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王磐《朝天子.咏喇叭》则是描述唢呐最好的文章:“喇叭,唢哪,曲儿小,腔儿大。”我用在这里,完全没有丝毫讽刺周绮的意思,只是恰好认为她这个人吵吵闹闹看似很厉害,其实却是个一根筋的姑娘,没啥杀伤力,有点“曲儿小,腔儿大”的做派。
周绮和徐天宏的爱情故事,最为我等老百姓喜闻乐见,虽然俗套,但俗也俗得喜气洋洋,就如唢呐一样,稍嫌吵闹,却非常讨喜。
小昭:胡笳
配词:胡笳一曲断人肠,执手相看泪如雨
小昭是武侠小说中少有的混血儿,而且混的是波斯,实为罕见。小昭的身世,就是一曲《离人泪》,和胡笳这种既有异域风情又哀怨动人的乐器挺相衬。
传说蔡文姬创有“胡笳十八拍”,音乐委婉悲伤,撕裂肝肠,蔡文姬是被胡人掳到边地去的,从此以后,胡笳就和离愁、思念这些词语画上了等号。我觉得写胡笳最好的诗是岑参的:“君不闻胡笳声最悲,紫髯绿眼胡人吹。吹之一曲犹未了,愁杀楼兰征戍儿。凉秋八月萧关道,北风吹断天山草。昆仑山南月欲斜,胡人向月吹胡笳。胡笳怨兮将送君,秦山遥望陇山云。边城夜夜多愁梦,向月胡笳谁喜闻。”
小昭生来就在不断地告别与被告别之中,小小年纪,就告别了她娘紫衫龙王,忍辱负重地去伺候杨逍父女;情窦初开时遇上了张无忌,结果又不得不挥泪作别情郎,去当那劳什子的圣女。蔡文姬若复生,当为和她同病相怜的小昭妹子奏一曲《胡笳十八拍》,胡笳一曲断人肠,执手相看泪如雨。
小龙女:箜篌
配词:独孤宅前曲,箜篌醉中谣。
岁月如流,曾经活跃在唐朝诗人笔下的箜篌,早在明代就已失传,据说苏州研制出了这种古乐器,但对于普罗大众来说,依然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一如小龙女在武侠世界的地位。
据说,与古筝的声音相比,箜篌声更清越空灵,更鲜明一些,泠泠似雪山清泉之声。这和小龙女洁若冰雪,而又冷若冰雪的形象很符合。窃以为,金庸把小龙女的生活背景设置在古墓是很有道理的,想要维持不染烟尘的形象,就得远离尘世的喧嚣。
上古的箜篌到底能发出怎样美妙动人的声音?今人已无福聆听,就像我们争论是陈玉莲还是李若彤最似小龙女,却谁也无缘得见其真面目,唯有凭借作家的描写来重塑其声音或者形象。李贺笔下的箜篌声,能使吴质不眠,老鱼跳波,这和小龙女那种美若天仙的形象和惊世骇俗的行为也很相衬。杨龙之恋,的确也当得上“石破天惊逗秋雨”了,不过,他逗他的,我自无感。
金庸情僧录
贾宝玉在未出家之前,多情多愁,用警幻的话来说,实乃天下第一大意淫之人,所以,红楼又名《情僧录》。出家人从来都说四大皆空,可古往今来的出家人,似乎总有那么一些不安分守己的。光是在唐朝,就出了著名的豪放道姑鱼玄机和情僧辩机。
金庸笔下的那些和尚道士们也大多不是吃“素”的,他们身在佛门,却未能挥慧剑斩情丝,演出了一段段风月佳话。今天暂且来八一八金庸笔下的那些情僧们(包括和尚道士尼姑),并且试图在他们身上找到古往今来历史中情僧们的影子。
虚竹VS辩机
《天龙》中最幸运的人莫过于虚竹,他的故事可单独成篇,艳其名曰《和尚和公主不得不说的故事》。初入江湖的虚竹,其心情很像李娜那首歌里所唱的:“小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代,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而虚竹和西夏公主缠绵了几夜后,想必在心里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暗自揣测:“为什么老虎不吃人?身材还挺销魂。”此念一动,必定不知念了多少声佛来补救。
佛经中说:须知美女,身藏脓血,百年之后,化为白骨。但在未化之前,美女的吸引力可远远大过了佛祖。小和尚虚竹破戒后,其内心还是虔诚向佛的,我不知道金庸在此是不是采取反讽的手法,告诉我们,美色枕边伴,佛祖心中留。
历史上,和公主有过鱼水之欢的和尚,我所知的,仅有唐朝的辩机和尚。话说唐朝真是一个性感的年代啊,毕竟李唐身上有着一点点鲜卑族的血统,不像我们汉人这样闷骚,那个时代的人,颇有一点爱了就爱了,做了就做了的大胆作风。
辩机和高阳公主的故事为大众所熟知,传说中,辩机是深受玄奘、道宣等其他大乘佛教界高僧期许的才俊,因此获选为唯一撰写《大唐西域记》的高僧。相传辩机在草庐之中译经,高阳公主到访,两人迅速勾搭成奸,后来有好事者还将这一段情事翻拍成《大唐情史》,话说当年我还挺喜欢聂远演的那个辩机。可惜好花不常开,奸情暴露后,辩机被处以腰斩。
对比一下虚竹和辩机的命运,真让人感叹同人不同命啊,唯一的区别,可能就在于高阳当时是已婚妇女了。其实这也不能构成绝对的罪名,想当年,武则天想要李武两家通婚,于是就将太平公主的丈夫薛绍赐死,如果李世民存心想袒护高阳公主,完全可以用这一招。可惜的是,当时李世民对房玄龄(高阳公主名义上的公爹)大为倚重,可能只顾着帮爱臣清理门户了。
实际上,高阳公主和其夫房遗爱倒是挺惺惺相惜的,房遗爱还一度为其偷情打掩护,如此高风亮节,令我辈汗颜。
也许这就是江湖和庙堂的区别吧。居庙堂之高,再美妙动人的情事也得为政治服务;处江湖之远,大可以抛开政治利益,上演出一段感天动地的美满佳话。搭上了公主,是辩机之不幸,却是虚竹之大幸。
玄慈VS苏曼殊
“还卿一钵无情泪,恨不相逢未剃时。”记得以前学诗词时,读到苏曼殊的这首诗,我还曾怔忡了一下,虽然知道此诗是化自“还君明珠泪双垂,恨不相逢未嫁时”,但重在化用得够巧妙。
玄慈和苏曼殊,一个是过道高僧,一个是革命情僧,虽然时代相差很远,却也很找到很多相通之处,对于这俗世中眷恋他们的女子,他们所能做的,无非也就是“还卿一钵无情泪”了。
我不知道玄慈和叶二娘之间曾经有过一段怎样刻骨铭心的爱情,额,如果要李碧华来写,必定会写成一本很精彩的《诱僧》,需知,叶二娘一开始就是想色诱玄慈的,从操作的角度来看,她成功了,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她倒被反诱惑了。话说少林寺的和尚是不是都很难勘破色欲一关了,还是遗传太微妙?反正玄慈和虚竹在美色当前都没什么定力。
其实,如果要类似,我更愿把玄慈比做《青蛇》中的法海,但法海毕竟是虚构的人物。比较起来,同样是因为出家人的身份而使爱慕者失望的情僧,非苏曼殊莫属。不同的是,玄慈是出了家再遭遇情孽,而苏曼殊却是在初恋情人菊子死后而黯然出家,当然,他这个和尚也不是吃素的,上面那首诗就是有少女向他示爱时所写的。
他曾以自己与菊子的初恋为题材创作了情爱小说《断鸿零雁记》,感慨幽冥永隔的爱恋之苦,也引得不少痴情男女泪湿襟衫。他因爱情不幸,也曾流连于青楼之中,但却能洁身自好,与青楼女子保持适当的距离。1909年,苏曼殊在东京的一场小型音乐会上认识了弹筝女百助。因相似的遭遇,两人一见如故。但此时的苏曼殊已了却尘缘,无以相投,便垂泪挥毫,写了一首诗:“鸟舍凌波肌似雪,亲持红叶索题诗。还卿一钵无情泪,恨不相逢未剃时。”读来真是令人柔肠百结,肝肠寸断。他死后被葬于西泠桥,与江南名妓苏小小墓南北相对,让几多游人唏嘘不已。
同样是出家人,苏曼殊和玄慈的态度就有所不同,前者是婉拒之心许之,后者却是先接纳后抛弃,如果玄慈后来没有挺身而出毅然悔过,我觉得他比段正淳还要来得罪孽深重。可怜叶二娘孤苦半生,赚得的也只不过是玄慈的一钵无情泪而已。
在错的时候遇到错的人,应该怎么处理呢?我比较欣赏苏曼殊的做法,虽说忍字头上一把刀,但这个时候能够强忍住喷薄的情感,那无疑是放对方一条生路。
不戒和尚(兼谈不可不戒)VS仓央嘉措
谁是金庸众僧中的天字第一号情僧?我觉得不是玄慈,不是段智兴,而是那个外表看起来有点凶巴巴的不戒和尚。玄慈是为了佛祖割舍爱情,段智兴是吃够了爱情的苦跑去出家,比较起来,不戒和尚的境界才最高,是因为爱上了个尼姑,所以索性剃了头发去做和尚。和尚配尼姑,这才是第一等的门当户对,于情之一字,不戒和尚真称得上用心良苦。
不戒和尚是金庸小说中当之无愧的天字第一号情僧,这不仅是因为他对仪琳她妈一往情深,数十年如一日,还因为他从不拘泥于世俗的情感形式,在他心目中,和尚尼姑自是一家人,而且仪琳若能嫁给令狐冲做二房也不错。每当听到不戒和尚说:“不是尼姑,那有什么美貌的。”我在失笑的同时忍不住深深感动,情之所钟,尼姑也能变天仙,此境界令人钦佩不已。
如此情深义重,只能拿古往今来第一号情僧来和他相提并论了,那就是西藏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
仓央嘉措表面上看来是一个达赖,实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情圣,从他那些充满深情的诗句来看,他完全就是身在佛门,未忘红尘。据传说,仓央嘉措年少时遇到了一个叫达娃卓玛的女子,后来迫于压力两人分开了,再未见面。达娃卓玛自此成了仓央嘉措心头一片难以抹灭的白月光,一如仪琳她娘在不戒和尚心中的地位。
在那东方山顶/ 升起皎洁月亮/ 年轻姑娘面容/ 渐渐浮现心上
黄昏去会情人/ 黎明大雪飞扬/ 莫说瞒与不瞒/ 脚印已留雪上
守门的狗儿/ 你比人还机灵/ 别说我黄昏出去/ 别说我拂晓才归
人家说我的闲话/ 自以说得不差/ 少年我轻盈步履/ 曾走过女店主家
常想活佛面孔/ 从不展现眼前/ 没想情人容颜/ 时时映在心中
住在布达拉宫/ 我是持明仓央嘉措/ 住在山下拉萨/ 我是浪子宕桑旺波
仓央嘉措写过多首情歌,最为人熟知的莫过于那句“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他的很多诗我都喜欢,这里暂不赘述。
虽说不戒和尚不会写诗,但在我看来,他以行动,谱就了一首最朴实动人的情诗,其情深义重,并不较这位活佛为弱。
最令人扼腕叹息的是,碍于身份,仓央嘉措最后和情人再未见面,而且英年早逝。通过他和不戒和尚的对比,我们可以推断出,如果想要追求爱情,就只能做那种无门无派的野和尚,没人拿清规戒律来管你,任尔无法无天逍遥自在。
与仓央嘉措相比,不戒和尚可以称得上不学无术,也许恰恰是因为他不懂风雅,才没那么多心理障碍,行事也更放得开一点。人生识字忧患始啊。
这里再顺带说一下不可不戒,即田伯光。我觉得他也是一个情痴,痴情的对象是谁?窃以为是仪琳,这里不展开了。
周伯通VS维摩诘
如果不是慕容兄提起,我差点就忘了周伯通也是个出家人,话说,他这个人,从头到尾哪有半点道士的影子呢?不过,在他顽劣不堪的外表下,恰恰深藏着一颗赤子之心,不管是他的为人处世也好,还是他自创的那套空明拳,都是实得道家三昧的,比他那个纠结之至的劳什子师兄王重阳强多了。王重阳常常怪周伯通只知习武,不知修道,窃以为,周伯通的道学修为可是在他之上,达到了得道之人不拘形迹的境界。
有一阵翻过黄易的几本书,在《覆雨翻云》里面,说那个秦梦瑶是有欲无情,而韩柏最后却是有情无欲。这个对比也可套到王周二人身上,周伯通是有欲无情,王重阳则是有情无欲。周伯通虽然和瑛姑一不小心生下了个孩子,其实他是完全没把这档子风流事放在心上的,王重阳虽然从未和林朝英有过肌肤之亲,两人却暧昧了一世。
周伯通虽经情欲熏染,却浑然不被欲望所污,堪称金庸笔下的在家菩萨、无垢居士,自然令人想起了佛教中一位非常著名的居士:维摩诘。
维摩诘,早期佛教著名居士、在家菩萨,梵文
Vimalakīrti,音译:维摩罗诘、毗摩罗诘、略称维摩或维摩诘;意译为净名、无垢称,意思是以洁净、没有染污而著称的人。维摩诘即便有妻有子过世俗生活,他也能无垢相称,自得解脱。
相传,菩萨曾问过维摩诘:“你既是一位大菩萨,却又拖家带眷,怎会自在呢?”维摩诘回答:“我母为智慧,我父度众生,我妻是从修行中得到的法喜。女儿代表慈悲心,儿子代表善心。我有家,但以佛性为屋舍。我的弟子就是一切众生,我的朋友是各种不同的修行法门,就连在我周围献艺的美女,也是四种摄化众生的方便。”
《射雕》中的周伯通,尚处在闻瑛姑之名就望风而逃的阶段,一直要等到《神雕》快结束时,他才达到了从心所欲不逾矩的境界,不再抗拒和瑛姑相守。此时的周伯通,方和拖家带口的维摩诘有得一拼。
对于我们现代人来说,即使心中有佛,要出家为僧或者为尼都没啥可行性,不妨变通一下,做个带发修行的居士,向维摩诘和周伯通看齐。
韦小宝VS冯小宝
其实周伯通都不能算是情僧,顶多是“情道”。而韦小宝同学,更是沿着“有欲无情”的道路大踏步前进,他和冯小宝,不妨归入“欲僧”的范畴之中,这里暂且放在一起八八,纯图一乐。
韦小宝和出家人有啥关系呢?大家不要忘了,我们亲爱的小宝,也曾在五台山小住过那么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