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卿脸上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但是藏在袖子里面的手却不由握紧了,还不受控制地发着抖。他极力忍住才没让自己失态,嘴巴动了动,问道:“皇上现在在哪里?”
小宫人头低得更厉害了,最后结结巴巴地答道:“皇上……皇上……奴才听说……还没起床,还在那里。”
“好了,本宫知道了,出去!”子卿瑟瑟地站起,一个人就那么站在那里,站了良久,最后转过身木然地走出屋子。树木依然青翠,雪白的粉的鹅黄色的花依旧开着,在阳光下显得更加妩媚,阳光很暖,可是他却觉得全身冰凉。
玄凰宫的景致向来美,可是此刻子卿觉得它们分外的刺眼和讽刺,它们似乎都在嘲笑他。
她说过她不会再娶别人的,纵然她已有了十个妃嫔,可是她从来没有宠幸过任何一个,对此,他虽知道不妥,但是心里是暗暗高兴的。可是可是她却去了长欢殿……
此时兰依正睡着,他静静地看着她,然后轻轻抱起她,将自己的脸和她的贴在一起。兰依小小的身子动了动,依然熟睡着。突然,兰依那嫩嫩的小脸上出现了水滴,一滴两滴,水滴越来越多,很快流到了她的脖子里,下一刻,小家伙便撇着嘴大声地哭起来了。
子卿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竟然流泪了,而且还流到兰依的脖子里了。他迅速抹去兰依脸上的他的泪滴,轻轻拍着她的背说道:“兰依不哭哦,是爹爹不好,爹爹扰了兰依的美梦了。从今以后,爹爹就只有兰依了……”
后宫之内的斗争由来已久,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况且还是这种人很多的情况下。以前看电视里老是一群女人在那里争来斗去的,她将之理解为女人小心眼爱嫉妒,现在看来,并不是只有女人才会吃醋和运用手腕啊,男人之间斗起来其手段和心机更让她闻所未闻望尘莫及,她开始有点头疼了。
比方说吧,当她认真翻阅资料的时候,当她休息的间隙,或是她散步喝茶的时候,小思总会找到机会说些后宫公子们的一些事情来,说某某妃嫔长得很漂亮啊,谁谁谁有些什么才情智慧啊,谁谁谁还老是惦记着她想送她什么礼物什么的,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他说的最多的便是水落。这个水落,哎,怎么就阴魂不散呢?她以前就怕他,现在倒好,成了她的水妃了,这块牛皮糖是怎么扯也扯不掉了。
他们的意思,她明白。谁让她是皇上呢?谁让他们是她的后宫呢?卫子卿,都是你惹的好事!看现在怎么收场?
不过想归想,怨归怨,事情还得解决才行。“小思,你收了水妃的贿赂吧?”林雪敲着桌面问道。
小思吓得跪在地上求饶,林雪面无表情地说道:“朕不希望有下一次。你是去年就开始跟着我的,替朕办过不少事,小美也是。不过朕怎么觉得他好像比你更忠心一点呢?”
“皇上息怒啊,奴才只是一时糊涂,绝不会有下一次的,奴才对皇上您是忠心耿耿啊,那次为了请来离圻,奴才差一点就没命了。求皇上看在昔日的情分上不要赶走奴才!”
“那件事你的确是立了大功,所以朕说了,这次就不追究了,你很聪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要清楚。好了,起来吧,你说得也对,今天晚上就去水妃那里吧。他进宫也有二十多天了,也该去看看他才是。”唉,男人真麻烦。
水落的住处偏北,而且从永和宫过去要经过好几个妃子的住处,这一去水落无疑是在向世人挑衅,看来,这男人年纪虽小,心机却重得很。路上经过玄凰宫时,正巧遇到子柯在长廊上乘凉,他精雕细琢般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晶莹和柔和,仿佛童话里走出来的小仙童般,只是此时的他脸上有着淡淡的失落和忧郁,她心里便再次升起了自责和愧疚来。想当初,如果不是子柯,她的命早就没了,子柯还帮忙接生了兰依……他本该是幸福的,他是那么美,那么清纯,为什么要落入这后宫里呢?
而且,他还是子卿的弟弟,丞相的儿子。
这时,子柯似是看到了她,正向她看来,她只得停下来和他打招呼。然后她便在他脸上看到了期待而羞涩的笑。那一刻,心中像有一块巨石压下,她恨死了她这张妖孽般的脸!
又一个飞蛾扑火的男子。
都是她这张脸招的祸啊!谁来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考试的结果出来了,没有太大的惊喜和意外,子冉以绝对优势得了第一名,她比第二名整整高出了21分,其余的人成绩相差不是很大,平民当中通过考试的只有两人,前来参试的几名男子中,有一个过关了,剩下的全是士族大夫家的女子们。这些人到底怎么安排林雪也没有对策,毕竟与她想象的相差甚远,尤其是子冉的安排方面她一点主意都没有。
找来素琴询问过之后她去了玄凰宫。
玄凰宫左侧住了子卿,右侧却是子柯。
当林雪正踏进子卿的寝居时,正看到子卿抱着兰依念些诗词,她嘴角便不由上扬,走过去抱了兰依过来,小家伙正对她笑,她心里的阴霾便消失了大半。一个宫人知趣地抱过兰依出去后,偌大的殿内便只剩下她和子卿两人了。
“最近可好?”她先打破沉默问道。
“那么皇上您觉得呢?臣妾每天有兰依陪着,不敢再有任何其他的想法,皇上您国事繁忙,像是有半个月没来了,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她没听错吧?这像是子卿说的话吗?似乎对她很不满,怪她去了别人那里?这不是他一手策划的吗,现在又这么多抱怨!好在她一直心思敏感,他这样说表示他在吃醋,说明他心里依然非常在乎她的,于是她装作没听到地将他拉到她身边一同坐下。他起初有点反抗,但是在她强势地拉扯之下也就驯服地挨着她坐下了。
“子卿怎么办啊?我觉得现在一点都不快乐,每天都好累,我好怀念以前住在雪汐宫的日子。那时候每天清晨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如梦似幻般的笑脸,那时候你总是弹琴给我听,总是对我很温柔,可是现在……”她说着说着便挽住了他的胳膊,闭着眼靠在他肩膀上,叹着气沉默着。
子卿也陷入了同样的烦恼里,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当初不也是义无反顾地去做了吗?他也想跟她长相厮守,两个人快快乐乐地生活,可是现实不允许啊,云缈逼宫,阿雪即将生产,他不那样做怎么保得住他的爱人和女儿呢?难道他错了吗?他真的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阿雪……”他轻轻呢喃着。
“嗯,现在怎么办呢?子卿,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我只想爱你,只想留在你身边啊,可是,那些妃子们,他们又该怎么办?”
“阿雪……阿雪……”他搂紧了她,眼里已泛出了泪花。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好,会把我宠坏的你知道吗?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承诺?为什么要对我说此生只想娶我一个?我是丞相家的公子,从小就知道今后的妻子不会只忠于自己一个人,为什么你要给我这样的希望和承诺?你要我怎么面对你?
“子卿你怎么了?怎么哭了?”她发现了他的异样扳过他的脸仔细查看着,伸出衣袖擦着他的泪却被他抓住了。她只能眨着眼茫然地看着他。
“阿雪你不可以对子卿这么好,因为你是皇上,你的心中不能只有我一个人,你要装的是整个天下。你也不要再讲那些一妻一夫的观念了,那样我的心会野的,我会嫉妒的,因为我爱你啊阿雪!我不奢求你所说的两个人一起天荒地老,我只希望你能在百忙之中偶尔会想起我,困了累了的时候,会想到有子卿在这玄凰宫里默默地等着你为你解忧,为你扫除路上的障碍。是,我是男子,就只能这么卑微地爱着你,想着你,其他的,子卿不敢再想,真的。“
她的心中再次悸动,她用力抱着他,仿佛要用尽她全身力量般抱紧他,心就像大海中的一艘小帆船,在风浪中飘摇颠簸。为什么这些男人都这样呢?要她怎么承受这沉重而炙热的爱呢?为什么偏偏是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