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宜在想什么呢?
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盯着自己一双纤细的手指,甚至还有点心疼它们,除了写作业、练字之外,这双手一大半的时间就用在练钢琴和练古筝上面,几乎没有停歇过。
可惜它们不会抗议,要不然早就罢工了。
如果,这双手能够像马良手中的画笔一样,具有神力就好了。这样,每次钢琴考级前,就不用没完没了地训练,平时该玩就玩,该睡就睡,考级的时候,只需要坐在钢琴面前,就能弹出流水般熟练的曲子。
这种感觉真好!
至少不用整天听妈妈的唠叨声,也不用在她的威逼之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练琴了。
就像平时,练得好的时候,妈妈会露出阳光般温和的笑容。练得差的时候,妈妈就会流露出一脸的不耐烦,甚至还会时不时地吐槽几句:
“又不专心了是吧?这琴都弹成什么样子了啊!”
“难听,像噪音!”“你要向隔壁的吴桐学习,她弹的这首曲子比你弹的要好听多了!”
“你是猪脑子吗?”
这些不堪入耳的言语会“冻住”她的笑容,会让她更加的自卑,还会让她厌恶从小就喜欢的钢琴课,甚至反感妈妈的爱。
有了一双神手,一切就不一样了。
“您好,打扰了!”一位侍应生模样的人走到了她的面前,“听闻您的钢琴弹奏得非常棒!所以我们想请您为我们演奏一曲,可以吗?作为回报,您今天和同学们喝的果汁饮料全部免费!”
欣宜愕然地张开嘴巴,不过看见同学们一个个钦佩的样子,她的自信心陡然升起,马上迈着款款的步子,走向摆在咖啡厅中心的一架钢琴。
她礼貌地向大家鞠了一躬,接着便坐下来,伸出那双优雅的小手,弹奏起来。它们像小精灵一般,时而矜持,时而大方,灵活而快速地在琴键上起舞,优美的琴声时而高昂,时而低沉,俏皮地穿过每一张桌子,穿过咖啡厅的玻璃门,让过往的行人都忍不住驻足停留。
“弹得真好,太好听了!”咖啡厅里的客人们纷纷拍手称赞。
表演完一曲,咖啡厅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竟然还有人跑过来向她要签名,顿时,她觉得自己被一层“明星”的光环笼罩着。
在学校,她成了同学们崇拜的偶像;在校外,她成了人们追捧的“钢琴天才少女”。
特别是学校举办艺术节的时候,她用精湛的钢琴表演,征服了现场所有的观众,热烈的掌声久久没有停息,一直回荡在表演厅里,这种场面简直堪比肖邦、莫扎特的演奏会,她甚至能和他们齐名。
她站在学校的音乐厅里,仔细看着墙上的肖邦和莫扎特的肖像。
“不行,你不能和我们齐名!”墙上的肖邦、莫扎特突然跟她说话,“我们的辉煌成就都是靠勤奋练习才取得的!而你,只是投机取巧。”
她吓坏了,往后倒退了好几步,突然,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哼,大不了不弹钢琴了!”她愤愤不平地走出了音乐厅。
反正这双神奇的手,即使不弹钢琴,也一样能与众不同。
瞧,它还可以写出神奇的字,它写出来的字犹如行云流水,与书法家写出的字比毫不逊色。
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取消写字课,因为她的字早就超过了书法老师,终于不用天天埋头苦练笔画了。
“对不起,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老师了!”她写的字连书法老师都自叹不如。
“你也教教我们吧!”写字班的学生嚷嚷着。
“可以,我来教你们!”她欣然同意了,“一分钱也不收。”
再也没有人敢嘲笑她写的字丑,妈妈也不再数落她了。好多人都想收藏她写的字,不惜花很多的钱来买。妈妈乐坏了,以前,她总抱怨自己没日没夜地加班赚钱,最后为了欣宜,全把钱交到了培训中心。如今,欣宜只写一两幅字,就能赚回一大笔钱,妈妈再也不用经常加班,她可以安心地坐在家里收钱了。
无论什么字体,她都可以用这双手写出来,而且堪称大家之作。
“你写的字为什么值那么多钱?轻而易举就写出来的字,怎么能和我们相比?”书法家们纷纷来找她的麻烦,“我们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靠勤奋和吃苦练出来的字,这样的字才最有价值。”
面对他们的连连逼问,她有点后怕,一下子退到了墙角处。
“大不了不写字了!”她嗤之以鼻。
这双手即使不弹钢琴,不写字,照样也能做出惊天动地的事。
“我去参加排球比赛!”一天也没有练过排球的她,跑去报名参加排球比赛。
结果,无论她在哪一队,哪一队就会获胜,即使是这样,最后她还是被排球队淘汰了。
“为什么,我用这双手给你们带来了希望和胜利!”她疑惑地看着教练。
“就是因为这胜利来得太容易了,让比赛失去了真正的意义,所以我们才决定淘汰你!”教练意味深长地说,“我们每一次的刻苦练习,都是为了能够在比赛场上大放光彩,这会让我们认为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可是自从你来了之后,我们发现,胜利来得太容易了,更可怕的是,胜利并不属于我们,而只是属于你个人。”
欣宜怔怔地看着他,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到底这双神奇的手带给她的是什么呢?
荣誉和骄傲?可是哪一样是属于自己的呢?好像真的都没有。
她落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有一些人认出了她,跑过来索要她的签名。
这一次,她拒绝了。
因为这双手签出来的名字,并不属于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如果我不勤加练习钢琴,怎么可能把钢琴弹好?如果我不勤奋练习写字,又怎么可能把字写好?”她似乎有些明白了,“其实我要的并不是这双神奇的手,而是前进路上的一点鼓励……如果妈妈不再一味地抱怨,一味地指责,哪怕只有一句鼓励的话,一个加油的手势,或许我真的会更加努力!”
她盯着自己的这双手,左看右看。
“你的手有什么特别吗?”有人撞了一下她的肩膀,让她吓了一跳。原来自己还坐在咖啡厅里,趴在桌子上打量着自己的手呢。
“哦,好像没什么特别之处!”
她笑了笑,然后看了看刚才碰她的吴桐,“怎么了?”
“刚才昕恫叫你半天了,你都没反应!”吴桐盯着她的手,“唉,还以为你很迷恋自己的手呢。”
“的确有点迷恋,因为我的未来全靠它了!”欣宜直起身子,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吴桐拿过来一个卡通抱枕,然后把脸埋在里面,“这会儿真的有些无聊啊!不过却让我们感到很放松!”接着,她就保持着这个动作,把脸埋在抱枕里,一直没吭声。
“想什么呢?”有人轻声问她。
她没有吭声,只是耸了耸肩膀,看上去,似乎很享受这个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