文捷原来都很高兴有这么聪明的儿子,但现下,却对他的聪明感到心疼。

有一天,他抱着又睡着了的方东凌对她说:“妈妈,如果爸爸真的不醒来了,妈妈还有我,我会替爸爸照顾妈妈的。”

他什么都知道,甚至曾经背着她偷偷在睡着的方东凌面前哭泣说舍不得爸爸,说好不容易妈妈不讨厌爸爸了,为什么爸爸你不好起来。可是,当他在面对她时,总是表现得像个大人,时不时安慰她。谁能相信一个四岁半的小男孩会做这些事?而他真的这么做了,让她在心酸心疼之余也感到欣慰。

宇文捷辞去了美国律师事务所的工作,全心在玛格丽特庄园照顾方东凌,同时也当起七个领养孩子的妈妈的角色。

半个月后,方东凌每天二十四小时里,清醒的时间由开始的七八个小时减至两小时不到。而安远琪的解药一点进展都没有,宇文捷几乎要以为,死神已经在变相的宣布他的死亡了。于是,她做了一个决定。在他剩下来的时间里,和他谈一场真正的恋爱。

这天,当方东凌熟睡了长达二十二个钟清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她告诉他这个决定。“姓方的,我们一开始就是安不正常的交往方式开始的,为了不想这辈子留下遗憾,我要跟你正式谈恋爱!”

“什么?”方东凌睡得有些迷糊,以为自己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我说,我们来谈恋爱,然后结婚,还有——度蜜月!想想,我虽然结过一次婚,可还真没有度过蜜月呢。”她努力挤进他怀里,赖着他不放,“就这么决定了,我们去谈恋爱!”

“难道我们之前不算恋爱?”方东凌对她的热情不能苟同,“难道我们这段时间不算度蜜月?”事实上,他觉得这半个多月来,自己就像置身于人间天堂,每天都像在度蜜月般甜蜜。

“当然不是!”宇文捷没好气地瞪他,接着又眉开眼笑,“真正的恋爱,是像别人一样,送送花,看看电影,逛逛街,压压马路。”

方东凌满头黑线说:“我现在每天清醒的时间就个把小时,你真要我用来做这些无意义的事?”

“谁说无意义了?就算你要走了,至少也给我的人生留下一点美好的可以供下半辈子留念的事!”宇文捷一句话说得又快又急,等说完时,已经泪流满面地扑倒在他胸前。

方东凌抱紧她说:“别哭了,我什么都答应你。”

于是,两人就这么决定了,谈一场普通人的恋爱。趁着方东凌清醒的两个小时,他们第一件做的事是,让约瑟夫开车送到他们到S市中心的繁华商业区。

方东凌买了一把香水百合送给宇文捷,然后两人一起到电影院排队买电影票,拿了爆米花走进放映厅,和一大群年轻人一起吃爆米花看电影。

其实看的是什么电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种温馨的感觉。从开始到电影散场,宇文捷都赖在方东凌怀里数他的心跳,根本没看进电影到底在演什么。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依然赖在他怀里。“姓方的,电影完了,我们接下来去哪?”

放映室里很安静,在她问完话后就全然静了下来。她不死心地问多一遍:“方东凌?”

依然得不到回应,她这才感觉到他心脏的跳动缓慢了下来,不似之前的强而有力了。心里一慌,她跳了起来,摇晃着他:“方东凌,你快醒醒,不准在这里睡!”

方东凌任她怎么摇就怎么晃,仿佛一具没有生命的人偶娃娃。放映室里的灯光很暗,四周静得可怕,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心里油然而生的恐惧击溃了她二十多天来的强撑起来的信心。“方东凌,快醒醒,不要丢下我!快点醒醒——”

“夫人!”约瑟夫冲进放映室来,后面看样子还跟着几个电影院的工作人员。他让工作人员在外面等着,自己一个人来到宇文捷跟前。“法兰克怎么了?”

“我不知道,他从刚才到现在都没动,掐他他也不理我!”宇文捷无措地说。

约瑟夫检查了方东凌的忽吸,发现很平稳,便转过身对她说:“可能是药效又发作了,加上来时车程,他清醒的时间已经超过二个小时,是该睡了。”

“只是睡着?”会不会再也醒不过来?这几天,宇文捷心头总盘旋着这个问题。他还会醒来?他不会醒来?他会?他不会?她知道自己太神经质了,但就是无法不担心。

*

“我们结婚吧。”

方东凌再次醒来的时候是第二日的午后两点,他睁开眼的第一瞬,就听到宇文捷站在床前对他说。没有意外,他点头说:“好,时间,地点你选,婚礼由我安排。”

宇文捷表示同意,又说:“蜜月地点由我选。”

于是,简单的三言两语,两人敲定了复婚大事。宇文捷心想打铁就要趁热了,方东凌已经到了随时随地可以倒地睡觉的地步,谁知道下一次倒下会不会就不起来了?她把结婚的消失告知几名死党,再由死党们去通知其它亲朋好友。至于方东凌,则趁着清醒的时间和约瑟夫等几名心腹讨论并安排婚礼事宜,特地从法国订了一套婚纱礼服,同时从荷兰订了一大批婚礼当天要用的鲜花。

一切都有条不紊且迅速的进行着,顾惜惜、于晓曼、莫冠尘、安远琪都异常热心的帮忙他们筹备婚礼,在多方人力物力财力的支持下,一场盛大的世纪婚礼被定在五日后举行。而两家的亲朋仅是在婚礼前三天才被通知参加。

也就是这一天,方东凌陪着宇文捷到S市第一家与法国高级订制婚纱设计师合作的婚纱礼服店试穿那套刚从法国空运来的婚纱。她在试衣间里换了婚纱出来,看见坐在更衣室外的方东凌也已经换上了一套白色的燕尾服,站在更衣室门口等着她出来就将她抱了个满怀。

方晨逸小朋友也穿着小燕尾服,见她出来,咚咚地跑过来抱她,结果一头栽进她的篷裙里。他在她裙子里扑腾着喊:“爸爸救命!”

方东凌笑着,长手伸进去把儿子给提了出来,甩到一边的沙发上去。“这几天你妈妈是属于我的,你自己哪里凉快哪里去。”

方晨逸转过身来对他扮鬼脸,边爬下沙发边说:“那我就找小雅干妈和兰斯干爹去。”接着他咚咚地跑向玄关处,“干妈,干爹!”

方东凌和宇文捷顺着儿子跑去的方向看,正好看见站在那里的一对壁人——原希雅和兰斯洛;梅杰士。

“小雅!我以为你赶不及回来了。”宇文捷挣开方东凌就想走向原希雅,结果被后者抱得更紧。

方东凌简单的向原希雅和兰斯洛地打了招呼,回头继续和老婆大人拉拔。“我说了,这几天你都属于我。”

“你真是死性不改,都这时候了还给我霸道!”宇文捷横了他一眼,倒也没再想着挣开他,而是低声问:“我今天好不好看?”

他说:“你一直都好看。”

她的脸颊飞红,心里甜蜜,嘴里却说:“切,油嘴滑舌,这种话以为我会信?”

“你不信也得信,因为我只说这一次,以后想也听不到了。”方东凌低头吻了吻她的唇,然后合上眼睑说,“我又困了,不过在睡着先,我还要做多一件事。”

“什么?”她疑惑地看着他,直到他从裤袋里取出那只蓝宝石戒指“天使的眼睛”才恍然。

他将戒指套进她的指间,在她耳边说:“那年你负气把这只戒指甩在地上,我当时心里就决定,一定会再将它戴回你指上。传说戴上这只戒指的女人一定会幸福,我本想倾尽所有给你幸福,可惜我只能给你一个难忘的婚礼,却不知给不给得了你幸……”话没有说完,他就软在她身上不动了。

“方东凌!”宇文捷紧紧扶着他不让他歪倒,泪水再一次从眼里涌了出来,把脸上的彩妆给糊了。

原希雅和兰斯洛走近来。前者啧啧有声:“阿捷,我说你什么时候变成泪人儿了,这眼泪来得比水龙头拧开还要快。”

宇文捷白了她一眼,没心情跟她拌嘴,只是紧紧抱着方东凌的腰身不放。

原希雅说:“哟哟,有了新人忘了旧人了,这么快就把我给摆到一边了,真是令人伤心。亏我还特地跟兰斯洛来告诉你,方东凌也许有救了。”

宇文捷闻声猛然抬头,长手一伸就钳住原希雅的手腕,“你说什么?有解药?还是有人会解这种神经毒素?”

原希雅用自由着的那只手竖起一指,笑眯眯地说:“一个人。他是这种毒药的拥有者,我好不容易把他找来,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办法治,不过人还没到,我也不敢肯定最后有用没用。毕竟我从其它渠道听说了,这种毒素似乎无解……”

“管他有用没用,总比现在在这里等死的好!”对宇文捷来说,只要有一丝希望,无论如何都比现在的状况要强。她问:“那个人现在在哪?他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可以给方东凌检查?”

原希雅说:“听说他人现在在南非,预计最快也要三天后才能到达,也就是你们婚礼当天。”

“不能让他滚快一点吗?”宇文捷心急如焚。

“不能。从南非到这里隔着东非大裂谷,隔着印度洋,地中海和喜马拉雅山脉,让一位贵客这么滚着过来不太现实。”这种时候,也只有原希雅能笑容可掬地说这种穷极无聊的冷笑话。

宇文捷的全副心神都被方东凌的病情牵着,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和死党拌嘴。她精神一蔫,说:“那好吧。我们边结婚边等他来好了。”

*

婚礼被选在S市唯一一座基督教堂举行。较之方东凌和宇文捷的第一次婚礼,时隔五年之后的这场婚礼无论从场地,观礼的人数还是奢侈排场都提高了不知多少个档次。整个礼堂都被新鲜醉人的百合花装饰得有如天堂里的百合园。

令人意外的是,主持婚礼的神父竟然是五年前的那位。当神父看见新郎新娘的真面目后,估计脑海里是乌鸦满天飞了。

因为知道新郎清醒的时间无多,是以宇文捷和方东凌默契的加快仪式速度,有了上一次婚礼经验,当他们站在神坛前互相宣誓忠于对方时,基本上是直接略过神父的宣读从而进入两人自己的对话中。

方东凌问:“新娘宇文捷,你愿意嫁给我为妻,一辈子和我不分离吗?”

宇文捷说:“我愿意!”接着又问:“新郎方东凌,你愿意娶我,照顾我,一辈子我让你往东你绝不往西吗?”

新郎方东凌说:“那我得考虑一下再回答。”

新娘宇文捷说:“那怎么行?”然后转身神父,问:“神父,结婚宣誓是不是要当场完成?哪有考虑之后再答的道理?”

“这……”神父用手帕擦了擦汗,手里拿着还未来得及打开的圣经不知说什么好。

方东凌说:“那这样吧,我退一步,我保证一辈子都会以你的要求为第一优先考虑,若不是太离谱我就听你的。”

宇文捷咕哝,“这还差不多。”

方东凌便转身神父,提醒他:“神父,该宣布交换戒指了。”

那神父再度擦了擦汗,清了清喉咙,心想总算轮到我说话了。他宣布:“现在,请新娘新郎交换戒指。”

然后,花童方晨逸和方离拿着两篮鲜花走近两人身边,将花篮高高举起。方东凌和宇文捷各自从花篮里取出戒指,为彼此套在无名指上。他抱住她,在她耳边说:“我爱你。希望这个婚礼可以给你留下美好的回忆。”

宇文捷眼里的泪水又一次不请自来,当泪水爬满了脸,才猛然意识到这是在大庭广众之前。她想把脸埋进方东凌的胸膛以避开神坛下目光灼灼的众人,谁知还未行动,他的身体便一歪,靠倒在她身上。

“怎么了?”坐在最前排的方妈妈和方爸爸首先发现儿子的不对劲,连忙起身走过来。

宇文捷紧抱着方东凌下滑的身体对他们解释:“他睡着了。”

“这时候怎么能睡着?他来礼堂前是不是喝过酒了?”方妈妈问。

宇文捷摇头,对神父说:“麻烦神父帮我们宣布礼成。谢谢!”

神父本来嘴里一直念叨着“这不合程序这不合成序。”却还是鬼使神差地帮她把婚礼的最后一部分续完。

礼成之后,当天的婚宴没有新郎也没有新娘,因为新郎在教堂里“睡着”之后就再没有醒来,而新娘在婚礼宣布完成后就扶着人事不知的新郎离开了教堂赶回玛格丽特庄园。

当天晚上,原希雅说的那个可能救活方东凌的人终于到了S市。那人走进玛格丽特庄园,在打听了方东凌中毒的全过程后,对原希雅嘿嘿笑着说:“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劳动原大小姐大驾,却原来就为了这点小事。”

宇文捷不耐说:“既然是小事,那对你来说解决它也是易如反掌的事吧?想要什么你才肯马上救人,开出条件来!”

那人嘴一噘,目光哀怨地看向原希雅,说:“你们这不是有求于我的态度嘛,太让人伤心了。”

“废话少说,这毒是你们家的,解药你总有吧?交出来!”宇文捷一看这男人就觉得他很欠扁,若是以前,早就被她打掉牙齿了。

男人双手插在裤袋里,恢复了一本正经,说道:“没有。‘入眠’没有解药。”

“你说什么?这是你们的独门毒药,连你们也没有解药,那天下还有谁有?”

男子才正经没一小会,又露出本相,嘻嘻说:“宇文小姐先别急嘛,我话都还没说完。”

原希雅瞪了他一眼说:“有屁快放!”

接收到原大小姐警告的一眼后,那男子立即又摆上一副严肃的面孔,说:“宇文小姐,这‘入眠’呢,本来就是被制造出来杀人的,当然不会有解药。不过没有解药不打紧,重要的是这种毒只要经过一定份量的酒精稀释后就会变成一种强力镇静剂。因为它好歹是一种毒品,经过稀释之后还是残留有毒性,所以方东凌才会越来越嗜睡。我给你们的解药就是——让他睡睡就没事了。”

“你的意思是,我中的是稀释过后的‘入眠’?”方东凌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望向那男人。

“呃,是的。”那男人没想到床上的“关键人物”会突然在这里醒来,是以一愣。

方东凌又问:“你凭什么认为我是中了稀释后的‘入眠’而不是原始的‘入眠’?”

那男子翻白眼说;“废话,这毒只有我们家族才有,目前到我这一代,也就只有我知道它们放在哪,也就是说除了我给出去的,其它人都不可能会有。恰恰我记得,这几年里我只给过一个叫艾米莉的女人一点点稀释过后的溶剂。”

原希雅凑了过来,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给她这东西?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咳!咳!这是个人隐私问题,你就别问了。好了,该解释的我已经解释了,后会无期了各位,拜拜——”那男人挥了挥手,转瞬便在屋里消失无踪了。

一屋子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包括宇文捷和方东凌,最后都将目光集中向她。宇文捷带头问:“原希雅,这男人是谁,你最好从实交待!”

“他啊?他是日本忍者的后裔,最擅长的就是潜踪匿迹,对了,就跟你的保镖魅影属于同宗。”原希雅边说手边在空中胡乱指了一通。

众人明显听见她指向的地方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咳嗽声,皆面面相觑。

原希雅又笑嘻嘻说:“好啦好啦,天色也不早了,既然姓方的没事,阿捷你就留下来度你们的洞房之夜吧,我们撤退了!”说罢她拉着兰斯洛第一个遁走。

紧接着,顾惜惜,莫冠尘,于晓曼,安远琪也相继离去,房间里只剩下一对新人。

方东凌打了个呵欠,掀开身边的被子说:“老婆,快睡觉,我又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