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年纪已是中年,但是曾服食过黛玉所赠的优昙仙花,容貌气态年轻如而立之时,再者他贵为天子,一身威仪,满容俊朗,莫说寻常之人,便是俊秀异常如宝似玉的宝玉亦远不能比,连卜媚人这样心地无邪的少女尚且心动,又何况春心本已大动的薛宝钗?
黛玉原本就是冰雪聪明之人,早已觉察,只是她亦明白卜媚人之天真烂漫,心内虽浸了醋意,却还好说。
偏又见雍正竟对宝钗微笑,因此心中就十分生气,闹着要回去。
才进了家门,将雍正的手一摔,就自掀了帘子进屋去了,连衣裳也不脱换,只把面纱摘了下来丢在一旁,便歪在炕上面朝着里面,那泪珠儿就如珍珠儿似的滚了下来,一滴一滴渗进了枕上。
那缎子面的枕套不吸水,一粒一粒的泪珠滚落。
帘子直打在了雍正跟前,雍正自掀了帘子进来,听得她呜咽之声,心中早已十分担忧,又见她和衣卧在炕上,唯恐她又伤了风,只搬着她肩头,道:“好黛儿,你若是累了,好歹要换了衣裳再睡。”
黛玉翻身坐起,伸手就打他手,泪汪汪地怒道:“你只管对讨好你的人笑去,在我跟前做什么!动手动脚的有什么趣儿!”
雍正皱着眉,握着她打来的小手,本来以他的聪明才智早该明白黛玉心性的,只是一直以来两人知心和谐,极少红过脸,加上他心中眼中本就只有一个黛玉,从未有他想,坦荡磊落,自然也未曾想到更深一层。
倒是黛玉见他如此,心中却是更恼怒,只坐在炕上汪汪地落泪。
雍正自是心疼不已,自是打叠起千百样的温柔来安慰,偏黛玉心中还是气他,只流泪不理他。
外面贾敏等人也知道了,贾母有些莫名其妙地问迎春和惜春道:“才喜喜欢欢地出去了,怎么回来反见玉儿恼了皇上了?他们小两口儿是从来不红了脸儿的,如何今儿却恼得似乌眼鸡似的?还有就是那三丫头怎么不见?”
迎春年长,见识也多,心中也有些明白,只是微微一笑,道:“想来是林妹妹浸在了镇江醋的坛子里,少不得四爷多用些心意罢了。再者三妹妹,连我也不知道,四爷只说无妨,少时就会回来了。”
贾母听了,便知是黛玉闹了小性子,素知雍正疼她,因此也不以为意。
忽而见到迎春身后的司棋和绣橘捧着两盆迎春花,便道:“这样的天,也有这春天开的花儿?”
司棋笑道:“老太太不知道,这花儿可娇嫩着呢,竟真是好看,真不知道那花农是怎么种出来的。”
贾敏笑着对贾母道:“这个花儿,自然是能种出来的。只因这京城里的王公贵胄都喜一些稀奇东西,冬天的时候想着春夏天的花儿朵儿,春夏天的时候又想着冬天的梅花儿,因此那些花农也就想了许多法子来种出来。我们家的地窖子里倒也种了一些,只是也忘记了。”
贾母点头叹道:“正是呢,可谓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一个个都是得陇望蜀的主儿呢!”
看着这迎春花儿,随即笑道:“乍见了这迎春花儿,倒还以为这春意动了呢!”
迎春脸上一红,贾敏随即有些明白,掩口轻笑。
她原是白眉先生之徒,亦学一些先天神术,只是不精罢了。
因见贾母乏了,便亲自服侍着贾母歇息,便拉着迎春和惜春退了出去。
惜春却突然拽着贾敏的衣襟,满脸的好奇,道:“姑姑,你说林姐姐吃醋生气,四爷怎么赔不是?”
贾敏抿嘴一笑,淘气地道:“我倒也是想知道呢!素日里只见四爷凡事都有主张的,雷打不动的,也没见他有什么慌乱,今儿难得是个机会呢!”
娘儿三个正悄悄挪到了窗下,才听到了黛玉的呜咽之声,便突然窗户一阵响,却是雍正拿着什么东西丢到了窗户上,警示她们娘儿几个不许偷听。
娘儿三个都吓了一跳,贾敏便一手拉着迎春,一手拉着惜春,堂堂正正走了进去。
却见黛玉坐在床上哭,雍正坐在炕沿上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更有深深的担忧。
贾敏只问道:“怎么着?素日里亲厚地谁也比不得,如何今儿却是这乌眼鸡似的,恨不得不见的?”
又见黛玉哭得脸红发乱,眼泪两行,便过来拉着她手,问道:“好好儿,到底怎么着恼了的?”
黛玉只气得指着雍正道:“叫他只管对着别人笑去,别人可是比我齐整着十倍儿呢,又大方又稳重,在我跟前做小伏低赔什么不是?没的叫人家笑话,说我小气,不给你做皇上的脸面!”
贾敏听了笑道:“竟是四爷的不是了,好端端的,除了咱们家的丫头,还对别人家笑个什么?难不成四爷是不知道只能对咱们家这小醋缸子笑的?别人是醋瓶,咱们这个可是醋缸子醋瓮子,直把整个人儿都浸在了醋里头了。”
雍正这才明白黛玉是气恼他对宝钗的那微微一笑,心中暗叹,便挪得离她近一些,抓住了黛玉挥来的小粉拳头。
抱她在怀里,也不顾她扭着身子,便道:“你这丫头,这有什么好吃醋的?”
贾敏和迎春惜春只是好笑地看着雍正赔不是,难得见到他堂堂天子,却为了黛玉而手足无措,这样的好戏,可比戏台子上唱的还好看好听,因此三人都稳稳地站着。
贾敏见黛玉还是气恼,便戏谑地笑道:“素日里只说女色祸水,如今竟是男色祸水了呢!丫头,娘可是一辈子站在你这一边的,你要打四爷,娘给你找棍子;你要骂四爷,娘给你倒茶来润口。”
雍正听贾敏倒还是火上浇油,便狠狠瞪了贾敏一眼。
黛玉只拽着雍正的衣袖来抹泪,这无声之泣,却哽咽难休,让雍正更是心疼。
贾敏笑道:“我们家丫头年纪小,不管什么,可是没有不是的,只要不是,就是四爷了。”
她是告诉他,黛玉终究是年纪小,许多事情,没有他想得那么长远,对她,既要如爱人一般爱恋,又要如女儿一般疼宠。
雍正登时明白,只狠狠瞪着贾敏,道:“出去!”
贾敏笑了起来,道:“瞧瞧,这就是过河拆桥。”
说着拉着迎春和还要看戏的惜春出去了,惜春只还嚷道:“姑姑,我还要看四爷怎么给林姐姐赔不是。”
雍正看着皱巴巴的衣袖,便抽了手帕来擦拭着黛玉面上的泪,道:“好了,哭得成了什么样儿了?仔细明日嗓子哭哑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黛玉赌气道:“我哭什么样,关你什么事?谁要你来献殷勤了!你只管对给你献殷勤的人笑去,哄我做什么?”
雍正用力抱着她,手上紧得叫黛玉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才略略松了一些,道:“傻丫头,你才是我心里的人儿,除了你,别人的事情,又关了我什么事?偏你就还记得在心里,又和我赌气。是四哥不是,不该对黛儿以外的女子笑,不过黛儿,若是恼了就打四哥,可别拿着自己的身子来闹。”
黛玉心中仍气他的温情现于众人跟前,忍不住醋意更浓。
雍正温热的手指轻划着她冰凉的小脸,眼中却是浓浓的笑意,黛玉的醋意越重,则他在她心中更重。
“傻丫头,那个薛氏工于心计,偏又自以为是,只怕此时还以为我对她有意呢!”
今日见了他与黛玉同游庙会,那薛氏心中只怕早已放在心里,他如何能不为之小心?
既然她能记在心里,那么他就将计就计。
他何尝不知他今日确是有些温暾?但是为了绵密地保护着黛玉,一笑又有何妨?
黛玉听了,更是恼怒,挥起了小粉拳头就打他,却落入了他的大手里,微微拢起。
雍正道:“若是知道这张脸这一笑,惹得你落泪,就该直接拿了刀子毁了四哥的容貌。”
黛玉忙掩住他嘴,道:“你嘴里又胡说什么?这些话也是你能说的?身体发肤,皆是父母所赐,焉能因着一些小事就毁却了自己的容貌?你若是这样,我再不理你了!”
雍正看着她还带着泪痕,却又含着担忧的容姿,心中暖暖的,拢着她的小手,道:“不恼了?”
黛玉小嘴一撅,从小鼻子里哼了一声,接着又抱怨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连坎肩都脱了?仔细又着了风!”
雍正笑道:“你这一恼,我心里也躁,也就脱了。”
黛玉翻身拿起枕头边打叠整齐的坎肩与他穿上,嘴里嘟囔着,雍正也听不真。
忽然一阵急速的脚步声传来,雍正身子一僵,果然就听到敲门声,纳兰溪的声音道:“四爷,十三爷有要事!”
纳兰溪的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急躁,可知必定是极大的事件,不然不会来打搅黛玉和雍正。
雍正脸色一整,道:“叫十三在外头等着,朕立刻就到。”
黛玉见雍正神色不比往日,便担忧地问道:“竟真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