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齐王见孙膑允意留齐,差孙燕接母。
齐王心中甚喜,吩咐排宴与孙燕饯行。又差御林军一百,预备凤辇,同上赵国。
孙膑又嘱孙燕,到赵国不可泄露幽州的消息。
孙燕领令,饮了御酒,辞别了齐王与叔父,带领御林军赴邯郸而去。
且说一日秦王驾设早朝,文武朝贺已毕。
秦王问金子陵:“孤平幽州,费了无数的人马和钱粮,历经三年零三个月,才平得一国。还有五国,谁知几时才能平定?”
金子陵道:“幽州因有孙膑,才费这许久时日,别国再无此人,自是不同。幽州乃六国之根本,幽州既破,五国自然胆寒,吾主必旗开得胜,马到功成矣!”
秦王道:“依军师所言,如今该兵发哪国为好?”
金子陵道:“宜先发临淄。”
秦王连连摇头道:“使不得,临淄乃孙膑的本国,有全山众将,本领高强,未见得易攻,不如另选他国罢!”
金子陵道:“孙膑现已回山,只剩全山众将,好汉再多,岂足为惧?且在幽州死了袁达、李牧等七八条好汉,此若攻伐,大功必成。”
秦王听军师言之有理,即传旨晓谕三军:九月十六日起兵,东伐临淄。
再说齐王驾设早朝。
闻报孙燕上邯郸接取老贵人至临淄城外,大喜,忙令侍内请出孙膑。
齐王笑道:“贺喜亚父,老贵人的凤辇到了。”
孙膑闻言大喜,忙叩辞齐王出廓迎接。
齐王即传旨,排开仪仗,亲自出迎。
众文武随后,俱穿吉服,一齐出城。
孙燕见了御仪,知是王爷的御驾来接,忙至辇前禀明了祖母。
燕丹闻言,吩咐住辇,由孙燕扶着慢慢而行。
齐王一见老贵人远远下辇,忙传旨道:“老贵人年高,步履艰难,请上辇行至銮仪前再步行不迟。”
内侍忙宣圣旨,老公主闻言驻足,复又上辇,至銮仪前方下。
齐王同孙膑及众文武一同上前。
燕丹一见,忙下跪道:“臣妾怎敢劳动圣驾?”
齐王早命内侍扶住燕丹,不许跪下。答道:“孤蒙亚父多次搭救,有回生之德,老贵人即孤之祖母也!”
说罢忙令抬过板车,请老贵人先行入城。
齐王与众在后,一同上至金銮。
齐王坐了大殿,燕丹上前行礼。
齐王传免。孙燕也上前朝见,已毕。
燕丹在旁坐下,孙膑整顿袍服,至老贵人膝下叩头,道:“不孝男孙膑谨请母亲大人金安!”
燕丹扶起道:“我儿请起。你在幽州为何撤兵回国,是秦军已退,还是幽州失陷?
你实说与为娘知道。”
孙膑闻言,心下为难,欲待不说,恐久后有人走漏消息;欲待说明,又恐惊坏她老人家。左右权衡不得妥当,一时不能回答。
老贵人连连问道:“我儿不答,是何缘故?”
孙膑无奈,只得把前因后果讲述一遍。
老贵人未及听完,朝后一仰,几乎跌倒。时有宫女在后扶定,直把个孙膑唬得面目失色。
承奉官捧上汤药灌将下去,半晌方才苏醒,痛哭了一场。
齐王同孙膑等苦苦劝住。
燕丹只感到精神恍惚,身体不爽。
齐王忙传旨:“令正宫娘娘率宫娥上殿,将老贵人扶入内宫调养,拨医官调治。”
国母龚金定亲奉汤药;孙膑、孙燕俱住在丹凤阁,每日进宫问安,调养老贵人的病症。
齐王五日一大宴,三日一小宴,敬奉孙膑。按下不表。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觉到了九月十六。
秦王从幽州发兵,浩浩荡荡往东齐进发。
不一日至了临淄的边城。
东齐早有准备。
探得秦军快到,一边忙预备擂石炮箭,谨守城池;一面差人上朝启奏。
齐王览表大惊,忙请孙膑上殿,道:“秦王兵伐东齐,已到边关。孤国将老兵衰,如何是好?亚父有何高见,退得秦师?”
孙膑道:“万事皆由天定,就看我主的洪福了。”
齐王见孙膑只说些宽皮大话,心中甚是着急。道:“据亚父所言,是大撒手了?亚父岂可坐视?”
正说间,临淄西门的总兵差人来报:秦军已攻克边关,现在临淄十里外安营。
直把个齐王吓得面目失色,忙下龙位,至孙膑前躬身道:“亚父请以社稷为重!”
孙膑忙下跪道:“臣非不竭力,一可以报知遇之恩,二可以报父兄之仇。但我若先出阵,只怕秦师退去就难成事了。不若先差勇将出去见阵,视胜负如何再定计谋未迟。”
齐王闻言大喜。
只见黄门官又来奏道:“西门总兵周逢奏上:现有王翦在城外讨战,请旨定夺!”
齐王忙问:“哪位卿家愿出城迎敌?”
话未了,忽见班中闪出鲁王田忌,奏道:“臣不才,愿出马拒敌!”
齐王不悦,道:“王叔祖年纪老迈,非壮年时可比。朕闻王翦勇冠三军,此去倘有疏失,丧尽临淄锐气。”
田忌只是不从。
齐王无奈,只得准行。
田忌辞了王驾,回府披挂,带领八百家丁、一千军校出城拒敌。
这边王翦正欲攻城,忽听三声炮响,知有敌将临阵,忙举目往对面观看。
只见阵门开处,飞出一彪军马,越过吊桥,一马当先而来。
白盔白甲白马,颔下白须,年纪约在七旬之外,却也威风凛凛。
王翦并不认得田忌,便大喝道:“来将快速报上名来,侯爷在此已候多时了。”
田忌闻言,忙朝对面看去,只见来将如半截铁塔一般,好似巨灵神将下界。心中不由赞叹:“好一员勇将,此番必要小心留意。”遂开言:“孤乃东齐鲁王田忌是也!你秦国为何兴兵犯界?若知势时,速速还兵,以免两国成仇,军民涂炭!”
王翦闻言,在马上抱矛赔笑道:“末将王翦不知老王爷临阵,多有得罪。”
田忌才知是王翦,也抱枪躬身道:“孤素闻殿西侯英雄,今日相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齐秦平日合好,今日无故相侵,非先王合好之意,祈殿西侯将孤之言转达秦王,得两国罢兵,乃天地万民之幸也!”
王翦道:“王爷此言差矣,六国失政,上有天意于秦,今若不取,是逆天也!幽州孙膑仗术扭天,犹不能保易水炮轰之苦,天心可见矣!老王爷素明大理,依末将之愚见,不如回城面奏襄王,纳表称臣,既不失封土之分,又免受万兵之苦。王爷,尊意如何?”
田忌怒道:“王翦,孤历代霸业,犹不敢蚕食诸侯,你嬴秦何德妄言,孤亦知你的本领,今日特来会你一会,不必多言,看枪罢!”
说着便一枪刺来。
王翦忙用蛇矛架开,道:“王爷住手,末将金口良言相劝,你自不量力?王爷比孙膑的武艺如何?他尚不能取胜,你何必自取其败?”
田忌愈加大怒,又是一枪刺来。
王翦擎开矛杆道:“末将连让二枪,乃爱惜英雄之意,不想还手,你老大王少年时英雄,名扬四海,今日王翦若仗血气之勇,纵然取胜也为人取笑。”
这几句话把个田忌气得怪叫如雷,道:“好小辈,敢藐视于我!”
说罢又是一枪。
王翦用矛架住,大怒道:“田忌你好不知进退,连刺某三枪,难道惧你不成?你快快回去,犹可得保老命!”
话犹未完,田忌一枪刺来。
王翦磕开,催开乌骓马,冲将过来,兜回马一抖蛇矛喊道:“田忌,试试侯爷的手段便知!”
说着便一矛刺来。
田忌把枪一挥架开,二人在疆场上大战六七十合不分胜负。
西门总兵处周达、周清兄弟二人,恐田忌有失,一齐领兵出城掠阵。
只见二人战有八十余回合,渐渐不显田忌手段。到底年老之人气血已衰,不能久战。
王翦见田忌的马来得慢,便把矛漏出破绽,引田忌一枪刺来;随后将身一闪,田忌的枪刺空。
王翦一转蛇矛,直扑心窝。
田忌招架不及,前胸早中了无情铁,刺了个透心凉。
王翦一翻阴阳手,将田忌挑下白龙驹。
周达兄弟一见大怒,喊道:“秦贼休走!”
王翦正要回马割取首级,见周清来得近切,忙上前迎敌。
那边周达已把田忌的尸首抢回城中。
这边王翦与周清大战仅三二十合,一矛刺周清于马下。
众秦兵赶散齐兵,然后打得胜鼓回营报功去了。
齐王闻报田忌阵亡,痛哭一场。
传旨将尸灵抬至王府,用王礼收殓。
满朝文武皆尽挂孝。
早有人报与王妃邢氏。王妃闻报,直哭得死了过去。
左右侍女救了半晌才苏醒,痛哭了一场。
那田忌的尸首此时已运进王府。
王妃邢氏接着又哭泣了一回,方才收殓;停在大堂正中。合府挂孝,并星夜差人去南郊请回打围的世子。
却说鲁王田忌之子田英,年方二十二岁,官拜南奉王之职,素喜习武,膂力过人,在临淄算第一条好汉。
十日前与护国侯袁刚、定国侯独孤蛟二人带一百名家将到南郊打围。那日南奉王正在帐中,只觉得四体不安,心惊肉跳,便对袁、独孤二人道:“我今日觉得心上不安,莫非朝中有事不成?”
袁刚道:“世子此来,原为开心,今既不安,何不回朝!”
独孤蛟道:“我等外出打围,且已日久,或许有秦兵犯境,也未可知!”于是一齐拔营,传令回朝。
呼哨一声,收回军器,往临淄南门而来。
行不上两日,前队来报:“王府中王妃差家将来接,身穿孝服,不知何故!”
田英闻言大惊道:“快叫他前来!”
不多时那家将身着重孝行至马前跪倒,放声大哭。
田英急得手足无措,道:“为着何事?你且说明再哭出来未迟!”
家将闻言,止住了哭,就把王爷丧命的原因经过说了一遍。
田英一听,大叫一声,跌下马来。
左右连忙扶救,半晌方才苏醒过来,放声大哭。
田英大骂:“秦贼,杀我父王,孤誓生啖汝肉,以报此恨!”
哭罢,也不顾家将与猎物,一催白龙马飞奔临淄而来。
此马乃龙驹,日行千里,夜走八百,顷刻间已至南门。
只见城门紧闭,忙催马至壕边,大叫道:“快快开门,我回来了!”
城上士兵在垛口处看得明白,认得是南奉王,忙放下吊桥,抬闩开锁。
田英便一马飞进城中,他也不去上朝,直奔府内。
就见府门大开,层层挂孝。
将家一见世子回府,忙报进去。
王妃闻报,愈觉悲痛。
忽见田英跪在跟前大哭道:“不孝男因贪快乐,未能保父王出阵,致使他命丧秦人之手,理该万死!”
王妃邢氏见世子哭得惨切,便止住悲声道:“王儿不必过于悲伤,死者不能复生,还须商议报仇大事要紧!”
田英止泪道:“母亲放心,孩儿若不生擒王翦与父报仇,誓不为人!”
说罢辞别母亲,忙上朝见驾。
此时袁刚等已在午门,齐与田英上殿。
就见齐王通身挂孝。
田英便伏于阶前大哭道:“臣田英不当因贪游乐,致父王遭难,实该万死,乞主上宽宥!”
齐王道:“鲁王雷霆大怒,孤再三阻拦不住,非要亲自临阵。至有惊驾,龙归沧海,使孤心胆俱碎,誓与秦师为仇。”
田英叩头道:“老王命丧黄泉,折了栋梁,臣愿领兵出城,生擒王翦,以雪齐国之恨!”
齐王准奏,传旨:“护国侯袁刚、定国侯独孤蛟一同领兵五千与南奉王前去临阵,务要小心。”
三人一齐下了金殿,披挂停当,三声炮响,直抵秦营,指名要王翦见阵。
秦营蓝旗飞报进帐,王翦正欲请战迎敌,只见一员大将奏道:“末将不才,愿出战生擒齐将!”
秦王视之,乃是王亲吕贞,心中大喜道:“御弟出营,须小心!”
吕贞领旨,正要下帐,忽见一将奏道:“臣吕洁愿与兄长一齐出阵!”
秦王许之。
兄弟下帐,带兵一千出营,把兵一字排开。
吕贞一马当先,远远望去,只见那员齐将年纪不过二十一二,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有诗为证:
风流年少爱习武,袅袅身躯刀如虎。
白云盔锁烟雪飞,英名如雷传万古。
吕贞看罢一声断喝:“来将通名受死!”
田英道:“孤乃鲁王世子,南奉王田英是也!要知孤的厉害,速速叫王翦出来见阵!”
吕贞大怒,提枪来取田英。
田英也举枪相还。
战有十余合,吕洁见兄长不是田英对手,忙催马前来助战。
袁刚一见,忙催开浑红马,大叫:“秦贼慢来,有吾在此!”
只这一声喊,就如打了一个焦雷。
吕洁吃了一惊,袁刚的大斧早到,照顶门上劈来。
吕洁只得用枪招架。
袁刚逞起英雄,不一合,便把吕洁劈于马下,便来双战吕贞。
吕贞连一个田英尚且抵挡不住,哪还经得二将同杀,心中着忙,手中枪慢了些,早被田英刺了个透心,将尸体挑出百步之外。
秦军上前抢了尸首,飞报进营。
秦王大怒,遂命左军副将卢焕、右军副将魏豹、前军副将甘茂三员大将出营迎敌。
田英见状,便对袁刚道:“你且坚守在此,不必相助,看我独擒此三将!”一催马,也不通名,便交起手来。
三员大将被田英一杆枪迫得如走马灯一般。
魏豹见田英凶勇,虚点一枪败下阵去。
田英紧紧追赶。
卢焕、甘茂跟在后面来赶田英。
那魏豹见田英赶至将近,暗取弓箭在手,搭箭回头对准田英一箭射来。
田英眼快,将身往后一仰,闪在马上躲了过去。
卢焕恰恰在后,不提防反中了魏豹的雕翎,翻身落马。
甘茂不敢再追,抢了卢焕的尸首回马往秦营而逃。
魏豹见田英仰卧马上,只道是中箭,飞马回来,想取首级。
田英大喊一声,挺身而起,顺势一枪刺来。
魏豹一见大惊,把马一兜,便往后退。
那一枪却未刺着。
田英使个空身,往前一扑,魏豹便一枪刺来。
田英躲过枪头,一手抓住枪杆,往怀中一带,说声:“过来吧!”
魏豹见田英力大,便把手一松,把田英闪得往后一仰。
魏豹乘机赤手空拳逃败而去。
田英一见,道:“好滑贱,孤不来赶你,快回去叫王翦出来会我!”
魏豹也不言语,飞马而逃。
魏豹同甘茂一齐进营,奏知秦王。
王翦在旁奏道:“齐将连胜二阵,的确是员勇将,为臣愿出马会他一会。”
秦王吩咐小心。
王翦领令出帐,来至阵前。
但见那员齐将年纪虽小,却堆垛着威风。
王翦便大喝一声:“齐将休得猖狂,某来也!”
田英举目看去,见此将与别将不同,便用枪一指道:“黑贼通名受死!”
王翦道:“我乃秦王驾下正印先行王翦是也!你若知某的厉害,及早下马受缚,免得侯爷动手!”
田英一听是王翦,不由得二目通红,怪叫道:“你前日矛挑我父王,孤今定要擒你回城,碎尸万段!”
说着一枪刺来。
此时王翦方知是鲁王之子田英。心想:“我在秦国便知此人厉害,今日相逢,自然要提紧精神!”
二人大战有五六十合,难分胜负。
王翦见田英枪法纯熟,自知不能取胜,便欲用法宝伤他,故虚晃败走。
田英一见,把白龙驹加了两鞭。这马快能追风,早把乌骓马赶了个头尾相接。王翦想祭剑都来不及了。
此时田英若用枪挑,莫说是一个王翦,就是十个也能丧命。
只因田英一心想活擒,便一伸虎手,把勒甲绦抓住,叫声“过来罢”,往上一提。
王翦吓得魂不附体,忙伸手将鞍鞒抱住;两腿夹紧,往前一蹿。两下用力太过,将丝绦扯断,王翦借此得了性命,哪里还顾得上祭剑,飞马逃回大营。
这边田英也因用力太过,坠下马来。待复身上马,王翦的马已去有百余步,气得田英腮边冒火,怪叫如雷。
要知二人是否还要交手,且看下回分解。