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走西口之天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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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成家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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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期的体力劳动让精瘦的田苗铸就了好身体,一米六五的个头长得很敦实,暑假回家是家里的好劳力,一百多斤的小麦袋子,他轻而易举的扛起来了。

这一年,大学毕业后,田苗被分配到乌鲁木齐市天山区农业分局上班,是单位的一名农业技术员。

自小出生在农村的他热爱土地,七八岁时就跟着父母干农活,对农时的了解和农作物的特性不亚于常年农耕的农民。

不到一年时间,就在一同分配到单位的几个年轻人中脱颖而出,再加上实诚的他在岗位上从不拈轻怕重、挑肥拣瘦,每逢遇到繁重工作就会主动请缨,博得单位领导和同事的好评。

第二年,单位盖建职工宿舍,给田苗分了一大一小宿舍套间,外屋做饭,里屋睡觉。

在乌鲁木齐市总算有个窝了,田苗搬进职工宿舍的那天晚上,买了瓶伊犁大曲,油炸一盘花生米,流着眼泪边吃边喝。

一个农村娃没有任何的关系和人脉,靠着自己的坚韧拼搏终于离开了农村,分配到乌鲁木齐市工作,又有了属于自己的天地,不用像父母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耕种农活了,这一夜,田苗哭得泣不成声。

23岁的田苗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了,对于自己的婚姻他没有过多的奢望,只要能找个乌鲁木齐市户口的城里姑娘就行了。

只有这样,他的孩子才能真正成为城里人,能享受农村人无法享受到的待遇,诸如,参军复员后可以分配工作,中考时可以参加技工考试分配到工厂当工人……

转眼到了冬天,这一天外面下着大雪,天寒地冻的,田苗没有下乡,坐在办公室翻阅着新疆引进小麦新品种的资料。

办公室的王大姐坐在对面,双手拿着竹签子麻利得织毛衣,不时探过头看看桌子上铺开的《新疆日报》。

“笃笃,笃笃笃--”办公室门外传来一阵怯怯的敲门声,王大姐赶紧将手上的毛线团、竹签子等塞进下面的柜子里,关上柜门,她整理下衣服,捋捋头发,清清嗓子,对着门口喊道:“请进--”

屋门被推开了,只见一位高挑的年轻女子脖子上围着一条灰不出出的长围巾,她走进办公室,双眼瞄了眼埋头看着资料的田苗一眼,对着王大姐欠下身子打着招呼,“王姐好。”

“哎呦,这不是刚分配来的大学生李梓嘛,有事?”王大姐笑眯眯探询并打量着脸颊红扑扑的俊俏女孩。

李梓指指依然专心致志看资料的田苗,“我找田书记,不,我找田大哥。”

田苗在八一农学院曾是团支部书记,比他低一届的学妹李梓一时半会儿还没改过口来。

王大姐上身朝田苗办公桌探过去,用虚握的拳头敲打下他的桌面,“小田,别看了,看看谁来了。”

聚精会神思考新品种的小麦倘若让家里老爷子明年试种下,会不会提高产量的田苗,被对面王大姐“咚咚咚”敲击桌面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田苗抬头慌张得望着王大姐,“王姐,出啥事了?”

话音刚落,小小办公室顿时传来两个笑声,“哈哈哈”、“嘻嘻嘻”。

见哈哈大笑的王姐给自己挤眉弄眼的递眼色,田苗扭头一看,这才看见站在门旁捂着嘴嘻嘻直笑的李梓。

望着这似曾相识的眉眼,田苗赶紧起身打着招呼,“你好,请问,你是----”

见一脸笑意的田苗没认出自己来,李梓扯下围着的围巾,露出整个脸部,羞涩说道:“田大哥,怎么,一年不见,就不记得我了。”

“哟,李梓,你怎么来了?”田苗高兴得用右手拍着额头,关心得问道:“对了,你今年毕业分到哪个单位了?”

王大姐高嗓门揶揄着田苗,“小田呀,小田,你就知道研究麦种了,李梓分到咱们单位上班了,前阵子单位开会介绍新同事,你正巧下乡呢。”

田苗赶紧朝李梓伸出右手,“欢迎你,李梓,咱俩挺有缘的,在学校当过搭档,毕业了又成了同事。”

热心肠的王大姐从李梓投向田苗的眼神里看出点猫腻,她话里有话扬声道:“等你俩成了两口子,那才叫有缘呢,其他的都是白搭,那不叫缘分。”

田苗一听,红着脸对看笑话的王大姐说道:“王姐,可别乱说,人家姑娘家脸皮薄。”

李梓听了王大姐的话,羞赧得低下了头,双手搓揉着围巾的边角,不好意思的模样。

王大姐是明眼人,一看李梓的表情,就知道她对田苗有意思,等田苗送走李梓后,她就撺掇着田苗赶紧追求李梓。

田苗在学校就很欣赏比自己低一届的李梓,担任团支部宣传委员的她,不仅成绩优异、落落大方,而且是个心地善良、能干吃苦的女孩子。

这些年来,单位前前后后分配来不少的大学生,都是男生,只有李梓一个女孩。

李梓一米六八的大高个,长得眉清目秀,又是大学生,一下成了天山区各机关单位单身汉们追求的对象。

田苗生怕李梓被别的同事追求上,但想着比自己高三厘米的李梓会不会嫌弃他个矮,正在犹豫时,在王大姐“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怂恿下,他放下思想包袱打算对李梓进行狂轰滥炸的追求。

在学校就暗恋上田苗的李梓,等他刚出口表白,就红着脸扭扭捏捏答应了俩人的关系。

田苗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确定恋爱关系一个月后,就拽着李梓在元旦那天到民政局领取了结婚证。

李梓上班一个月多月时间就嫁给了自己深爱的男人,新房就是田苗的单身宿舍。

跟随田苗第一次进了他的单身宿舍,李梓一脸幸福得打量着一大一小的两个屋,他俩今后的家。

里屋一张用木板搭建的单人床,床上的被褥竟然还是田苗上大学时的用品,就连洗脸盆、洗脚盆、喝茶的水杯、暖瓶等生活用品都还刻着“八一农学院”几个大字。

屋里的摆设可以用家徒四壁形容都不为过,这哪里像毕业一年多的技术员的宿舍。

田苗的工作每月都有四十来元,他不会是把钱都存起来等着娶媳妇吧,李梓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只见田苗挠着头皮不好意思得讪笑道:“我的工资每月就留点生活费,剩下的都给弟弟妹妹了。”

大弟弟田穗高考时填报志愿过高,没考上大学,心高气傲的他不听田苗的劝阻,不去上补习班,先在家跟爸妈种了一年田,前阵子跑到田苗这里要了四十多元回江南老家去闯荡。

二弟田庄是新疆财经学院大二学生,三弟田草考上了伊犁畜牧学校,小妹田豆在县中学上初二,爸爸打算把堂弟狗剩子送到伊宁市八中上学,让他接受最好的教育。

这些年来,为了减轻爸妈的负担,弟妹的生活费都是田苗一个人承担的。

工资不算低的他承担了弟妹的生活费,哪里还有钱买生活用品呢?!

李梓从口袋掏出来她存的120元钱交给田苗,“咱俩都结婚了,总得把家收拾得像个样吧,这三大件也得备齐吧,后天发工资,咱俩的工资加上我存的这些钱能凑200元,去添置家具吧。”

结婚成家、养儿育女对于中国人来说,是人生头等大事,在新疆,每个年代结婚都烙下时代的印记。

田苗听老辈人说过,50年代,家境条件不错的城里汉族人结婚,必不可少的“三大件”是弹起冬不拉(新疆一种两根弦的弹奏乐器)、骑着高头大马、撒把糖,亲戚街坊四邻过来热闹一下算是结婚了。

60年代开始有点讲究了,备齐大床、八仙桌、五斗橱这“三大件”算是相当不错了,姑姑田坤蓉当年嫁给别克波拉提时,别克家就备齐了这“三大件”。

由于新疆地处偏远,经济发展相对滞后,年轻人结婚的“三大件”都要比内地城市的节拍慢那么一两步,甚至错过一个年代。

70年代,新疆家境不错的城里人的“三大件”是大衣柜、缝纫机和手表。

80年代后,新疆各族人民消费水平渐渐提高,城里人的“三大件”是自行车、收音机和单缸洗衣机。

田苗寻思着,自己骑了三年的燕牌自行车有七八成新,还能用,再说俩人住在单位宿舍上班近,没必要浪费钱买新自行车了。

可是这北京白兰牌单缸洗衣机就得190元,他跟李梓东拼西凑的这200来元哪里够用呀。

田苗在单位财务室预借了200元,这对新人花了230元买了收音机和单缸洗衣机。

剩下的钱又找木匠做了一张双人床、桌椅板凳家具啥的,买了些餐具和生活用品,俩人做了身新衣。

经过李梓的精打细算,他俩婚房有了家的样子。

可是钱真不够花的,开支完这一切已囊中羞涩,无奈之际,田苗想起了上大学在货场装卸货物挣钱的事情。

为了凑够举办婚礼买花生、瓜子、糖果、香烟的费用,他瞒着李梓骑着自行车到八公里开外的货场继续干装卸工。

年轻的田苗为了创造自己幸福的生活,每逢周末起早贪黑装卸货物,不惜力的他挣到了20来元钱后,全部交给了妻子李梓。

看着手中的一把子零钱,李梓追问田苗钱的来路,不得已,他只能实话实说。

李梓搂着这个比他低三公分的男人,心疼的泪流不止,她知道,田苗就是她一生依靠的大山,安如磐石,屹立不倒。

春节前一周,俩人的婚礼在单位职工食堂举办,按照当年乌鲁木齐市城里汉族人举办婚礼的流程,单位领导拿着俩人的结婚证当场念了一遍,简单说了几句祝福话语。

这时的婚礼没有筵席,圆形餐桌上摆放着新人购买的花生、瓜子、糖果、香烟、香茶等,被邀请的好友和同事围坐在圆桌旁嗑着瓜子、喝着香茶、天南海北得諞闲传子(聊天)。

当年婚礼还没流行收礼金,来参加婚礼的来客几人凑钱买些暖瓶、盆底印着喜字的脸盆、大红被面、床单、布匹啥的生活用品算是搭礼了。

当然也有些脑子活泛的年轻人会搭个三元、五元的礼金来庆贺这对新人。

入洞房闹新房是当年最让人兴奋的事情了,田苗和李梓的校友三十几个人挤满了一大一小的新房。

调皮的男生将一颗剥去糖纸的糖块用细线绳绑好后站在方凳上,让田苗和李梓同时用嘴咬这块不大的长条糖,在当时一切还都比较保守的青年男女来说,这已是很刺激的场景了。

众目睽睽之下,李梓有点羞涩,咬了几口都没咬上,田苗身后几位拿着鸡毛掸子、扫帚的男生,见李梓没咬住糖果,就抡起鸡毛掸子和扫帚揍田苗的屁股。

看着被打得呲牙裂嘴的田苗,李梓心疼,豁出去了,她对着田苗递了个眼色,她先主动轻轻咬住半块糖果。

等李梓含着半块糖闭着眼羞涩等待田苗咬剩下的半块糖果时,望着新婚妻子轻颤的眼皮、红嘟嘟的唇微微张着等他采撷。

田苗脸部微微侧着用牙齿咬住了糖果的另一半,按照游戏规则,俩人不能咬断糖果,同时舔舐着这块小小的糖果。

看着新婚夫妻变相的接吻,闹洞房的男青年兴奋得发出怪叫或打着响亮的口哨,女生们害羞得用手掌捂住双眼,还不时从微岔的指缝间偷看田苗和李梓一起吃糖果。

沉浸在幸福中的田苗第一次吻上了自己的新娘,嘴里有着甜甜的糖果味和李梓独有的清香,幸福而陶醉着……

俩人婚后第三天,大弟弟田穗从江南老家回新疆,路过乌鲁木齐时,就住在了大哥田苗家。

这一刻,李梓明白了,田苗当初把他单身住的这张床摆在外间小屋的真正目的了。

原来,身为田家长子的田苗时刻都在牵挂着自家的弟妹,这张小床是为家人备用的。

也从这一刻起,李梓明白了,身为田家的大儿媳,她不仅是嫁给了田苗,更重要的是她要跟田苗承担田家长子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