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忙接过了药碗,才道:“姑娘正气着薛家的算计呢!好端端的,姑娘也不曾得罪了他们,偏竟还对姑娘下这毒,淬在戒指上,这心计也算是用尽了!”
雍正冷冷一笑,心中自有计较,一面喂黛玉吃药,一面道:“你身子素来是不好的,还气恼在心中,岂不是和你的身子骨过不去了?此后你只好好儿将养你的身子,不许再有了病不叫人请御医了。外头的事情,就交给我罢。”
看着定窑脱胎填白碗中黑糊糊的药汁子,刺鼻的味道叫黛玉捏住了鼻子,“好难闻,好苦!”
“难闻也要闻,苦也要吃,谁叫你病了也不叫人去请御医的?如今就该好好惩罚你!”
黛玉嘟着嘴,捏着鼻子好容易吃完了药,赶紧挥挥手,推开了眼前的药碗。
雍正拿起一旁早已备好了的蜜枣儿塞在黛玉嘴里甜口,黛玉咬着蜜枣,打了个呵欠,药性上来,浑身有些儿热乎乎的,困意也阵阵袭来,便顺势躺了下来,拉起被子就睡了,却无人注意,她眼角一滴晶莹的泪珠。
雍正有些失笑,病中的黛玉带着些许的娇憨,也少却了素日里的冰雪机灵,迷迷糊糊入睡的模样儿,可爱透了。
拉高了杏子红绫被子,替她盖好,雍正这三天以来每晚都要亲自来守着黛玉,此时又放了好些的鲜血,也有些疲累,雪雁忙把黛玉卧室中的长榻收拾了出来,服侍雍正歇息。
黛玉本性浅眠的,但是因是吃了药,要渥汗的,她竟睡到了次日傍晚才醒转。
雪雁笑道:“姑娘可真是能睡的,昨儿睡了一夜,今儿睡了一天!但是真真儿药是有效验的,气色竟好了许多。”
黛玉也觉得有些清醒,身子竟似也轻了好些,便拥着被子坐起来,肚子也觉得饿了,眼睛垂涎地看着雪雁手上托着的盖碗。
雪雁笑了一声,道:“瞧姑娘馋得什么样儿了。”
说着揭开盖碗,却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灵芝粳米粥,香气浓郁,鲜美无比。
紫鹃过来坐到了炕边,拿着小银勺子舀着粥吹凉了,用手帕在下面托着喂黛玉吃。
“姑娘先前昏迷了三天,粒米未进,昨儿个又吃不下,好容易今儿醒了,但是脾胃也薄了,还是少吃一些儿。”
黛玉小口小口吃着,有些儿好奇地道:“我病了的时节,就是没有人来打搅的?”
紫鹃道:“怎么没有?老太太时不时就打发人来问,每隔一刻钟就来一遭儿呢!大奶奶和链二奶奶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也急着,都在老太太那里听着这里的消息呢,才姑娘醒了,已经打发人告诉去了,只说姑娘已好了,只养着罢了。”
黛玉听了,轻叹一声,道:“也只有这么几个还是记挂着我的罢了。”
雪雁忿忿不平地道:“薛家竟然敢如此算计着姑娘,一群混账东西,早晚是不得好死的!”
黛玉轻笑道:“咱们和他们,本来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各人要的也不一样,就如四丫头说的,‘谋不同不相为道’,虽然生气,也不必计较太多了。若是计较的多了,不也和他们一样了么?”
雪鹰凝视着黛玉虽清瘦却绝美的姿容,道:“姑娘真是越来越懂事了,也看得到人心了。”
黛玉娇笑道:“我什么时候是不懂事的了?偏你这时候来说。”
雪鹰毫不客气地道:“谁说姑娘没有不懂事的时候?好端端的,病了也耍小脾气不肯叫太医。”
听到雪鹰勾起了旧账,黛玉就装作没听到,自顾自吃着灵芝粳米粥。
雪鹰有些失笑,然后恨恨地道:“看来当初削了她的头发,也没叫她们改了性子呢!”
这话一出,紫鹃和黛玉都抬起了头,诧异道:“是你干的?”
雪鹰也装作没听到,只自顾自地打叠黛玉的衣裳。
黛玉吃完粥,因睡了好些时候,所以也无倦意,就起来漱了口,也是因为病了几日,蓬头鬼似的,便叫人烧了热水要沐浴。
好在她只是单住了一个院子,凡事倒也是方便的,小红和秦显家的烧了热水送了进来,浴桶中泡着许多鲜嫩的红梅花花瓣,紫鹃几个就把屋子烘得暖暖的,才服侍黛玉沐浴,洗发。
沐浴完毕,黛玉便换了白色中衣,月****领绣兰花的小袄儿,雪青色长裙,半干的长发披散着,松松挽了一个慵妆髻,插着白珠小簪子,披了那件米白素面豹纹滚边的斗篷,更显得整个人儿晶莹剔透。
黛玉见雪雁们也还罢了,但是紫鹃春纤等人都有些倦色,便叫她们都去歇息。
雪雁便移灯下帘,又将屋中些许收拾了一下,方与众人都退了出去。
黛玉坐在炕上,倚着搭着云狐皮袱子的靠枕,随便拿了一本书来看。
只听自鸣钟敲了十下,就见雍正走了进来,脱了大披风,问道:“丫鬟们都歇息了,你怎么还不歇息?”
黛玉抬起头,放下了手中的书,然后就欲下床,雍正忙按住了她,道:“才好些儿了,你又胡闹!”
看着他夜晚出来的风尘仆仆,黛玉轻道:“朝廷上的事务那么多,你白日里上朝理事,晚上还要批阅奏折,已经够累了,况且我已经大好了,你不必总是夜晚也不歇息地来,便是铁打的人也倒了。”
雍正坐在了床边,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才放在小几上,然后道:“我无事的,出来散散心也不错。”
想到这里,还是脸色一沉,道:“什么你是大好了的?昨儿个才吃了那药,今儿睡了一天,这也是叫大好了的?”
看着雍正的脸色,黛玉便吐了吐舌头,装作没听到。
雍正轻叹了一声,道:“我自然知道你的心意,可是若是你不顾着自己的身子,我怎么能好呢?”
看着妆台上高烧的红烛,那轻轻的烛花爆裂声溢在静谧的室中,黛玉也不说话。
雍正静静地看着黛玉,知道黛玉不想提这些,便道:“明年五月初五,我要这府里的元贵妃回来省亲。”
黛玉听了,也不在意,道:“那是你的事情,做什么告诉我?”
雍正伸手把她娇柔的身子拥入怀中,拉着被子盖住她身子,才轻道:“这里的事情,我都是知道的,既然他们那么喜欢荣华富贵,我就给他们。只是,我给的只是表面的风光,实际上,我什么也没有给他们。”
黛玉轻叹了一声,她怎么能不明白?贾家许多人的心性,她也都太明白了。
恩准贵妃省亲,看似风光无限,但是却是掏空了贾家所有的内囊,让他们从自己内中一点一点溃败。
“你那些事情,你说过的,不告诉我的,我也不想知道得太多,那些都是你的事情。”
看着黛玉扁扁小菱唇不以为然的模样儿,雍正眼睛中带着一些笑意,也带着一些狡猾,低低的笑声吹在黛玉耳边,惹得黛玉捂着耳朵只叫痒痒儿的,耳根红得也不下于胭脂。
雍正笑了好一会,然后才把下巴放在黛玉肩上,道:“我真想赶紧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完毕,然后带着你离开。”
“我才不管你呢!你现在陷身温柔乡富贵窝帝王位,谁知道你舍得不舍得!”
雍正的低低笑声,给窗外呼呼的风声带得零零碎碎,咬了咬黛玉的耳朵,低低地道:“小丫头长大了,知道吃醋了!”
羞得黛玉把小脸埋进了被子里,在被子里嘟囔道:“谁吃醋了?谁敢吃你的醋呢!我又比不得你们,什么龙啊凤啊的。”
怕黛玉闷坏了自己,雍正拉开了被子,轻轻抬起她羞得有些红润的小脸,轻柔的吻,落在她颊边。
“瞧你一张小脸羞成了红胭脂了,你不吃醋谁吃醋?不吃醋,为什么红了脸?”
黛玉更是羞得双手捂着小脸,声音从指缝间流露出来:“快走,快走,好不害臊的你!”
雍正紧紧地搂着她在怀中,轻轻吻着她清香柔软的秀发,“傻丫头,心里不痛快就是知道吃醋了,也是长大了,知道在意四哥了,四哥很高兴呢!四哥的黛儿,长大了。”
黛玉伸着手指头刮着面皮羞他,“谁是你的黛儿呢!不害臊!”
抓着她调皮的小手,轻吻着她细细长长晶莹如玉的手指,痒得黛玉咯咯娇笑忍不住握手成拳。
雍正心中,身上的劳累,在看到她清清浅浅的笑靥时,忽然都烟消云散,只感到一阵的自在。
他毕竟比黛玉年长了许多,几乎可以做得她的父亲,经历了那么多的年的风雨飘摇,多少人的心机他都明白,她这么一个妙龄少女的心思,仿佛水晶一般晶莹剔透,他又怎么会不明白?
嘴角边的笑意,让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几乎收不回来了。
一股甜甜的味道,如水中涟漪一般散在自己的心中,一圈一圈又一圈,心湖无法再如以往那般平静。
若心中无他,怎么会吃醋?千古风流,醋意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