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原讨好地吻着她的脸,眼巴巴地看着她,说道:“我是阿原,你的阿原啊。”
“阿原?阿原?”林雪喃喃着,手抚上离原的脸,指腹划过他的泪,“不,你不是阿原,阿原不会哭,不会这般对我,他……他恨我,他恨死我了,他会毁了我,他会毁了我的!”
离原此时泪如雨下,双手捧起她的脸说:“你看清楚,是我,是我!谁说我恨你了?我不恨你,我真的不恨你,我爱你,我爱你啊,雪儿!”
“不,不!”她摇头,不停地摇头说道,“我烧了二十万离军,还让他签下了不平等条约,他要杀了我,他要毁了我!他杀了尹以崔,杀了纪轩,杀了兰……”
林雪突然惊叫起来,脸上泪水斑斑,双手抱着自己的头不停地发抖,神情涣散地呓语道:“不,不,兰依没有死,兰依没有死,子卿还在……还在……”
离原见她再次神智不清地缩在角落里,心像刀扎一样痛,原来在她的心里,他们竟然那么重要!那么他又算什么呢?这么多年的爱这么多年的相思又算什么呢?哈,可笑啊可笑,他付出了那么多,仍然不能做她的唯一!
这样的女人,为什么还要去爱呢?醒了,该醒了!
离原突然冷笑起来,这一笑林雪便没再呓语了,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离原也看着她,说道:“你愿意这样就这样吧,不过,兰陵,我要带走。”
林雪听到“兰陵”两字便骤然清醒过来。她认真地看着离原,看了一阵才说道:“你不能带走她。”
离原说:“为什么不能?她是我的女儿,把她交给你,我不放心。”
“你错了。你不是她的父亲。”林雪纠正道。
离原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转而问道:“那么请问兰陵的出生日期到底是哪一天?”
“七月初六。”林雪答道。
“七月初六?不是吧?据我所知,她明明是六月初六所生,为什么你要说谎呢?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她是我的女儿。你不喜欢我,所以连带着也不喜欢兰陵,我说得对吗?”离原咄咄逼人。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林雪辩解着,却说不出其他论证来。
“就是这样!”离原肯定十足地说,“我不会像你一样,我会比你疼她一千倍一万倍的。”
林雪身子一软,拉住离原恳求道:“不要带走兰陵,你有那么多的孩子,那么多的妃子,为什么还要跟我抢?我求求你了,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她,只剩下她了……”
林雪脸上挂着泪,那凄惨的样子再次刺痛着离原的心,听到林雪继续说:“我求求你了,阿原,她是我最后的支撑,没有她,我会死。”
没有你,我也会死,你知道吗?可是,你满足过我吗?
离原在心里说。
这时,林雪默默地跪下来,离原见状马上拉住她,想起了三年前在汉南她为了尹以崔向他下跪求饶的事,痛意便再次席卷着他。
“我说过的你不必对我下跪,因为我舍不得,你知道的……我的心,你知道的……我答应你便是,只是……唔……”
“阿原,再给我十年的时间,等兰陵十二岁时我便将皇位传给她,到时我跟你走,这样好不好?”林雪躺在离原的臂弯里轻声说道。
“好。这次你绝不可再反悔,不然……我会将你锁进地牢里,我会毁了你。”离原拥着她,吻着她的头发说。
林雪爬起身来,吻着离原的脸喃喃着:“阿原,阿原……”
离原翻身,一把将她捞过来,压住她,牙齿轻咬住她的耳垂,与她缠绵。
离原逗留了几日之后一个人回了离国,离开的时候兰陵一直哭着追他,离原转回身抱起她,终是不舍,再三保证以后会来看她,并留了贴身侍卫给兰陵。之后离原会每年送兰陵生日礼物,每一样礼物都是奇珍异宝,它们会在每年的六月初六准时被握在兰陵的手中。当然,还夹杂着离原的亲笔书信,三封,一封是给林雪的,一封是给兰陵的,还有一封是给兰陵的侍卫的。
林雪自那次事件之后整个人性情完全变了。如果说尹以崔的纪轩的死让她变得暴戾和极富攻击力的话,那么兰依和子卿的离去让她完全垮掉了。子卿挥剑自刎的片断刻在她记忆的深处,每每一闭上眼睛就浮现在眼前,清醒的时候是,梦里也是。那事之后她晕迷了三天三夜,在她晕迷的期间,子冉和卫凌同时请求归田养老,不但如此,她们还带走了子卿和兰依的尸体,说是子卿临终前的意思。等她醒过来之后,丞相一家人已经消失不见了,包括子柯。
林雪哭了一个下午,自子卿死到他下葬,她再没见过他,有时她就幻想,或许子卿没有死,子卿是在跟她开玩笑,因为她没有亲眼见过他的尸体。这么想着,她才不会那么难过,心才不会那么痛。
之后离原来了,离原的到来硬生生地将她拉回现实中来,是的,她还有兰陵,她还有责任!
于是,她开始认真地教育兰陵,将自己所学毫无保留地教给兰陵。她对兰陵没有多少爱,她抱她,照顾她的饮食及一切,只是因为责任使然。
她再没有笑过,也不再对任何人发脾气,兰陵三岁的时候林雪执意废除后宫,但是遭到群臣及妃子们的强烈反对,他们一起跪在殿外请求林雪收回成命,但是林雪非常坚决,七人在外面跪了两天两夜,直到天下起了雨,有不少人因此而生了病。事情便这么拖下来,从那年的春天一直拖到了秋天,这些妃子们
个个使出了手段,或自杀,或向家人求救,或死缠烂打,朝堂上的大臣们也不停地向林雪施压。林雪迫于压力,最终只得妥协。但是她不会再册封他们,皇夫和贵妃的位置一直空在那里。
兰陵五岁的时候林雪开始让她跟最好的武师习武,并在琴棋书画等各个方面对她进行严格的培养和监督。
兰陵六岁生日那天,在御花园的荷花池边,出落得华贵而娇美的兰陵伸手欲摘水中的一朵白荷,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远远地对着她笑。
“你是谁?”兰陵仰起脸问少年。
那一刻,阳光照在兰陵雪白如霜的脸上,精致美丽的小脸柔嫩中带着一点红晕,跟水里的白荷一般纯净剔透,少年一时看得有些目眩。
少年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是兰陵,今天是你的生日,对么?”
兰陵眨眨眼,问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来给你送礼物的。”少年说着,伸出宽大的手,将兰陵的小手包裹住,拉她上岸。
少年用袖子擦着兰陵脸上的水珠,说道:“我叫离君寒。”
林雪整日待在泰和殿,除了处理政务和照顾兰陵,她不再有其他的事做。她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不再对任何人任何事上心,夜里躺在冷冷清清的床榻上,嗅着那熟悉的淡淡的栀子花的清香,就仿佛子卿还在她身旁。
每个晚上她会梦见子卿,他的气息,他的怀抱,他的强有力的拥抱,感觉是那么真实,真实得让她不愿醒过来,每次醒来,眼前只是是一片荒凉。
摊开纸笔,林雪在纸上写下:
掩木门月冷回旧地,凝眸处寒烟衰草凄,琴音声声若泣晚风急,残月看距少别离,桃花笑尽春风再难觅
何处相守何来相聚?谁低语千里故人稀,谁挑眉未悔平生意?望雪落千里将卿隐去,隔天涯不盼有相见期……
当写到“望雪落千里将卿隐去”之时,一滴泪“吧嗒”一声落在纸上,瞬间浸湿了宣纸,弄花了墨,变成了一大团黑点。林雪停顿了两秒,执笔继续写道:黄泉远,孤魂又何依
笔骤然落下,林雪站起身,望着窗外的大雪,泪如雨下。
这才明白,原来子卿于她,是她的整个世界。这才发现,子卿为她所做的琐事,子卿为她所承担的责任和繁琐,于她来说竟是那么的厚重!如今,她明白,只是卿已去,至此,只能阴阳相隔,黄泉路远,她错了,她知错了。
她不知道,子卿死后不久,浩远便悄悄回了宫里,易了容做了兰陵的老师,每个夜里她嗅到的那淡淡的栀子香其实是浩远,那一直在梦里抱着她的人也是浩远。是她太思念子卿了,又害怕面对失去,以至于
觉得那是在做梦。
她和兰陵之间的关系逐渐缓和和微妙起来,兰陵7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林雪整日整夜守在她旁边,兰陵醒来后冷静地看着她眼角的残泪,然后主动扑进她怀中。兰陵8岁的那年,夏天刚刚过去,有一个夜里,兰陵流着泪跑进泰和殿冲林雪喊道:“母亲,我恨你!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